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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如澈一直都知道自己这个表妹行动不同旁人,此刻为难之时,如果吃冰能教她沉静下来想一个主意,为何要打扰她呢。
吃到第五块冰的时候,唐云暖拍拍手拍落了手上残留的冰碴子,唤来身边跟着的两个丫鬟,挨个在耳边耳语一遍,命其赶紧自后门出山月坞,务必迅速照其嘱咐的办。
待红豆紫棠出门走了一会子,唐云暖才起身道了一句:“开门。”
木门打开,门外一片田野都被火光照亮,至少有一百个家丁手举火炬簇拥着一辆黑漆木马车,马车上锦缎帘子挑开,坐着个身着绣云雀官服的大人,看年纪要比唐云暖的祖父唐雍小一些,却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个子很高,眸深鼻挺,很有些番邦人的意思。
唐云暖依稀记得贺家六小姐也是这样轮廓分明的一张脸,依稀想起来曾听人说过贺家祖籍是在玉门关外,有一半番邦血统,也精通外族语言,所以才能顺利捐官到理藩院任职。
想来有些可笑,当日为贺家举荐疏通的乃是任过查御史的唐雍,如今风水轮流转,在位的却是这个贺家掌门人贺怀山。
贺怀山不苟言笑间带着一丝肃杀,端坐在轿子上,脸轻蔑地望着唐云暖及身后一干人等,不过横了横眉毛,就听见身后一个师爷怒道:
“大胆刁民,见了我们老爷为何不跪?”
唐云暖及许如澈身后一众人赶忙下跪,齐声道:“参见大人。”唯独唐云暖同许如澈仍旧直直站在地上,越发显得惹眼。
贺怀山首先看的是唐云暖,只见亭亭玉立一少女,穿着一身家常淡绿罩纱连身襟裙,虽然是半夜,头发却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金镶翡翠的玲珑八仙簪挽住,一身打扮清淡的仿佛水灼过的一颗小白菜。
却是一棵好昂贵的菜,只因那衣裙所用的料子皆是一等一的软罗纱同闪缎,黑夜中丝丝金线在衣饰中闪烁光彩,插在头发里的玲珑八仙簪做工精致,翡翠光滑通透,一支簪子的价钱便能够在场的家丁吃喝一年。
贺怀山不禁在心中叹了一声,这姑娘自然是不知道今夜将要见人,所穿的不过是家常衣服,只是这一身家常衣服便这样讲究,富贵程度可见一斑了。
想去看那姑娘神态模样,可惜她开门之前便在面上盖了一层轻纱,夜幕掩映下更看不清面容,虽是这样,贺怀山却能从她身边下人所待她的殷勤同尊敬程度看出,这便是传说中的唐家长房姑娘唐云暖。
贺怀山从前并不信唐家长房所有事务都把持在一个十岁姑娘手里,只道当年周夫人少女时代就能为长公主筹办嫁妆一时传为佳话,到了孙女辈,也要吹吹牛来显赫家事。
即便是亲生女儿归家将在唐家遭遇讲了一通,贺怀山也怀疑那不过是唐家太太招式狠辣,不想树大招风才搬出了姑娘家做搪塞罢了,及至真见了唐云暖,看她眉目间很有些气势,周身气场也不同,这才信了外界传闻。
便道难道唐家真有底牌,一个姑娘尚且这样体面,旁人不知是何气候了。
便有心给唐云暖一个下马威:“座下何人,见了本官如何不跪?”
唐云暖身为女眷,并不宜同外男说话,许如澈心知贺怀山是朝自己表妹发难,遂接了话头过来:
“回这位老爷的话,草民虽然无官无爵,但同本朝秦家世子爷也是称兄道弟,世子爷袭爵后是二品,敢问老爷您几品。”
因有唐云暖这样惹眼,贺怀山本还没有注意到许如澈,他这样不卑不亢的一句话,倒吸引了贺怀山的视线。
好一个俊秀的公子哥,目光如炬,身姿挺拔,虽然不及他所说的秦君凌一身贵气,却自有一番倜傥风度,仿若一棵生长在荒漠之中的胡杨遗世独立,站在唐云暖身边倒也算是一对璧人了。
贺怀山来不及感叹,只因不过一对少男少女便让他哑口无言,自己不过是四品官,这少年同世子爷称兄道弟,哪里知道是何来头?
