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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公孙瓒不吭声了,怔怔的看着刘修。刘修屏住了呼吸,他品味到了公孙瓒沉默之后的意思,很明显,这两起走水事件之间很可能有某种联系,而老爹刘元起的身份也是个谜,范县的档案没了,他究竟从哪儿搬到范县的,又是什么时候搬过去的,现在已经无法查证。要想查,只有一个办法,就那是到范县去一里一里的问,问他们在二十年前有没有一个叫刘元起的人在这里住过。
但是,如果刘元起原来不叫这个名字呢?他如果在搬家之前改过名字,而改名的档案同样被烧了,他原来叫什么,现在也没法查。就算没改名,要查也不是件易事,同名同姓的太多了,这些年流民四起,户籍与人对不上的比比皆是,谁能查得清楚。
不管他原来叫什么,又是什么地方的人,他的身份有问题却是基本上可以肯定的。联想到他每年都要外出几个月,而去年这一次更是一年未归,刘修几乎不用怀疑这次走水事件肯定是因为他要隐瞒什么,而直接的原因可能就是他事先知道会有人来查他的户籍。
这么说,他前一段时间可能就在洛阳,既然在洛阳,他为什么不出现?
刘修百思不得其解。
“这件事,我没在公文里面写,我只报了个意外走水,至于你父母的下落,我写了个不明。”公孙瓒探身拍了拍刘修的手:“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其他人都不清楚,就连玄德我都没有说。你在洛阳声名雀起,正是仕途顺畅之时,如果因为这件事而受到了影响,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
刘修感激不尽,他当然知道这其中的要害。别的不说,如果现在公孙瓒确认火场中的那具尸体是他的阿母,那他就得回家服丧。而写成失踪,则是一个非常含糊的字眼,人没了,但不是死亡,所以不用服丧,而且不会留下任何的隐患,什么时候他们再出现了,都可以解释得过去。这些年流民情况严重,不经过官府同意就擅自迁移的人非常多。
“你带我去看看遗物。”
公孙瓒起身带着他去证物房,刘修在其中好好的检查了一番,他没有看到那只沉重的枕头,这才放了心。那只枕头不像是能烧得坏的东西,就算烧坏了,也不可能一点残留也没有,既然这东西不在,那只有一个可能:这把火就是老爹放的,他带走了阿母和那只枕头。
至于他为什么要放火,刘修暂时还不能确定,但想来无非是有什么东西不能见人,所以干脆一把火烧个精光。他奇怪的是,司徒府发文到涿县来查他的户籍这件事,他都不知道,那老爹是怎么知道的?
不管怎么说,老爹和阿母没死,对于刘修来说,这就足够了,至于他是杀人越祸的大盗,还是什么十恶不赦的逃犯,他都不在乎。他记得的只是在他醒来的那几个月,这对夫妻是如何的关心他,照顾他。他相信,他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只要老爹还活着,他们总会来找他的,现在没来,那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便是了。
心思一了,刘修顿时轻松了下来,只是他不敢让公孙瓒看出破绽,还得装出一副很悲伤的样子,对公孙瓒的疑惑也没有给出任何有建设性的提示。公孙瓒也自觉,见刘修不说,便不再提这件事,转而提到了涿县现在的问题。
去年宁城一战,刘修他们在梁渠山斩杀了槐纵,鲜卑人引以为奇耻大辱,上半年几乎是没有停止过对上谷的侵拢。夏育和卢敏虽然全力以赴,跟随卢敏上任的张郃、赵云以及他们带来的子弟兵战斗力也非常强,但是每次战斗的结果还是不理想,鲜卑人太快了,他们呼啸而来,呼啸而去,卢敏和夏育根本就跟不上。
