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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霏揉着酸痛的额角,长长叹了口气,道:“我只怕杜若等不到那一天了。”
江嬷嬷眉心一动,便追问道:“您这话是怎么说的。好好儿怎么咒起人来了。我瞧着杜若那丫头到像是个有福气的。没准将来会有大造化呢。”
雨霏冷笑道:“嬷嬷耳聪目明,阅人无数难道竟听不出来老太太和肖氏话里真正的意思。只怕这边拜了堂,那边就连棺材也准备好了。”
江嬷嬷心里一凌,忙道:“难不成她们竟想。。。”
雨霏道:“正是。妈妈以为这么大的馅饼真能从天上凭空掉下来不成。什么阴阳婚,分明就是阴婚。那哪里是洞房,我看就是座吞人噬骨的坟墓罢了。都打量别人是傻子呢。等他们逼着杜若殉了葬,再对外宣称是思虑过度,因病去了,里子面子都是他们的。”
江嬷嬷皱着眉头,犹犹豫豫道:“看老太君那副慈眉善目,和气可亲的模样,素日里又是个吃斋念佛,怜老惜贫的。春晖堂的丫头媳妇都比别处好过日子,应该不会这般阴险狠毒吧。”
雨霏冷笑道:“老太君哪里想得到这个,分明是有人在背后贱嘴烂舌,推波助澜。旁人还道是她爱子情深,思忆成狂呢。我看她仍旧是死性不改,只要能给咱们添堵的机会,她是一丝一毫也不会放过的。”
江嬷嬷闻言,心中也是翻江倒海,初听肖夫人和安老太君之言,确实起了疑心,心里直犯嘀咕。往日里和杜若,翠微这些丫头相处融洽,就如自个儿的女儿一般,若真坐上侯府大*奶的位子享清福倒还好,可一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真被逼着殉了葬,就算是不相干的路人也会心酸落泪的,更何况是自己这种朝夕相处的。但一个邪恶的念头却在心里挥之不去,正因为杜若与这位主子感情深厚,才不能不防。要是能借此除掉了她,日后王府那边的正经主子行事岂不是方便容易了许多。故而心里虽然疑惑,却没有宣之于口,本想着这位主子顶不住压力,又不知其中真正的缘故,定会应下。谁成想,她竟这般聪慧,早已洞悉内里究竟。看来要除去杜若也不能急于这一时了,一旦惹恼了这一位,只怕自个儿日后做事也要缚手缚脚的呢。
想到这里,便转换了语调,痛心疾首地跺脚喊道:“嗐这肖姨奶奶也忒阴险了,难怪报应到自个儿的儿子身上呢。依老奴看,这等心狠毒辣之人,就该教她断子绝孙才好。”忽的又想起了瑜哥儿,顿觉失言,忙偷偷瞅了一眼雨霏铁青的脸,讪讪道:“要不要老奴去前边请郡马爷过来,也好有个人商量不是?”
