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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听门外传来白棉的声音:“姑娘可在?”
红豆一听见这个真正三奶奶娇滴滴的声音便竖起周身汗毛,如临大敌,遂望向姑娘问道:“她怎么来了?”
唐云暖也是眉毛一皱,仍旧唤了白棉进来,更让红豆搬来绣墩上了茶水,虽然她身份还是一个丫鬟,但唐云暖却如真正三奶奶般敬她。
白棉眼见唐云暖如此,脸上有些悻悻的尴尬,抬头仿若鼓起不小勇气般道:“唐姑娘,我知道你同贺家交恶已久,如今我卖身契都在你手上,又盖了我的指印,还请唐姑娘能放我一马。我知道姑娘一定怀疑是贺五挑唆那些难民来洗劫山月坞,还请放我家五爷一马。”
唐云暖心中纳罕,这个假白棉是一心要装作真的来卧底在唐家,如何如今又明目张胆来说这样的话,这样情真意切地为贺五求情,唯恐唐云暖不怀疑她的真实身份却是为何。
唐云暖细细看向白棉,只看到梨花带雨的面庞,唐云暖的那盒紫草膏果然厉害,她吃了才一日便退了疹子,得了这个赏赐的白棉自然也恢复了从前光滑白皙的面庞。
这是这面庞上却一丝慌乱都看不见,唐云暖不由得开始怀疑白棉的动机,许多时候,演得越是天衣无缝,越是破绽百出。
只是唐云暖观测了半日,就只看到白棉这几日有些隆起的肚腩,这三奶奶到了唐家当丫鬟竟然还吃出了些小肚子来,难不成在贺家她一直有健身教练陪着锻炼不成,唐家的差事倒叫她胖了三分。
唐云暖才要说话,却听见门外就响起了菊金的声音:“云姑娘可在屋里面么,太太亲自过来了。”
唐云暖慌忙下了美人踏,对镜望了一眼,自己因天热头发也没抹桂花油,又在榻上歪了半日,自然是发丝毛草,脸上一丝胭脂也没抹。
苍白脸色并着身有些微皱的半旧蚕丝袍子,如此懈怠于妆容,想来定会叫一向在意女子外貌的太太教训一番。
唐云暖想要再收拾打扮却已经来不及了,抱厦雕花门大敞着,眼见太太已经是一只脚踏进院门了。
唯有硬着头皮快步走了过去,微微给太太行了一礼,道一句:“暑气这样重,太太怎么就大日头里走了过来,若有事,唤一声云暖便可以过去。”
微微抬头瞥一眼太太,只见周夫人今日着了一件黛青领口对襟长衣,梳着光滑繁复的簪花高髻,厚厚的假发塞进真发所卷梳的发髻中,髻前插串珠青金石大风翅步摇,发髻顶上一朵荔枝色的牡丹绢花。
这阵势同在京中回见名媛贵妇并无两样,唐云暖只是看了一眼都觉得热,太太这一身打扮定要折腾个把时辰才穿戴得上。
心中便暗道不好,太太尚且打扮得这样隆重,自己却活像一个古代宅女。
太太显见也满头是汗,却仍旧维持这贵族太太的风度,一见唐云暖发松衣服皱,便有些皱眉。
“我听说你近日里睡得不好,过来看看。”
唐云暖小心翼翼地将太太扶进屋子里,一句话也不敢乱说,只是应着:“并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是天热暑气重,睡得晚些罢了。”
太太精致描画过的眼睛就立了起来,然后很是不悦地扫了一记眼风过来:
“别以为睡不着是一件小事情,多少女人就是打这件事上老了起来,你不见我年轻时候是何等风华,如今不也老了,你难不成还想着人没嫁出去,就变成我这个样子么?”
唐云暖心中有些犯嘀咕,怎么太太在她一个未嫁的姑娘面前三句两句地总提嫁人一事,难不成是……
再回头却见菊金手里抱着一个不小的锦盒,抱着的是红缎金丝的云锦,盒上还镶嵌着一柄锁头,俨然是被开过了的,这难道就是世子爷送来的礼物不成,难道这礼物有什么得罪了太太?