不由得侧头望向身边的一乘小轿。
唐云暖顺着贺老爷视线望了过去,只见那小轿乃是云锦围着红檀木做成,轿顶上所用的流苏皆是琉璃珠子串成,每串流苏下都点缀着一粒不规则的石头,有水滴大小,虽不是晶莹剔透,却在夜色中闪耀着很奇异的光彩。
唐云暖细细看去才分辨清楚,原来那些不规则的石头乃是大粒盐块,盐并不值钱,只是这轿子上坠的盐块外却覆盖着一层八宝琉璃。
唐云暖虽然是个现代人,却也被这精湛工艺震惊了一下,大粒盐的熔点是有多低,能在外面浇一层琉璃膜而不至于使其融化,若是在现代倒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技术,但这是几千年前的古代,贺家盐商出身,在轿子的流苏上做了这样的点缀,足见其作为宸妃的爪牙之富贵,到底不容忽视。
唐云暖便越发觉得对手棘手,却见那云锦轿子轿帘一掀,闪出来一个袅娜身影。
头发梳成了一个佛手发髻,上别着烧青九翅风簪,明晃晃地在夜色中彰显着富贵,一身胭脂色罩纱八宝裙,外套一件金丝绣青鸾的褙子,周身光彩晃得唐云暖睁不开眼。
那女子轻声一笑:“云姑娘,好久不见啊。”
这声音很是傲慢,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唐云暖用许如澈的脚趾头也能想出来那是贺家五小姐,唐家外逃的三奶奶。
再抬头看三奶奶的一张脸,到底是人靠衣装,这一身华贵装扮果然同从前的丫鬟打扮不一样,也是有这珠玉衬托,唐云暖才真正看清了三奶奶深邃五官同混血儿一般妖冶的面容。
不由得就是一笑,先行了一个全礼,才道:“许久不见,三婶倒是换了一副面孔,让云暖刮目相看。”
因是之前嚼了不少冰块,唐云暖一张嘴,便呵出了一股白雾,大暑天里的叫三奶奶觉得周身冰冷,心中不由得恨了一记:
“这丫头还跟从前一般让人不能忽视啊。”
三奶奶转身朝父亲介绍:“爹爹,这便是我同您提起过的,唐家长房大小姐云姑娘。”
贺老爷瞄了唐云暖一眼,故意装作视而不见,拔高了声线道:“我堂堂四品御史在此,怎么不见永平府知府乔一本来接见,难不成他们家的丫头不懂礼数,连他也不懂了么?”
唐云暖知道贺怀山是故意轻视她,却也不以为意,只是看了胡一海一眼,胡一海便命人将已经晕厥了的乔一本拖了出来。
贺怀山一见乔一本已经晕倒了,笑将出来:“果然是有古怪,有人密报本大人说永平府知府乔一本擅动军粮,提价变卖,本官还不信,如今一听本官的名号便晕成这个德行,显见传言是不虚的。”
唐云暖虽然憎恨乔一本只顾着贪钱而不管百姓死活,但他到底是自己的姑父,是唐家如今唯一在官场的人,贺家明显是来找唐家茬的,乔一本身为知府倒卖军粮不过是一个幌子。
当下站了出来,义正言辞道:
“贺老爷这话说得糊涂,军粮库您看都没看,如何就凭我姑父晕倒了便说是他畏罪而晕呢,或者他是因赈灾放粮而晕,因忧心百姓而晕也说不定啊,您这样信口雌黄,难道万岁爷前几日病倒了没能上朝,也是贪墨军粮所晕么?”
