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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缔结,从此之后,护卫吾主,直到吾刃钝,吾身断,生死不弃,轮回不渝……”
霍去病猛然瞪大眼从床上弹坐起来,梦中那个女子的声音却仍在耳边徘徊。
生死不弃,轮回不渝……
其实,他连那个女子的样貌都看不清楚,可是,那两句话却让他那么相信……
他随手抓起枕边的弯刀插进腰间,却没注意到,那刀柄之上已出现一个清晰的霍字。
一个胡人打扮的女子,身着短褂皮袄,头戴绒帽,身上缀满蓝色、红色、黄色的宝石配饰,俏丽野性,自有一番动人。
她腰间缠着一条马鞭,双眼带着浅浅的琥珀色,鼻梁高挺,眼眶深邃,与汉人有着明显的区别。
她见霍去病走了,便轻轻的飘在了霍去病身后。
小黑一回到汤饼店,就看到小白幸灾乐祸的笑脸:“呀,怎么不跟着人家住在霍府啦?吃好穿好,多羡慕人啊!怎么?人家不要你啦?”
阿亏赶紧去拉小白的衣袖,怯声劝到:“小白你别说了,小黑回来了就好。”
小黑抬眼看她,嗤了一声撩开帘子便进了里间。
小白愈发气愤,一把甩开阿亏的手就冲了进去:“你什么意思!真要打架就打好了!不要以为我当真怕你!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把阿亏当什么!”
小黑冷冷打量了他,随手一挥,地面顿时出现一条深深的裂缝,让小白的怒吼一下子卡在喉咙里。
小黑冷清的双瞳抬起来,不紧不缓的道:“与一柄连刃都没开的剑打架,我丢不起那个脸。”
小白涨红了脸,死死的瞪着他:“你……你……”
他“你”了几声硬没说出话来,一个转身,一把拉住阿亏的手臂,尖利的吼:“阿亏!给我开刃!我要灭了这小子!把他切成铁块块,扔到炉子里融了!融了!”
阿亏赶紧的抚着小白的胸口轻声道:“小白不急小白不急,来,呼气——”
小白涨红了脸呼出“啾——”的一个拖声。
阿亏赶紧道:“小黑他只是没有鞘,所以脾气大了点,杀气盛了点,小白你不跟他一般见识啊……”
小白嘟囔了两句扫他两眼,又连连哼了两声,这才闪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胡刀04
她最初没有名字,没有性别,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一把刀。她活在一片黑暗中,那种让她全身动弹不得的禁锢让她不停的挣扎,最后却总是败给一片沉寂。
只有当一种温热的液体浸透她的身体的时候,她才可以窥探,像偷偷拨开帘子的阁中少女,渴望却又望而却步。后来,她知道,那种液体,叫血……
她所接触到的世界是由无数的声音组成的,苍老的、清脆的、爽朗的、娇俏的或者童稚的。她倾听着,然后幻想着。
她知道握着她的人是“草原上的雄鹰”,他们叫他浑邪王。
她跟在他身边很久,大概有十多年,或者有几十年也说不定,又或者其实只有一两年。她并不能清晰的记得,因为,对于她,时间是没有意义的。
然而,她的世界却是从饮了那个人的鲜血开始的,那甘甜的液体与以往她喝过的许多都不同,滚烫到几乎灼伤她的嘴唇,却让她不由自主的想陷得更深……
于是,她想,若是可以一直呆在这个人身边,饮这美妙的液体,那多好……
于是,她努力的拥抱他,在他的脖子上划出细小的伤口,然后陶醉的舔舐——她不舍得划大了,那样美妙的鲜血若是像以往她的那些献祭者那样,一下子便冷却了,多么无趣。
那时,她想着,如果……可以拥抱;如果……可以亲吻;如果……可以随伴身侧……
于是,她拥有了手,雪白若藕;
于是,她拥有了唇,粉红若樱;
于是,她拥有了身体,雪袄束身,配饰叮咚,英姿飒爽!