太太眼见唐云暖已经注意到了这个锦盒,不禁冷哼了一声:“你是个有福气的,秦家的夏至礼物已经送了过来,世子爷倒是一个实心人,只是这一份实心,也不知道你能否消受?”
唐云暖脑后轰得一声,就仿佛一个闷雷炸了出来。
“太太何出此言?”
太太冷笑着看向菊金,只见菊金利落地将那锦盒打开,唐云暖同红豆探头一看,竟是一个玉枕。
看质地仿佛是一整块蓝田菜玉打磨而成,水头极足,油脂光泽又层次分明,这样大的一块玉石得多少银子一个唐云暖心底一点数都没有,只是这锦盒一打开太太的眼睛便再没落在别的地方。
能让太太都这样惊艳,想来这玉枕并不是寻常之物,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或者连太太也估计不出来价值几何吧。
只是这礼物也忒精致了些,难不成世子爷不知道什么是男女大防么?
“云丫头,你好本事,连世子爷也开始给你送礼了,想来我这个祖母他日还要仰仗你,才有一条好路可走。”太太语气寒凉,在这暑气闷热的夏日里,仍旧让唐云暖不寒而栗。
唐云暖倒吸了一口气,慌忙跪下:“太太明鉴,这里面想来是有些误会吧,这玉枕应是送与太太的,云暖并不敢贪占。”
太太又扫了一眼菊金,菊金便会意将红豆拉走,唐云暖满心都是世子这玉枕送得让她心惊一事,并没有注意到这屋子少了一个人。
太太眼见菊金红豆二人出了门后将雕花门关得严实,当即殷勤起身将唐云暖扶了起来,满脸笑容比头上的牡丹花都要娇艳。
“我的好丫头,原以为你是块木头,想不到还真是一点就通啊。”
唐云暖被太太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有些摸不到头脑:“太太,你不是怪我勾引……”
太太赶紧堵住唐云暖的嘴:“说什么勾引这样难听,世子爷本来就是咱们家的亲戚,如今他送你玉枕这样私密的东西,想来是动了亲上加亲的念头。”
唐云暖心中大骇,原来太太之前不满的种种都是做给菊金跟红豆看的,她毕竟是一家的长辈,家里面出了这样的事定然是瞒不住贴身丫鬟的,身为当家主母的太太却不能叫丫鬟们看了笑话,自然要做出一副要清理门户的样子。
只是同秦家交好,却是太太求之不得的事情。
“我说怎么那个贺五将你绑了去,气得君凌那孩子就动了刀子,怎么看那孩子都不是一个下手这般重的人,却原来是为了你……”
唐云暖眼见太太沉浸在一厢情愿的美梦中,只得不忍心地打破了太太的幻想:
“太太明鉴,莫说云暖没有这样的念头,就算是有,长公主也不会放任云暖入秦家做世子夫人的。”
太太当即变了脸色:“我的儿,怎么你还敢憧憬世子夫人?咱们家如今没落了,能做一个有名分的妾就足以让我偷着笑了。”
唐云暖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都做侍妾了怎么还分什么有名分或没名分的?即便是明媒正娶嫁一个心爱之人,也是一夫一妻来得最好,她不要别人来分他的男人,更不会主动去瓜分别人的男人。
何况秦君凌,并不是她的心上人,唐云暖咬着嘴唇暗暗这样告诉自己,尽管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咬着嘴唇。
像是鼓起心里最大的勇气一般,唐云暖梗着头道了一句:
“太太莫恼,云暖是定不会嫁入秦府为妾的。”
眼见太太如自己所想般怒从心起,忽地站了起来,宛如猎鹰盯着白兔一般瞪向唐云暖,少顷,太太的目光仿佛被别的东西所吸引,便将目光移向了地上。
太太的眼睛里忽然变得有些莫测起来,疑惑地望向唐云暖的脸,一只手指向地上:“这是什么?”
