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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转身刚要走,那婢女很机灵,抢先端起旁边架子上的木盆,一溜烟的出去了,时间不长,端着半盆水回到屋里,怯生生的对张飞说:“少主,洗洗吧。”
张飞洗了脸,重新规规矩矩的坐在刘修面前,刚进来时的骄横之气荡然无存,他再次拜了拜:“学生无状,请先生责罚。”
刘修寒着脸,看了他好半天,直到张飞低下了头,这才厉声说道:“要跟我学,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几个条件我们先说好,你要是应得,我们便暂且做个师生,要是应不得,还是趁早回家为好,省得被我误了你的前程。”
他语带讥讽,张飞却不敢回嘴,连连点头:“请先生说,莫说是几件,便是几百件,我也全依先生,以后再不敢对先生有不敬之处。”他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央求道:“万一……冒犯了先生,请先生尽管责罚,千万不要赶我出门,行不?”
刘修强忍着笑,竖起了手指:“一,把你以前那点本事全忘了,从头开始。”
“啊?”张飞第一句就听蒙了,刚要问,一抬头便迎上刘修凶猛的目光,打了个哆嗦,随即又乖巧的低下头:“喏。”
“二,从今天起,先学书,什么时候有些笔力了,再提学绘事的事。”
张飞犹豫了一下,再次点头。
“三,不要指望我给你讲多少,不要指望我给你示范,要靠自己悟,要靠自己练。”刘修恶声恶气的说道:“还有,不要想留下一片我画的纸。我的画……不随便送人。”
张飞再次“啊”了一声,过了一会,又试探着问道:“那我买……行不行?”
“不行。”刘修直接把他的希望堵死了。
张飞一哆嗦,没敢再说什么,刘修说什么,他便应什么。
“最后一件事。”刘修盯着张飞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我要郑重的提醒你,不要让我生气,否则,让你张家断子绝孙也许不太可能,但让你断手断脚,是完全有可能的。”
张飞有些诧异的看着刘修。这句话是他刚说的,这会儿从刘修的嘴里说出来,怎么更吓人?
没等他反应过来,刘修忽然挥起手臂,“呯”的一声砸在面前的案上,“喀嚓”一声,书案从中折断,干净利落的分成两段。本来对刘修的武力威胁还有些不以为然的张飞猝不及防,吓得往后便倒,一手撑着地,一手捂着呯呯乱跳的心,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见刘修的眼神真往他的胳膊上瞄,本能的把捂在胸口的手藏到了身后。
刘修眼睛一瞪,厉声喝道:“记住了没有?”
张飞说不出话来,连连点头,在刘修一连串的打击面前,他是一败涂地,再无一丝反抗之心。
“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刘修诱导道:“我劝你不要急着答应,说不定一夜一过,明天你就后悔了。”
张飞尴尬的咧咧嘴,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后悔,不后悔,谁后悔谁是哼哼。”
到底是杀猪的出身,就知道哼哼。刘修无语的摇摇头,瞅了一眼刚被他砸裂的木案。刘备暗笑了一声,捡起地上的碎木片,扔到门外。张飞搓了搓手,轻声说道:“先生,我……有个建议,能说么?”
“说吧。”刘修点点头,神情变得温和了一些。张飞见了,松了一口气,这才凑到刘修面前说道:“这驿亭人来人往的,人多眼杂,不是静心学习的地方。刺史大人这些天又住在这里,万一有什么事情,岂不是不方便?”
刘修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好象是这么回事。不过,不住在驿亭又能住哪里?
“先生,住到我家去吧,我家地方大,要用什么东西也齐全,跑马射箭都没问题,先生如果想练武,我也可以陪着先生练练手。”张飞一连串的说了好多有利条件,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刘修,就等他答应。
刘修皱了皱眉:“我现在还真没心思考虑这些问题,我在想怎么完成师兄留下的任务。翼德,你可有什么办法?”他抬起手,拦住一拍胸脯正在说话的张飞:“用蛮的就算了,真要把人腿打断了,这事儿更办不成了。”
张飞正是这么想的,一看还没开口就被刘修拒绝了,顿时有些傻眼。
“大兄,我倒有个办法,说不定能有用。”刘备也凑了过来,瞟了一眼张飞笑道:“翼德家也是涿县的名门,翼德又能文能武,想必在同辈中还是个俊杰。”
“那还用说?”张飞乐得哈哈大笑,用力一拍刘备的肩膀:“玄德兄,你真是慧眼识英雄啊。”
刘备笑笑,不理他,伸手拨开他的手,揉了揉被他拍得生疼的肩膀,继续说道:“如果翼德提议,请大家来会饮,我想很多人都会来。自古燕赵多豪杰,我涿县的少年好读书的也许没几个,可是一提起骑马射箭、行军布阵,感兴趣的人却着实不少。到时候在席上论论这幽州的形势,说不定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刘修眉毛一挑,连连点头:“玄德,你这主意不错。”
“呵呵。”刘备谦虚的笑了两声,接着说道:“大兄能够说动卢师兄走出精舍,亲身前往上谷查看胡人的形势,那动动口舌,说动这些大家子弟同行,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刘修还没来得及评价,张飞便兴奋的一拍手,大叫一声:“玄德兄,你这个法子高明啊。正如你所说,那帮竖子都是粗人,要让他们读书,他们肯定逃得比兔子还快,可要是谈兵说阵,比武较技,他们一个个跟看到肉的狼一样,眼珠子都绿啊。”