雨霏摇了摇头,摆手道:“不必了,我也乏了,你先下去吧,吩咐她们都不许进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不知不觉,日头偏西,已近掌灯时分。黑暗,无边的黑暗,透过窗户上糊着的霞影纱,隔着屉子,一点点渗了进来,慢慢将雨霏缠绕捆绑,教人险些透不过气来。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耳中忽的窜入一声焦急微怒的嗔怪声:“这屋里这么黑,怎么也不点灯。”
雨霏听出是念远的声音,便急忙道:“别,别点灯。我心里乱的很,怕那光亮,刺德人眼睛疼。”
话音刚落,便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只听得念远低低叹道:“怎么还是这般任性,天大的事都有我担着呢,何苦作践自个儿的身子。”
黑暗中,雨霏摸索着拉着念远的衣袖,把已经酸麻的额头轻轻枕在他结实有力的手臂上,这才稍稍安下心来。似乎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无助与脆弱。不由得滴下泪来,哽咽道:“杜若如今这样全是我害的,若是 她有个好歹,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念远像是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雨霏的后背,柔声劝道:“这和你有什么相干,都是那肖氏在背后兴风作浪,蛊惑老太太行此不仁不义的荒唐事。今上已经三令五申严禁公侯之家以活人陪葬。谨明候府如今已经够引人注目的了,那群御史大夫正愁着没处寻事呢,难不成咱们自个儿还要授人以柄成为众矢之的不成。我等会子就去春晖堂向老太太痛陈厉害轻重,将杜若领回来。只是这丫头在府里怕是呆不得了,你虽然舍不得还是要早早儿找了人家聘出去才能绝了肖氏的念想。”
雨霏低头暗自思付了半晌,方才道:“老太君主意已定,恐难以缓转。何况她们并没有明说要教杜若殉葬,若真闹起来,只怕会让别人说我们大惊小怪,血口喷人。那才是真把杜若推入深渊了。”忽而计上心头,脑海中一片清明,心里却越发酸涩不安,心里翻江倒海,左思右想,进退两难,好半晌方才犹犹豫豫出声道:“子陵,如今能救杜若的就只有你了。”。。。。。。。
正文 133:同穴窅冥何所望(三)
133:同穴窅冥何所望(三)
雨霏为杜若之事愁肠百结,心绪不宁,几乎一日水米未进。整个人已是仓皇无助,憔悴不堪。念远闻讯赶来,柔声劝解。顿时触动了雨霏脆弱的神经,泪水似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滚落下,不一会便浸湿了月白色的衣襟。
好一会儿,那抽抽噎噎的低泣声才渐渐小了,只余一声若有所思地长长的叹息声:“子陵,如今能救杜若的只有你了。”
谁知话音未落,便觉着念远的手臂陡然一紧,耳边传来他清晰冰冷略带怒气的声音,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其他的事儿我都可以答应,唯独这件恕难从命。”
雨霏此时脑海中满满的全是‘救杜若’三个字,也不顾不上安抚念远的情绪,便自说自话继续道:“只要你去对老太君说杜若已经是你的人了。老太君就算心里再不舒服,也只能让咱们带回。”
念远心中愤懑,飕地一声直起身来,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听到他那依旧清冷的声音嘲讽道:“原来郡主殿下竟是这般贤惠,连自个儿的夫君都可以拱手相让,真教子陵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又转换成痛楚的音调问道:“我只问郡主殿下一句话,你是真心想让我纳杜若的吗?若你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下的决定,子陵这就去和老太太要人,绝无二言。”
雨霏压低了嗓音急道:“不过是个虚名罢了。借这个由头才能既不伤了老太君的面子,又能救杜若一命,到时候我再安排杜若出去躲一阵子,避过了风头再给她聘个好人家做正头夫妻岂不好?”
念远冷笑了两声,若是点了灯,定能看到他脸上的失落与挫败,潜藏在体内的执拗的自尊像是被刀狠狠地划过,痛得连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了一处,因沉着声痛楚道:“原来在你的心里,我是可有可无的,竟然连一个丫头也比不上。”
雨霏银牙暗咬,紧抿嘴唇,抽噎着争辩道:“杜若不是别人,她是我的姐妹,自打进府以来,我们俩人相互扶持,荣辱与共,你教我如何能眼睁睁看她去死。自打知道她被老太君叫走,我心里就乱作一团,脑海里全是她被人逼着活埋殉葬的凄惨摸样,我真是怕极了”说着心中越发酸楚,一时哽咽难言,只得拿出帕子捂面哭泣。
念远听她哭得凄凉,心中一酸,原先的那点怒气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又想到雨霏素日都是笃定从容,波澜不惊的,从没有像今儿这般脆弱无助像个离家迷路的小女孩,触动了心里最柔软的那根神经。遂叹了口气,依旧将雨霏紧紧地揽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声音里隐隐有着说不出的落寞:“你呀,平日在肖氏和老太君面前遇事不慌不忙,从容镇定就是个最老道的。这会子却被唬成这幅可怜样儿。旁人常说聪明一世胡涂一时,你以为老太太白活了这么大岁数,能任由咱们随意唬弄的吗?便是我照着你的话儿去要人,万一老太太不信吩咐嬷嬷来给杜若验身,那该如何是好。就算老太太痛痛快快地放了人,却叫我把那丫头纳为妾室,你又该如何自处?更何况这个法子纵使救出人来,也毁了那丫头的清白名节。教她以后如何能寻个正经的好人家说亲,岂不是葬送了一辈子的幸福。”
雨霏听了这话,心里渐渐清明起来,长长叹了口气,自嘲道:“我真是急糊涂了,没想到这一层,倒多亏了你的提醒。只是接下来该怎么着才好呢?难道真的就束手无策?”