唐云暖忽然想起来自己在红豆进来之前正看一本字帖,是秦君凌的礼物送来之后,她才将那字帖不经意间弄到了地上。
眼光扫过去,那本来属于她的字帖赫然不见了,原来位置所放置的,竟是一本春、宫图。
书页还翻在地上,上面画着的赫然是一对男女交、欢的场景,所画所描极尽不堪之笔触,令唐云暖一个现代人的灵魂都看之脸红。
想来白棉那略微发福的小肚子,就是这本春、宫了。
再抬头,太太气得嘴角都抽动了,唐云暖这才发现,刚才一直站在这屋子的白棉,如何在太太进屋后就消失不见了。
唯有那罩着纱帘的后门,纱帘的一角没有像平常一样被青砖压好,显示着逃离之人的匆忙。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能解释,太太如何会信白棉就是三奶奶,要卧底进来唐家意图不轨这样的话,在那本□赫然摆在这里的此刻。
太太想来是气得说都不会话了,竟然跌坐在凳子上叹起气来:
“我一生要强,生了两个儿子,一个虽用功却不钻营,一个虽体面却不刻苦,好容易家里有个生钱的买卖,却教一个庶子管着。以为你是一个好的,懂得身为女子,嫁人最是人生第一要事,想不到……”
唐云暖听着太太的大喘气,脑袋里已经过了无数个被惩罚被折磨的下场。
佛堂长跪、竹签打手、削发为尼、逐出家门、甚至是浸猪笼被沉塘。
唐云暖这些都认了,只是死却也要拉上一个垫背的,那个叫白棉的丫鬟,她定要叫她生不如死。
却想不到太太叹了声气之后道:“还以为你是以心计取胜夺来了世子的心,竟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狐媚子的手段,若我当年也如你一般舍下来脸般好学,想来柳姨娘就早被我弄死了。”
唐云暖险些一口西瓜冰沙喷太太脸上:“好学……”
太太幽幽地道了一句:“你既然擅钻研这个,还不能称为好学么?只可惜当日皇长子选秀你还小,若能将你推出去,他日入了王府,也省得我们今日如此被动。”
唐云暖几乎口不择言:“太太,我看这等黄书,你竟然不罚我?”
太太冷笑一声道:“罚你做什么?黑猫白猫,抓得到耗子才算是好猫,管你何等办法俘获世子爷的心,有手段便是好的,你可知咱们唐家家训第一最好不宅斗的下一句是什么?”
唐云暖摇摇头,太太一字一句道:
“留待本事好入宫斗。”
作者有话要说:斯年昨天被洪水困在了另一个城市,幸好斯年运气不错有车来救,今天又好容易才登陆上更了文,请大家见谅。
另外,今天心情超级不好,超级超级不好,不好到我已经想虐人了,你们猜我要虐谁。
☆、82恒源祥,羊羊羊
自斗春院出来;太太的眉头就一直没有解开过,最会察言观色的菊金自然小心伺候着;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待到了摆晚饭前太太才张嘴说了一句话:
“云丫头的屋子里共有几个丫鬟?”
菊金被太太这么突然一问;竟有些傻了,思虑片刻才仔细回话:
“从前是只有一个叫红豆的;也就是子默少爷房里人青豆的妹妹,听闻大奶奶房内的紫棠也是日日都在云姑娘房里伺候着的,太太是知道大爷的;眼睛里就只有大奶奶一个人;并不要别的丫鬟伺候;后来姑娘不知又从那贺五手底下救了一个叫做于落的姑娘,也放在屋子里伺候,统共是三个。”
太太紧紧皱着眉毛,伸手接过菊金递过来的一碗珍珠牛奶密瓜露润了润口,便又放在一旁,喃喃道:
“红豆紫棠那两个我自然知道,一个脾气暴得仿似颗火炭,另一个倒是不声不语不常见到,另有个唤作于落的我也见过几次,倒不像是个丫鬟,行动举止落落大方,人也生得柔弱,很有些大家闺秀的意思,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