第058章 我就是那只蝴蝶
刘修大喜,三人又商量了几句,决定就按这个主意办。考虑到在驿亭确实不太方便,刘修便接受了张飞的邀请,住到他家的桃园去。三人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又关照了一下旁边毛嫱留下的人手,便一起赶往张家。
张飞安排好了刘修的住处之后,一面吩咐人准备酒宴,一面亲自书写了十几片请柬,派人分别送到平日相熟的伙伴们府上去,只说是请他们饮酒,赏赏刚得的骏马,论论武技,并没有提及刘修等人。
果然不出刘备所料,时间不长,那些送请柬的仆人们都回来了,说大部分人都应了,届时一定到,只有两个出门了,一时半会的也联系不上,估计是来不了。
刘修已经非常满意了,趁着张飞和刘备在张罗的时候,自己便搜肠刮肚的想着说辞,待会儿说服那些少年们随卢敏一起去上谷实地考察。他本是个寡言少语之人,前世为了复仇一心苦练书画,与人交往并不多,现在却要他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难免有些畏惧心理。可是一想到这件事如果办成了,不仅对他自己在卢敏心目中的地步大有益处,而且对涿县的安全的确也有些作用,如果说得再远一些,能给年轻的大汉士子灌输一点大局观念,未尝不是一件功德。
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刘修注意到一个非常不好的现象,那就是幽州的年轻人喜欢读书的不多。大儒卢植回乡养病,毛家特地把他请到桃谷去教书,结果只去了几十个学生,而且大部分人都是抱着在卢植门下录个名,满足于做个著录弟子、及门弟子,很少有人想着真正去读点书,做个升堂弟子的,至于以做学问为目的的入室弟子那更是一个也没有。
刘修当然也清楚,所谓儒家经书并没有儒生们推崇的那么神圣,但在这个时代来说,毕竟也是一门显学,而且卢植修的是古文经,并不是那种抠字眼、说空话的腐儒,他们更多的是把经书当历史,从中吸取历史的教训,应该说多少还是有点用处的。
但是认识到这一点的人并不多,张飞也算是有心向学的了,和毛家关系也不错,但他也没去桃谷精舍求学,从中可见他对读书也没什么兴趣。刘备也是如此,好象刘关张三人之中,倒是那个还不知道在哪儿漂的逃犯关羽是个好读书的,一天到晚捧个春秋看,刘备和张飞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爱好。
刘修不相信读书是万能的,但是他认为不读书也不可取,对这种轻视知识的风气很不赞同。
然而,读书人也不代表就什么都好,比如卢敏,他从小就跟着卢植读书,学问当然没话说,但他也有一个坏毛病,那就是轻视实践,只顾埋头做学问,热情是有,但实际操作能力比较欠缺,一腔热情的来涿县谈备战事宜,结果李定一否定,他就没招了。更重要的是,刘修从这几天的接触看得出来,卢敏对幽州的形势实际上比较概念化,除了从公孙瓒那里听到了一些情况,他自己所知有限,大部分还是停留在口头上。
这也是他劝卢敏去实地看看的原因所在,他从来不相信什么“秀才不出门,能知天下事”的话,且不说现在的信息交流还不畅通,就算是前世网络盛行的信息爆炸时代,几乎人人都可以拥有海量信息来源的时候,实践依然是不可或缺的过程,从来没有一个人能仅仅通过网络就成为一个专家,除非他天生就是卖嘴为生的。
卖嘴当然也可以为生,刘修见过无数的专家就是这样做学问的,但是他不相信卖嘴能卖出名将,赵括倒是能说,可最后不是一仗就把赵国的四十万大军送掉了?
刘修觉得,赵括的失败也许并不是他个人的失败,他能在理论上有那么好的造诣,至少说明他是聪明的,他欠缺的只是实战,如果他老子赵奢不是只知道斥责他说空话,而是让他到战场上去体验一下战争的残酷,如果赵王不是被他的名声所惑,一下子就将四十万大军交到他的手里,而是逐步的考查他,锻炼他,赵括未尝没有可能成为一代名将,就算他的确能力不行,嘴上功夫强于手上功夫,那也不至于捅那么大一窟窿吧。
赵括已经成了历史,刘修没办法去改变,但是现在他还有改变的机会,虽然作用也许有限,但是他希望能尽自己微薄之力,给这个时代带来一点正确的理念,哪怕仅仅是一缕微风。
不是有人说嘛,亚马逊的蝴蝶扇一下翅膀,太平洋上也许就会刮起一阵飓风。刘修有自知之明,他擅长的是书画,教教张飞也许没问题,但要妄想改变这个世界,好象有些不自量力,相对于这些同龄人,他的长项应该是在思想上,近两千年的历史沉淀毕竟不全是糟粕。
我便是那只蝴蝶。
认清了自己的长短,刘修便开始考虑怎么扬长避短,争取在即将到来的宴会上鼓动那些年轻人走出去,放宽自己的眼界,而不仅仅是喝喝酒,谈武论技,比比拳脚。
刘修忽然现,他在认为别人眼高手低的时候,自己同样存在这个问题,他也许在思维层次上有出这些人的地方,但是在具体的事例上,他所知非常有限。比如说,他对胡人的情况也是两眼一摸黑,并不比别人高明。
刘修翘着二郎腿,斜靠在窗前的凭几上,支着额头,有些苦恼。
“大兄,都准备好了。”刘备笑嘻嘻的走了过来,两眼亮,见刘修皱着眉头,不免有些诧异:“怎么了?”
“我在想怎么说服那些人。”刘修苦笑了一声:“玄德,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刘备有些紧张:“不要不能太难,我未必回答得出来。”
“呵呵……”刘修摆摆手,示意刘备不要那么紧张,看得出来,昨天卢敏让他改称师兄这件事对刘备触动很大,刘备现在对他隐隐有些敬畏了。“那个……你对胡人的情况熟悉吗?”
刘备眨眨眼睛,摇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