哪怕……谁都看不见……
她欢喜着,在本体被浑邪王收到鞘中时,她奔跑过去,跟在他的身边,听到旁边的士兵叫他霍将军。
她一直呆在匈奴人那里,汉话懂得不多,却认真努力的将这几个字在舌尖上滚了又滚,哪知,后来又听人家叫他霍去病、霍侯爷、霍少,害她一次又一次的学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迷茫得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
她本想跟着他,以后渴了饿了就趴在他脖子上咬上一口——她会注意,只轻轻的咬,不会叫他疼,疼了也会给他吹吹。可是,还没跟上几步,便被一股大力拉了回去。
她恨恨,这才知道,作为器灵,她不能离开本体太远。于是,蹲在一片黑暗中无聊的扳手指头,终于又等来了他的声音:“浑邪王的刀可真利,可否赠给我?”
她兴奋的点头,连连喊:“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那浑邪王果然同意了,她兴奋得转圈,一个劲儿的盘算着今天到底该咬上几口。
刀身震了震,她便觉察自己被易了手,她的脸忽然红了又红,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红个啥。于是,有些紧张的缩在刀鞘里,一直没能实现自己的“咬一口”或者“咬两口”的计划。
然后,她见到了自己的同类,一把黑色无鞘剑的器灵,只是,对方已经拥有实体,而她,仍然只是一个飘忽的幻影。
那时她才知道,原来,霍将军、霍去病、霍侯爷、霍少其实是先跟这个器灵有约定的,只是,被她抢先定下了血契。
她心中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安,于是,对上那个器灵冷冷的打量时毫无出息的抱头一躲——即使,只是碰触到那短短的一瞬间,她也能够察觉那种差距,那种让她害怕和颤抖的冰冷杀气,即使对方未染一点鲜血,即使她饮过千人的血……
她看着霍去病睡着,面容安静,眉峰锐利。
她看着他将她的本体放在枕边,仅隔了一寸的距离。
她不由自主的俯下身,舌尖舔过他的指头,含住,吮吸,然后是轻轻的一咬。
粗糙的指腹上有厚厚的茧子,握过剑,挽过弓。咬开,下面有流动的鲜血,甘甜而馨香。
没有那些狂暴的愤怒,没有那些让人厌烦的恐惧,像香醇的酒令人迷醉而上瘾。
她一点没有浪费的舔了个干净,然后轻轻的飘到他的上空,在他眉心浅浅一吻:“……契约缔结,从此之后,护卫吾主,直到吾刃钝,吾身断,生死不弃,轮回不渝……”
这是最重的誓言,将她的所有皆轻轻的放到这个男子的手心,只要他一握,便能让她为之生为之死。
她将成为他的刃,他的爪,他的牙……披荆斩棘……
那时,她还不懂,那种鲜血的渴望下,深深掩盖的……是一种名为爱的感情……
元狩四年,她看着他意气风发在金銮大殿上向那个威严的帝王跪拜,然后金戈铁马直出漠北。
那一次,她随着他从温暖的长安直达黄沙漫天的漠北,然后翻山越岭,一路挥师。
那一次,她一身裹满粘腻的血,滞而不流。
那一次,她亲眼见着她的主人是何等的英雄杰出少年不败。
那一次,她静静的陪在他身边,看他神色飞扬一马当先。
那时,她可以用手臂拥抱他,可以用嘴唇亲吻他,可是,她忽然觉得,其实,这些都不需要了。她只需要陪在他身边,直到弯刀卷刃就好,直到弯刀卷刃……
那时,她被他握在手中,跪天封禅,拜地祭礼。
他在众多将士的欢呼中满脸兴奋,一口饮尽杯中酒,像个孩子一样脸颊飞红。可她只是站在他身侧淡淡微笑。
她知道的,从一开始就是:她的主人会是了不起的英雄!
