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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酒壶,拿起酒杯,刚要就唇。
竹棚子里突然多了个人,没人看见他是怎么来的。
这个人是个身材瘦小的黑衣汉子,除了他穿的是人穿的衣裳,脚上穿的是人穿的鞋之外,他简直就是一只大马猴。
那张脸,活脱脱的一张猴脸,两颊之上毛茸茸的,那毛是金黄色的,看上去闪闪发亮。
两只手手背上也是毛,那毛也是黄色的,不知道的准会把他当成一个成了精的大马猴。
这个人一进竹棚,一双圆眼滴溜溜的一转之后,停在俊逸白衣客桌上那只小檀木盒上,一双圆眼之中陡现凶光,望之吓人。
他那一双圆眼出现凶光的同时,身躯也微微闪动了一下,再看时,他已到了俊逸白衣客桌前。
俊逸白衣客跟没有看见他一样,仍然自斟自饮,连眼皮也没抬一下。
他站在俊逸白衣客桌前也没说一句话,上下打量了俊逸白衣客一眼之后,伸出那毛茸茸的右手便向桌上的小檀木盒抓了过去,出手如风,极快!
俊逸白衣客却比他还快,伸手按住了那只小檀木盒,中指上翘,指向那只毛手的掌心。
那大马猴一般的黑衣人一惊,忙把手缩了回去。
适时俊逸白衣客抬跟开了口道:“赫连天佐!”
那大马猴一般的黑衣人微微一怔,阴森森地道:“不错!”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我以为只要这只檀木盒还在这儿,你就一定会折回来,用不着我去找你,果然被我料中了。”
赫连天佐道:“这只盒子是你从我怀里摸出的?”
俊逸白衣客道:“不错,相信么?”
赫连天佐道:“我不相信,可是事实不容我不信。”
俊逸白衣客笑道:“这倒是实话。”
赫连天佐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俊逸白衣客笑笑说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山还有—山高,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两句话,你懂么?”
赫连天佐一双圆眼深深盯了俊逸白衣客一眼道:“你从我怀里摸出这只檀木盒,只在表示你比我高明!”
俊逸白衣客摇摇头,道:“三代以下有几个好名者,可是我例外,我不好名,不过我好利。”
赫连天佐道:“好利又如何?”
俊逸白衣客道:“很简单,我只要问你一句话,这只小檀木盒里的东西,你还想要么?”
赫连天佐道:“我可以不要,可是我不能不要,这句话你懂么?”
俊逸白衣客笑道:“可是,这个人丢不起,这口气咽不下!”
赫连天佐道:“不错,还有一点,我可以不要它,可是我不愿让人从我身上把它拿走,在这种情形下不要,这件东西我可以送给你,但必得等我把它拿回来之后。”
俊逸白衣客笑道:“阁下是个顶要面子的人,那容易,拿你怀里那两样东西来换。”
赫连天佐目光一凝,道:“你要那两样东西?”
俊逸白衣客道:“不错!”
赫连天佐道:“这我就不懂了,你既然有能耐从我身上摸走这只小檀木盒,为什么不一起把那两样东西摸走,岂不省事?”
俊逸白衣客道:“要是你,我相信你会这样做,可是我不愿这么做,对任何一件事,各人有各人的看法,各人也有各人的做法,是不是?”
赫连天佐道:“你想我会把这两样东西,换回这只小檀木盒里的东西么?”
俊逸白衣客道:“那在你,我只是给你个不吃亏的机会。要是你愿意留下那两样东西,连这小檀木盒里的东西一并送给我,我更是欢迎,也一定笑纳。”
赫连天佐笑了,那只是毛茸茸的唇边泛起的一丝笑意,这丝笑意好冷,阴森森还带着惊人的杀机,说道:“玩这一套,你也该先看看人。”
突然一掌向俊逸白衣客当胸拍去。
俊逸白衣客笑道:“要不是你赫连天佐,我还不会玩这一套呢。夺人的东西已经够了,居然连人家的命一块拿了去,你做的也太过了。”
右掌一抬,五指微拂,直向赫连天佐的右腕扫了过去。
赫连天佐阴阴一笑道:“你不错啊!”
