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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把她送回蜀寨,”萧然忽然叹道,“你只能把她送回去。”
“为什么?”
“因为她曾放过你一次,你欠她的人情还没有还!”
他们真的将我给放了,还给了我一匹马。我将自己修饰成没事人一样,冲向蜀寨——— 子悦说我肩上的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那里会留下疤痕。
“无论你到哪里我都可以捉住你,然后永远不放开。”
这句话是阿奇说的还是子悦说的?我记不清楚,但我看到肩上的伤痕就一定会想起子悦与萧然——— 那是当然。
奔回寨里我发现那七十一碗酒都没有动,平平整整地摆在地上像在玩什么古怪的阵法。
我音讯全无了四天!
游尘四处寻我,都要急疯了;伯约则一个劲儿地自责说本该他去的才是;孔明曾两度遣使者前往魏营 “交涉”,但魏营将帅只是闭了眼说不知道 我说:好你们这些家伙!让你们喝个底朝天你们竟敢违抗将令,一个个都该军法处置各打四十军棍才是!
那些汉子哑着嗓子说:韩大人,咱就是等你回来给咱们棍子吃的!
有人说我死了。
但他们说韩大人现在正在严肃军纪,他若不下令给我们吃棍子是绝计舍不得死的,谁让游参军说韩大人不会练兵呢,韩大人现在严得不得了,就算死了也会活过来大叫一句“军法处治”骇你一大跳!
我说你们这些混帐小子还真懂我啊,其实我到阎王殿里去转了一圈了,那判官说我还有事没办完就又把我赶回来了。所以呢,韩大人也不打你们了,这样不就永远也不必去阴曹报到了么!
他们说韩大人你可真聪明啊。
露天搁了四日的酒已经很脏了,味道也有些坏,我说大家伙儿要不要换上碗新的?他们说不要。我说喝坏了肚子我可不管哪。
子悦曾叮嘱我这些日子不要喝酒,以免对伤口不利;但我还是把那么一大碗浑浊的酒浆倒进了胃里,自我安慰说这酒都快变醋了,喝喝醋总不打紧吧。
七十一只干干净净的碗,连一点点酒的残渣都没有留。它们静静地立在那里,盛满了七十一碗笑容和月光。忽然有兵卒将碗砰然地摔碎了,这一片空旷中随之接二连三地响起 “乒乒砰砰”的声音,乱成一个爵士鼓场。
6。 他们是两支浴了遍体鲜血的箭,带着未尽的锐气,射出谷口。
又是战争。
我坐在营帐中揉着稍有倦意的眼,还打了个呵欠。相持半个月后子悦、萧然率军退进了一个颇为幽深的谷中,愣是拿出副不与孔明计较一日短长的劲头来。蜀军粮草已经有点 “羞涩”了,劫了曹魏两次粮草也不大顶用,再这样拖下去而不能进取真是颜面全无!