元狩六年,他躺在榻上,昨日还在教弟弟霍光舞剑,今日便气息绵绵。
她趴在他塌边,任多少人来来去去都不移半步。
她不是一个好的器灵。
若是他当初选了那把杀气沉沉的黑色无鞘剑,他或许会更加光芒耀眼,可是,她坏,她没舍得将他让出去。
她那么弱小,哪里为他挡得住那战场上的煞气。
他少年英雄,手下流过了太多的生命,一分血便是一分债,总要还的。
她舔着他的指尖,忽然想起,自己沾染了那么多的鲜血,却已有好久没食过他的血了。然而,她最爱的血终于……要冷了……
榻上的他依旧年轻而英俊,发髻散落,铺了一塌,如缠绕纠缠的绸线。
他忽然转过头来,双瞳中清晰的印着她,声音浅浅的,气息不匀:“你是……谁?”
她一怔,愣愣的抬起头来,看到他的眼睛里渐渐褪去璀璨的光。
她嘴唇动了动,脸贴着他的手背:“胡刀,他们叫我胡刀……”
门吱呀一声响,她转头,看到明亮的光里,一个小女孩走了进来,身旁跟着一个胖乎乎的娃娃和那个她见过一面的黑色无鞘剑。
她跪在地上,对那个女孩拜了一拜:“祭剑司大人,拜托您了……”
回身握起他的手来,放到脸上,轻轻摩挲。
一滴泪,鲜红如血,滑落在他的手心……
阿亏推门进来,扑面而来的哀伤悲切让她怔了一怔——刀兵,那生杀予夺的利器,竟也有这么强烈的感情吗?
那把胡刀的器灵已不再是匈奴人的打扮,一身广袖长襟,若不是那双带了少许琥珀色的眼和较深的轮廓,大概已经瞧不出异域的味道了。
她趴在霍去病的榻前,脸颊摩挲着霍去病的手背,神色哀伤,眼神却平淡而幸福,就像一个普通的女人,拥有喜怒哀乐或者更多。
她抬起头来,眼睛在洒进来的阳光中眯了一眯,然后跪下,给阿亏磕了头,声音里没有一丝迟疑:“祭剑司大人,拜托您了……”
阿亏的手一抬要去抓她,却被身旁的小黑先一把抓住,握在手心里,强行按了下去:“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一滴艳红如血的泪滑落在霍去病的手心。
噔的一声,那把胡刀仿佛失去了依凭,从塌边滑落下来,掉在了地上。
小黑走过去,替霍去病将掌心握起来。血色的泪慢慢的晕染出淡淡的红光,从握起的五指间透出来,将霍去病的身体整个笼罩其中。
红光渐弱中,一个淡得几乎透明的灵体从身体上分离出来,漂浮到了半空。
那人,剑眉星目,一脸熟悉的嚣张和意气风发。一双眼睁开,便如宝剑开刃,玉器开封。
小白撇撇嘴:“这人其实比小胡还像器灵。”
霍去病略有些迷茫的环视了一周,看到那个躺在榻上失去呼吸的身体时不由得一愣,呆呆的拧了拧自己的胳膊:“这是……”
小黑淡淡的看他一眼:“你的过去已经被斩断,你如今只是一个新生的器灵。”
“器灵?”霍去病一怔,忽然便想起死前一瞬看到的那个女子,缱绻缠绵的摩挲着他的手。
“胡刀,他们叫我胡刀……”
“那……胡刀呢?”他往前一跨,却不适的摇晃起来。
小白顿时捂嘴窃笑:“马踏匈奴的霍大将军,现在居然要从走路学起了。”
阿亏捧起胡刀递到他面前:“这是她的本体,现在,是你的容器了。至于小胡……大概散了吧。器灵,一百年化灵,一千年方得实体。她一流泪,便将整个灵体都散了,偏偏又失去了容身之所……”
霍去病只觉脑袋乱糟糟的一团,怔怔的看着那把陪伴他征战一生的刀,心念一动,那刀已经飞到他怀中。
手指沿着刀身抚摸着,滑过刀刃,却不会觉得疼痛。
谁曾知道,他征战沙场,说着“匈奴未灭,无以家为”,却一直一直有一个这样的女子陪伴在他身边,杀敌……还有温柔而多情的注视……
“我总会找到她的,不论是灵还是人。”霍去病将刀如往常一样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