唐云暖搬出了万岁爷,贺怀山赶忙下马,先拱手朝天拜了拜以示尊敬,才朝唐云暖道:“你这小丫头,怎么敢以你姑父比皇上,万岁爷的身子也是你说议论就议论的,若不是看你年岁尚小,非将你拿了问一个欺君之罪。”
就有兵丁上前要动唐云暖,许如澈自然是拦在头里,不乏镇定同挑衅道:
“谁敢动她一下”说话间抬手飞出个石子,就将三奶奶所坐的轿子上一排流苏打到了地上,盐粒在琉璃覆膜里一坠到地上便碎了,崩裂得四处都是。
贺怀山虽然见多识广,却没见过一个布衣少年能有这样的身手,遂有些惊恐:“唐云暖,你,你要做什么,造反么”
唐云暖走到许如澈身前,端端正正给贺怀山行了一个全礼,又道:
“官场上的事我一介民女并不懂,但是我姑父是在我舅舅家晕倒的,云暖有责任将其送回后宅,夜已深,贺老爷是咱们唐家的亲戚,我们唐家自然会周到相待,还请您移步后宅。”
贺怀山哈哈大笑:“小姑娘,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么?我自然知道这几年你们唐家长房崛起,也不知是做了什么买卖,倒是攒下了一份不小的家财,你想用存粮为你姑父把军粮库给补上,等着将我支开,明早再去查粮就天衣无缝了是不?”
唐云暖的确有此心思,早在开门之前便嘱咐了红豆去寻舅父绕开贺老爷去开粮仓,先将军粮补上好交差,只是她也料到了贺怀山能在官场走到今天,定然不会这样好欺瞒。
所以贺老爷提前将她的后路堵上,唐云暖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唯有挑眉道:“那么贺老爷的意思是,要连夜去军粮库检查了?”
贺怀山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容:“这是当然,此刻不去,难道等到天亮你们移花接木,才去视察么?”
唐云暖此刻心中起了一丝焦急,派去寻舅舅的红豆想来已经被料想在先的贺怀山截住了,那么紫棠呢,她派紫棠赶回后宅寻太太可出去了么,紫棠不常出门,仿佛骑马的技艺也不是太好,一路上且不要耽搁了。
唐云暖望向贺怀山老谋深算的一张脸,越发觉得这神情她并不陌生,而此刻也只有同他一般谋算又资历颇深的那个人,能够制服他了。
贺怀山唯恐夜长梦多,吩咐左右:“看不见知府大人晕了有多难受么,还不赶紧扶着,今日别说你乔一本晕了,就是死这这里,抬也要抬你去军粮大库。”
说罢别有深意地望了一眼唐云暖:“须知动用军粮,可不是他一个人死了就能交差的,那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唐云暖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只好急急冲到贺老爷身前,兵丁们自然拦阻在前,眼见许如澈就要动手,就听见人群中响起一声洪亮的喝止。
“贺怀山,你敢动我孙女一根头发,我敲了一身骨头。”
众人闻声望去,所有人都自动闪出一条路来,人群中唐家真正的主事人太太周夫人拄着一根金丝镶九环的拐杖缓步上前,身后跟着唐有琴等一票唐家儿女,阵仗上很有气势。
唐云暖望着太太一丝不乱的头发跟精致隆重的衣饰,又望了望身后紫棠喘得几乎要把心跳出来的样子,心中不禁痛问一声:“太太,感情您是细致打扮了一场才赶过来的么?”
贺怀山一见周夫人气焰便短了一截,有些尴尬地道:“原来是亲家母,好久不见啊。”
太太正眼都没有斜一下贺怀山,只是轻蔑道:“倒是好多年不见了,上一次见你,你还是海河畔的盐贩子呢,还真是世事难料,谁能想见今日就高升为巡查御史了呢?”
众人中有不知道贺怀山是从盐商捐官到了今日的,先前还是一副恭谨态度,此刻便都有些轻蔑了。
甚至有些胡一海的手下还窃窃私语:“原来不过是个商户,摆这样大的官威,出身却还不如我呢。”
贺怀山平生最恨别人掀他老底,登时气得脸红如血,才要张嘴反驳,却见太太回身望见了三奶奶,不由得一撇嘴。
“可是三儿媳妇啊,娘家逛够了,才想起回永平府啊。亲家你恐怕还不知道呢吧,三儿媳实在调皮,才嫁过来便跟我玩起了游戏,好好的少奶奶不当,偏偏要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