在稍嫌烦躁的氛围中孔明淡然地默认了伯约的献策。
我再一次反顾那看来颇是周全的计策:由伯约率五百精锐冲入谷中挑战叫阵,我与杨仪守在谷口左侧,而游尘守右侧,各率军两千。如果伯约能将魏军诱出谷口,就可以来个左右夹攻;倘若魏军执意要避而不战,彻彻底底 “畏蜀如虎”,那么伯约也足可以安然退出,于蜀军不会有什么损失。
孔明严厉地叮嘱我们要各守岗位,不得妄动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大家也都拱手领命而去。我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顺手拔出肋下佩剑仔仔细细地看——— 现在我真的可以算是个合格的将领了,金光闪闪的盔甲与银月烁烁的武器。伯言是个很好的剑术启蒙老师,而这些日子伯约的点拨又使我 “日新月异”地飞速进步——— 昨日我与王平将军竟然斗了个平手!虽然其中必然有他对我谦让的因素存在,可是……我也还不太差,对罢。想到这里我就分外地快活起来。
案旁有一面铜镜,很久没有从那里面窥探过自己了,只知道有青春的活力与激动不断地从我的眼角眉梢飞溅出来,把我装饰成了一个人形的永动机。才伸出手去将那有着暗锈的铜镜扯过来,聚将鼓就催命鬼一样响起,我只好沮丧地把镜子又搁了回去,伸了个懒腰就出了营——— 我要去寨门口“集合”了。
孔明照旧来为我们送行,我发现自己竟然是到得最晚的一个。 “丞相,我迟了么?”我的脸红了红,涩涩地问。
“没有,你来得恰好,明鹏你很能沉得住气嘛。这次要小心了,有什么事多与杨长史商议商议。”孔明微笑道。
我说我知道了,同时也笑着朝杨仪点了点头。这个颇为深沉的中年男子在史书中口碑不太好,据说人很能干但心肠狭隘了一些,近来与魏延惯有的矛盾也日益激化。不过,与能干的人合作一下也不错嘛,我的笑容友善而诚恳。
杨仪与我并不时常打交道,见到我如此灿烂的笑容仿佛稍有讶异,但很快地堆上满脸的 “春花烂漫”以回应我的“无限柔情”。
继续 “柔情”下去没什么意思,我环顾四周时发现游尘还在叮嘱伯约。她一定是担心伯约太心急,深入谷中过多而缺乏足够的防备意识就有可能被敌人包抄:五百精锐是不可以贸贸然过激深入敌军大本营的。不过我认为游尘有点罗嗦:伯约也不是个小孩子啦,这么浅显的道理读过多少遍《孙子兵法》的姜维他能那么智力低下?
“伯约你要小心,如果敌军不迎战你就退出来,千万不要因为冲动而继续靠近危险地区。”
“知道了,冬青你……你也要小心才是。”
“我没关系,兵力也多,守在谷口么。我的话你记下了没有,嗯?伯约?”
隐隐约约听见这么几句对话,我笑了笑,他们是太郑重了,还是不大了解子悦和萧然呢?将帅没有足够的自信不是件好事,但老实说,我对这次战役的前景估计不是很乐观——— 子悦与萧然都是那类很能沉气定性的人,没有十分的把握他们不会轻率出战。引诱敌军追出谷口,那可是一项需要十二分技巧与胆色的事情哟———我总嫌伯约还嫩了点。他太兴奋了,如果他能够少说几句话多磨磨枪尖皱皱眉头也许我会更放心。呸呸,要你这家伙 “放心”伯约?你算是谁呀!我又立即地嗔笑着打断了自己的思绪。
向寨门外望去时,大道平坦。
我忽然又想打呵欠与伸懒腰,使自己看来像是春日正午晒太阳的猫一样散漫。转念一想这好像有失庄重,连忙捂住口将这团懒洋洋的空气逼回肚子,换上一副神采奕奕的傻笑模样。
这种刻意修饰出来的风神被游尘一眼看穿,她癫儿癫儿地跑过来,小心翼翼问我是否昨夜没睡好。
我说我给伯言回信熬到二更,趴在案上睡了一宿,又得这么早起。
“你太伟大了,伟大得几乎不适合今日的出征。”她神情严肃。
得了吧,我说我这叫每逢大事尤有平常心你懂不懂!
“可以了,你们各自去照应自己的队伍罢。”孔明抬眼看了看还在远方挣扎着要跃上山头的红日,很有慑服力地说,“各位务必谨守岗位,严肃军纪,相互配合。当然,也要各自小心。”
咱当然回他说晓得啦晓得啦,说完之后就溜达去整队了——— 这句话描绘得太不庄重,换一种说法应该是——— 伯约、游尘、杨仪与我一齐拱手施礼,齐刷刷地说“请丞相放心”,然后气宇轩然地各自健步迈向自己的属军。我好像记得自己在不断地点头与微笑,感觉酷肖克林顿访华。
第一通鼓,整理队列。白灿灿的一片戈光;黑压压的一片头发,我说你们把头盔给我戴好!第二通鼓,演习阵法。我想这有点像体育课前的准备活动,鉴于是在清晨操练,把它理解为做早操也无所谓。
第三通鼓,吃饭整休。下面一大片 “嘎吱嘎吱、稀里稀里”此起彼伏的咀嚼声,奏响其实是战前最有意思的乐章。
第四通鼓,重申军纪。我挺直了腰身,咳了二句,咽了口口水,顺带吸吸鼻子,用很是洪亮广阔的声音叫道:“七项禁令都知道了吧,再加上一条就是服从,大家齐了心吧!”