右腕一偏,仍向俊逸白衣客当胸拍去。
俊逸白衣客笑道:“那当然,差一点儿还敢招惹你渤海二凶么!”
五指如影附形跟了过去。
赫连天佐脸色一变,右腕又是一偏,一偏之后攻势变了,闪电般地一连向傻逸白衣客拍出八掌,掌掌拍的是傻逸白衣客胸前要害。
俊逸白衣客道:“你已经拿走一条命了,还想连我这条命一块儿拿去么?那恐怕不容易!”
右掌一摇,掌影八个,一一化解了赫连天佐攻来的八掌,恰好一掌不多,一掌不少。
赫连天佐脸色又是一变,左掌一并递出,双掌前探,十指如钩,带着逼人劲气猛然抓了过去。
俊逸白衣客双眉一扬,也递双掌,往外一翻一抖,砰然一声,赫连天佐血气翻腾,踉跄后退,他趁着退势,一个翻身便要往外窜。
白影一闪,俊逸白衣客又站在他面前,道:“要走可以,把东西留下。”
赫连天佐脸色大变,一双圆眼中凶光暴射,右掌一抬,就要探腰。
但是他不及俊逸白衣客快,他的手刚抬到腰际,俊逸白衣客一只左掌已落在他右肩井上,他心胆欲裂,机伶一颤正待塌肩挣脱,奈何他又慢了一步,猛觉右半身一阵酸软,软了没了气。
俊逸白衣客那里伸出了左手,道:“拿来吧!”
赫连天佐没动。
俊逸白衣客道:“你是要东西,还是要你这身功力,任你选。”
赫连天佐机伶暴颤道:“你留我一身功力……”
俊逸白衣客道:“以后还可以找机会把东西夺回去,可是?”
赫连天佐道:“你要怕,就现在……”
俊逸白衣客一笑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要怕我也就不惹你了。”
右掌像灵蛇一般地探进了赫连天佐怀里,一闪而回,左手往外一抖道:“走吧!”
赫连天佐几个踉跄之后一闪便没了影儿。
俊逸白衣客摊开了右掌,右掌里有一个小小的革囊,一把黄丝绳儿扎着口,革囊鼓鼓的。
他解开了那把黄丝绳儿,打开了革囊,然后从革囊里取出两样东西:一块折叠着的羊皮,一把纯金打造的钥匙。
再打开那块折叠着的羊皮一看,他刹时怔住了!
那块折叠着的羊皮,上面并没有画着山川形势。
也就是说,那块羊皮不是一张地图。
那块羊皮上写着几行字迹几句话:
“奇珍异宝唯有德者方能居之!德不足居徒招杀身之祸!
奉赠纯金钥匙—把,应知足,也应知止。
黄金城第六十代城主!”
俊逸白衣客皱了眉,唇边泛起了—丝苦笑。
你争我夺,白争了一场。
羊皮不是地图,那把钥匙也不是开启黄金城大门的钥匙。
不过从这句话里可以看出两件事来。
第一,世上确有这么一座黄金城。
第二,黄金城也确有引人垂涎的大批财富。
这个面如淡金的黄衣人确是来自黄金城,可是他是不是病西施所说的那个人呢?
如果是同一个人,怎么他身上带的全是“假东西”,怎么他是个男的?
如果不是同一个人,那另一个带着“真东西”的人又在何处?
心念转动着,俊逸白衣客回身走回了座头,坐下来又想了半天,然后他把那张羊皮跟那把金钥匙放进怀里。
他目光落在那只小檀木盒上,伸手拿起了它,突然,他觉得它轻了不少。
他忙按弹簧掀开了盒盖,盒盖开处,他怔住了。
盒子里空室如也,那只“玉手”已然不翼而飞了。
这是谁?