念远拉过她冰冷的小手,这才微微笑道:“我已有了个主意,若是你方才不拿话来怄我,只怕这会子早就宽心开怀了。那杜若即是你的贴身丫鬟,且素日里又情同姐妹。糟践她就跟明着打咱们夫妻的脸面一般,岂能让那起子小人称心如意?”
雨霏用帕子抹了抹湿润的眼角,稍稍安下心来,笑啐道:“这才像句话儿。不知咱们英明神武,智勇双全的郡马爷心里盘算的是什么两全其美的主意呢。小女子这厢洗耳恭听。”
念远捏了一下雨霏软滑的脸颊,轻叹了口气,声音陡然变得沉着有力,道:“你呀,方才是谁灰心丧气失魂落魄一副仿佛天要塌下来的摸样,这会子倒来了精神取笑起人了。你可还记得我身边的小厮荫松么?明**就去跟老太太这样说。。。。。。”
黑暗中,夫妻俩嗫嗫喏喏,相依相偎,窗外沙沙的细雨渐渐遮盖了屋内轻缓低回的声音。。。。。。
与此同时,春晖堂的正屋里间,老太太歪在炕上用手支腮,眯着眼昏昏欲睡。一个小丫头跪在底下捶腿,也斜着眼儿乱恍。安嬷嬷轻轻地走到跟前,拍了拍那丫头的瘦肩,接过她手中蓝田玉石美人槌一下一下细细儿捶着。
老太太也不睁眼,只沉声问道:“都办妥当了?”
安嬷嬷摇了摇手,见那丫头退了下去,这才正色道:“几个嬷嬷都验过了,还是处子。”
老太太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面无表情道:“那就好。虽说只是个挂名夫妻,也得清白女儿才是。更何况若是已经从了远儿,那岂不要闹笑话了。”
安嬷嬷陪笑道:“瞧您说的,她可是郡主的陪嫁丫鬟,若是真跟郡马爷有了首尾,郡主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老太太猛地睁开眼,深邃幽暗的眸子里射出一道刻毒妒恨的精光,带着隐隐的戾气直勾勾射向安嬷嬷,仿佛要在她身上戳出两个深深的雪洞才罢,因冷笑道:“那可说不准儿,那些没廉耻的下作娼妇背着自个儿的主子爬上爷们的床,等着生米煮成熟放,最好肚子里有个孽根祸胎,好高人一等顺顺溜溜地坐上姨娘的位子。这种腌臜事儿在咱们府里也不是什么新鲜的了,你说是不是啊?嗯。。。。。。”
长长的拖音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冰冷教安嬷嬷心里咯噔一下,笑容登时僵在了唇边,嗓子里像塞了个核桃,说不出话来。见老太太仍旧用那不依不饶的目光逼视着自个儿,便只得垂下头来低眉顺目讪笑道:“奴婢哪有什么见识,眼里心里就只有老太太一个。老太太说什么便是什么呢。”
老太太啐道:“你倒乖觉,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会说话儿。难怪当日老侯爷在世时竟是一时半会也离不了你呢。”
见安嬷嬷那一脸不自在的表情,又想起她这些年的殷勤小心,伏低做小,方才涌上心头的妒忌也就消了一大半儿,便转而言道:“那丫头现在怎么样了,松口了没有?”
安嬷嬷摇头瘪嘴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