第五通鼓——— 因为我 “重申军纪”费时太少,所以感觉上过了好半天才有第五通鼓的敲响。我扬了扬手臂说那么我们就走吧。鸣金一次,擂鼓三次,旌旗高扬,举兵进攻。我的心随着鼓点“咚咚”、“咚咚”地乱跳,一种极其自然的欢喜笼罩着我:“咱们快点儿快点儿吧!”
埋伏在谷口左侧山脉里远远地看,伯约的队伍像一团烈焰,燃烧起无穷旺盛的战斗气息,这种向上争进的气氛当时很好,但我却疑心他是否会因为少许的急躁而丧失应有冷静和理智。
我倚在树下看着急急踱步走来走去的杨仪,用个通俗的比喻,他像只热窝上的蚂蚁;用个不大通俗的比喻,他像已经知道自己正在沸水中游来游去却苦于找不着出路的鱼。我低笑一声,说:“杨长史坐下来歇歇吧。”
然而他只是搓搓手,笑道:“唉,我这性子,就是有点急,怎么,怎么就没有动静呢,唉,这样的安静……”我笑了,春日阳光吻在草尖与我的唇上,竟惹得我想闭了眼睛好好地在这样温暖的日子里睡上一觉……突然一惊,我几乎跳了起来——— 战争的声音,我听到了战争的声音!那交杂一处的马嘶声,兵刃撞击声,如同一层层波浪,滚滚上涌我呆呆地立着,一动不动地仔细听。那声音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的,按距离推算伯约不可能去的地方!他不可能在那么幽深的地方与子悦开战,他会被包抄1不可能的不可能!闭了闭眼,我的心更紧地绷了起来,我想用理性证明自己关于那开战的听觉只是出于幻想,但我分明地听到了远远的鼓角与喊杀!
杨仪也许是见到我脸色有异,疾步走近我,用略略迟疑的语调问:“韩侍郎,你……怎么了?”
“杨长史听到什么了吗?杨长史……真的没有听见?”我的眉愈皱愈紧,我听见了,我甚至嗅到了血的味道——— 猛地觉得有点惊恐,大概只有兽才能嗅出遥远的腥味罢,我这样一个人……
“我没有听见啊,韩侍郎是不是太过敏感了?韩侍郎是不是该镇定一点,少一些,嗯,揣度呢。”杨仪按住佩剑,低声道。
我沉重而慢地摇了摇头,一丝难以名状的更为浓烈的不安在我心灵广场上滑腻腻地蛇行……
就在那一瞬,有个气喘吁吁的传令兵奔着扑倒在我的脚下,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告诉我游尘已经进了谷了!理应守在谷口的游尘进了谷!
这是违反孔明将令的她。莫非疯了吗!?天!她!
“游参军带了多少兵力进谷?”
“一……千!”
“那么剩下的一千兵力呢?”杨仪也被游尘的举止给骇了一大跳,冲过来揪住那传令兵吼着问道。
“还……还是驻守在谷口……右……右侧,游参军说待……待命!”
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惊讶过,这个诚实的传令兵告诉我的是:游尘抛下了她一半士卒,没头没脑撞进了一张很可能是敌人布的网里!她就这样把孔明临行反复叮咛的“谨守岗位”的旨意抛在了脑后,做了个“明知虫是饵,偏要把饵吞”的呆头鱼?
她是游尘哪!
有着最敏锐的判断力和最周密的洞察力的游尘怎么可能干出这种荒谬之至的事来?!
“为什么游参军会这样做?” “参军说姜将军有了危险。”
“游参军何以知之?”杨仪追问一句。
回答是游尘说自己知道!她没有派任何的耳目跟随,也没有与伯约保持任何一种联系,然而她说她知道,没有理由,就是知道!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