他不用四下看,因为这时候竹棚子里的“酒客”早已走光了,偌大一个竹棚子里就只剩他一个人。
什么时候丢的?
也用不着想,一定是刚才他离座拦赫连天佐那一转眼工夫。
谁能在这一转眼工夫中,丝毫没惊动他,把这小檀木盒里的那只“玉手”拿了去?
放眼当今,具此功力的恐怕挑不出几个。
那人从什么地方得手?
没别处,他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那撑开的窗户上。
他一步跨到窗户边,用不着四下看,那人早走远了。
他往窗户外地上一看,要换个常人绝看不见,他就不同了,他马上就看见地上有一双浅浅的脚印。没错,那人是从这儿下的手,探身进来伸手打开盒盖拿走了那只玉手,还把盒盖又盖上了。
相当的从容,也足证此人有极其快速的身手。
看那双脚印,不太大,像是女人的脚印,可是说它是女人的脚印,却又比一般的女人脚印大了些。
这会是谁?
突然,他把空盒子揣进怀里,往桌上丢下一块碎银,转身走了出去。
口口口
竹棚子的左边,是一片空旷的草地,难以看见什么。
竹棚子的右边,是一片枝头刚抽嫩芽的柳林,一株柳树的一把柳条上,挂着一个白白的东西。
柳条青青,那东西是白的,相当的显眼。
那是一只手。
那是一只真人的手,不是那只“玉手”,血还顺着指尖往下滴!
俊逸白衣客站在两三丈外皱了眉。
他没往前去,因为他不知道这只手是不是一个饵,在这只手的附近是不是有足以致人于死的陷阱、埋伏。
站在两三丈外,他可以清晰地看出,挂在柳条上的那只手,是只男人手,不是只女人手。
指节很粗,手背上还长着长长的寒毛。
女人的手不是这样儿的!
女人的手白皙细嫩,指头尖尖,根根似玉。
这只手跟那双脚印,应该不是一个人的。
那双脚印要是男人的脚印,那么这个男人的个子一定不大。
而看这只手,却应是从一个个子不小的男人腕上砍下的。
看着看着,突然他又发觉柳林里十几丈处,另有—个白白的东西挂在柳条上随风摇荡着。
他有过人的目力,马上就看出那是另一只手,眼前这只是左手,十几丈外那一只却是右手。
而且看形状、大小,跟前这一只跟十几丈外那一只,应该是属于同一个人的。
他略一迟疑,腾空而起,掠上了—株柳树梢。
这是他的经验与历练,无论有什么陷井与埋伏,绝不会设在柳树梢上。
他一个起落便到了那第二只手附近的—株柳树梢上。
刚站稳,他又看见十几丈外一株柳树梢上挂着另一样东西。
那是颗人头,凸准隆鼻,四十上下,长相凶恶,死相狰狞。
这颗人头是齐颈而断,整整齐齐的,像是被什么利器砍断,而且是—下砍断的。
还在滴血,显然刚砍下不久。
这是什么意思,引他往圈套里钻?
他双眉—扬,立即提一口气又掠了过去。
他知道,离这颗人头不远处—定还有别的。
果然,他刚近那颗人头便发现十几丈外有一条腿。
这条腿不是挂在柳条上,已经出了柳林,横放在一块大石头上。
看见了腿,他也看见了脚,看得他一怔。
那只脚很小,比男人的小,比女人的大,分明就是竹棚窗外地上留下脚印的那双脚。
一个大男人家,怎么长着这么一双脚。
再往前去,又是一条腿。
最后是个没腿没头,只带着两条断臂的躯体,被一柄长剑穿胸刺过,硬生生地钉在—块峭壁上,离地足有十丈高低,惨不忍睹。
有什么深仇大恨?
杀了一个人还肢解了他的身体,分了他的尸。
杀人那人的心肠,该是天地间第一等狠毒的!
俊逸白衣客眉宇间浮现—股懔人的冷肃之气。
这地方在一处山脚下,山势成半圆,跟个谷地似的,别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