在这种情况下,上谷当然不可能屯田,那些流民就被安置到广阳、涿郡一带,有了人口本来是好事,但是粮食的压力也非常大,涿郡虽然没有洛阳那么重的旱情,但是收成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今年这个冬天非常难熬,公孙瓒为此急得快上火了。
刘修笑了,安慰他说,你不用担心,我师兄已经和我说过这件事,我安排了一批粮食运过来,应该就在这几天就到了。公孙瓒一听大喜,和刘修商量无论如何截留一点下来给他救救急。刘修承了他这么大一个人情,当然不能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答应了下来,并且赶到张家,请张屠夫出手支援,然后又赶到桃谷见毛钦,请他联系诸毛,帮公孙瓒解燃眉之急。
张屠夫一听说自己的儿子在洛阳都做了官,虽然不发俸禄,但是一切都是刘修在后面打点,感激不已,冲着刘修的面子,他也要出手相助,至于毛钦,毛宗已经回过家,他早在之前就已经资助过一些粮食,只是当时他没有想到刘修已经安排了粮食运过来,自家还有留点储备,所以数量有限,现在知道即将有大量的粮食运到,便又筹备了一批给公孙瓒送去。
有了他们的大力支持,公孙瓒总算松了一口气。
刘修没有闲着,他一边派人到海边去待候交州来的货船,一边和张屠夫、毛钦商量,这些米到了之后,我不想让这些船空着回去,你们看有什么好的东西可以带到洛阳去出售的,抓紧时间准备。张屠夫和毛钦大喜,立刻开始收集货物,他们想来想去,觉得幽州最好的莫过于战马和貂皮之类,便找到了大商人苏双等人,双方一拍即合,以最快的速度准备好了各种货物。
五天后,十艘满载交州稻米的货船抵达渤海湾,刘修随即带着人赶到海边接货。一个叫宋留的中年汉子迎接了他,他告诉刘修,这次宋奇到交州贩米赚了不少,所以又多给了刘修一些红利,这些红利全部折成了米,一起给他运到幽州来了,加上他的本金,一共是一百二十万石粮食,此外还有一些交州的珠宝和胡商带来的夷货,这些是顺路跟来的,搭船的费用算是船上水师的红利。
刘修知道宋奇这次肯定赚得不少,交州有很多夷商,珠宝之类的便宜得很,宋奇没道理不捞一笔,要不然也不会多给他一千金的红利。这些事他也不去问,运了二十万石到涿郡交给公孙瓒、毛钦等人,剩下的一百万石全部转到小船上,入沽水,运往上谷沮阳和宁城。为了防止万一,他拿出侍中的印绶,找到幽州刺史,让他派人全程护送。
说来也巧,现任幽州刺史正是被他打得鼻青眼肿的郭勋,看到他,郭勋非常尴尬,不过看看他的印绶,也没敢多说什么,虽然知道这样不合法制,可是他也知道,如果这些粮被人抢了,他这个刚刚花了不少钱搞来的幽州刺史又要泡汤了。
正为粮食焦头烂额的卢敏开心得眉毛色舞,他带着赵云和张郃,亲自赶到居庸关迎接刘修,见面之后,大家分外亲热。原来的居庸关都尉谢广隆因为作战有功,已经调到宁城夏育手下,赵毅接任关都尉,也算是升了职。人逢喜事精神爽,酒逢知已千杯少,一别经年,自然要痛饮一番。张郃找了个机会把刘修拉到一旁,真心诚意的表示谢意,他刚刚接到消息,他的从兄张超已经外放为永昌太守,正式跨入二千石的行列,算是他们河间张家这几十年的第一个二千石。
刘修呵呵一笑,谦逊的笑道:“那是你从兄自己有能力,跟我没什么关系。儁乂,你的能力不亚于他,好好跟着我师兄,以后一定也会做到二千石的。”
张郃感激不尽,再次拜谢。
宴后,刘修和卢敏伏在居庸关的城垛上,看着延绵起伏的山峦,吹着冰凉的山风,却一点也不觉得冷。卢敏有些兴奋,他用力的拍着刘修的肩膀:“德然,我能有今天全是得力于你啊。”
刘修连忙谦虚。
卢敏自顾自的接着说,我能得官,是因为你的那句天子门生;我能在沮阳太守的位置上坐得稳,是因为你推荐的张郃和赵云两个干将,另外还有白山的乌桓人帮忙,上次宁城大战之后,你把斩杀槐纵的功劳送给了楼麓,成功的分化了上谷乌桓和鲜卑人,现在难楼那老家伙听话得很,要多少兵有多少兵,绝不敢敷衍,否则没了汉人的支持,他就会先成为檀石槐报复的对象;最后一件事,当然是这一百万石粮食了,说实话,我没指望你真能搞到一百万石粮,能有一半,我就谢天谢地了,没曾想你真的做到了。
刘修哈哈一笑,我这可不是白给的,全部要算钱的,我这也是生意嘛。
卢敏也哈哈大笑,只要能解决他的问题,他不在乎刘修是不是生意,总不能让刘修白给他粮食吧。卢敏随即问起了刘修家里的事,刘修轻描淡写的说,走水是意外,不过阿翁和阿母可能已经去洛阳找他了,当时不在家里,所以人没什么损失。卢敏听了,这才放心。
卢敏最后又提到了北疆的战事。夏育被鲜卑人骚扰得十分上火,他上书要求朝廷派兵讨伐鲜卑,不过上书到了太尉府之后一直没有答复。现在夏育非常不爽,他好象有些轻敌了,你是不是去一趟宁城?
这件事刘修比卢敏清楚,他义不容辞,直接赶往宁城。
见到刘修和他押运而来的十万石粮,夏育的脸上总算看到了一些笑容,不过一提到北疆的战事,他的好心情就不翼而飞了。这一年被檀石槐欺负惨了,鲜卑人哪儿也不去,每次都要来上谷,特别是他的宁城,每个月都要打一场。不仅鲜卑人来,窦家的人也每次都来,好在他们吸引了上次的教训,从不围城,每次要么是快速袭扰,一打就跑,要么就是想诱夏育出城野战。
可是这样,更让夏育上火。
“朝廷是怎么回事?搞了个张奂做太尉,他书读多了,动不动就要抚,他是说得漂亮,可是在洛阳说说有什么用,怎么不到这儿来抚?”夏育阴阳怪气的说道:“他又不是没在北疆呆过,难道还不知道鲜卑人是什么货色?”
刘修苦笑一声,把洛阳的情况说了一遍。今年旱了近一年,颗粒无收,洛阳人都开始逃荒了,天子大雩都要向人借钱,哪还有钱打仗?上次宁城大捷的赏赐还是天子的私房钱,你不知道吧?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你敢出塞吗?打胜了仗,没有赏赐,你的手下会答应吗?
夏育沉着脸,有些烦躁的说道:“那我这护乌桓校尉还怎么做?”
“别急嘛,这不是正在想办法解决问题嘛。”刘修安慰道:“你放心好了,只要把洛阳的关系理顺了,这几年的天灾缓解了,有了一定的积储,天子肯定会让你们发兵的。为什么让张奂做太尉,而不是让段公做太尉,是因为现在没有实力打,就是段公做太尉,他也不能空手打仗是不是?当初他打东羌,孝桓皇帝可是给他准备了足够的钱才动手的。
夏育许久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些世家表面上是道德君子,其实比阉贼更可恶。”
刘修笑道:“不急不急,天子还年轻,还有魄力,现在洛阳的情况也在一步步的好转,应该用不了几年,你就可以横扫漠北了。”
夏育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却并不因为刘修的安慰而喜悦,他忧心冲冲,长吁短叹,也不知道是暂时不能开战而不快,还是觉得刘修描绘的美好愿景实现的机会不大。
安抚了夏育之后,刘修这才返回沮阳。该办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他也不急着回洛阳,实际上他觉得自己离开洛阳一段时间可能更好一点,一来他自己需要考虑一下接下来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