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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环顾四周,宴上宾客目光各异,嘲笑的、同情的、惋惜的、怜悯的……诸多目光芒刺一般令她遍体生疼,她终于崩溃般地大叫了一声,自会贤厅狂奔了出去。没有人追上去,不平门的弟子只能尴尬难过地看着韦不平,狼狈不堪地与他一同分担众贺客灼灼的目光。
宋琴和等七人焦虑不安地在会贤厅内守候,邵天冲仍未回转,而他们几次都想要冲出去,但终究是忍住了。这里毕竟是不平门的地方,他们很清楚强行冲出的后果,而目前情形,还没必要冒险这样做。
会贤厅内喜气盈门的时候,公孙二娘正孤身走在少室山的山路上。她此刻苍然的心境是从所未有的,竟是一种反常的平静,无痛、无悲、无怨,她就这么走着,心里想着:“也许是疼痛的感觉麻木了,也许是心死了,不然怎会有这种空空的感觉?”少室山上清凉的山风吹得她越发的清醒,她甚至感觉到一种神清气爽。一个人灵魂被抽空的时候,多半就会感觉身体特别的轻、心境特别的静?她攀上少室山峰顶,俯瞰峰兀景奇,千岩万壑,叶舞春秋,抬头是青空如洗,楚天云淡,她忽然有一丝丝的留恋,于是便在崖边大石上坐了下来。耳畔仿佛又响起鼓乐吹打声,她从初识秋渐浓一直想到如今,低低对自己说道:“公孙二娘,你是该受到上天的惩罚的,你的灵魂一定受到过苍天的诅咒。”她凄然叹了一声,慢慢站了起来。
秋意渐浓,这是个该归去的季节。一片落叶不知从何处飘零,轻轻伏贴在她肩上。
公孙二娘想起他的名字,不知道他母亲给他取这名字的时候,是否会预想到他的命运也如同这深秋一般,总蕴着深深的悲凉。她胸中升腾起一股难以宣泄的离情别绪,对着群山大声地叫:“秋渐浓!秋渐浓!秋渐浓!”她的呼唤声在山谷间回荡,余音袅袅,久而不歇。千百声的回音一齐响应她,仿佛在提醒她永远记住那刻骨铭心的三个字。
秋渐浓登至山腰时,便似听到山间隐隐传来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他微停脚步,细细地听着,却又不闻那呼唤声。他心口忽地刺痛,一种没来由的恐惧促使他加快了步伐向山上冲去。
少室山的连天峰顶透着秋高气爽的清朗,断崖之下隐隐的深渊令人眩晕。秋渐浓茫然四顾,便看见峰顶一块大石的平坦处用小石块压着一方锦帕,随风飘摇。他眼前一黑,心中恐惧感陡然而生,那锦帕近在咫尺,可是想要拿在手中却要费若干气力。锦帕终究还是被他执在手中,暗红色的血写着两行不甚工整的字迹,他只看了一眼就天旋地转,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随之便失去了知觉。
邵天冲从绝壁上攀援而上的时候,只看见秋渐浓一人昏倒在山崖边,一手还紧攥着那方绣有银杏叶的锦帕。
会贤厅内,韦不平渐静下来,无力地坐在于席上,耳畔不断响起众宾客告辞离去的招呼声,他木然地一一回应,直至会贤厅内人声寥寥,喜宴席间只剩一些他素日至交,仍交首叹息。
邵天星怯怯坐在一角,感觉今天自己只成了一出戏的跑堂,仿佛是为了陪衬而生地过一下堂而已。若说从前她还不懂什么叫悲哀,今天她便深深明白了。她还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眼前却是一条漆黑无尽头的路,她必须走下去。
“回来了!”人声微喧,几名送客的不平门弟子相助着邵天冲走进来——他背上还背着一人,显然是人事不省。邵天冲刚将秋渐浓放下,琴棋书画等七人便拥上去,齐声惊呼:“公子!”
惊呼声中,韦不平也不由自主地奔上前去,谷涵也跟上前去,弯下腰细察秋渐浓的脉象。
秋渐浓躺在地上,脸如淡金,双目紧闭,襟前满是鲜血。韦不平颤声道:“他……他怎么了?”
邵天冲道:“我不知道,我赶到的时候他就是这般模样。”他掰开秋渐浓的手,展开那方攥成一团的锦帕,不禁皱起了眉,道:“这是二娘的留书,要秋渐浓好好活着,说她永远不会回来了。”
凌叶子吃了一惊:“永远不会回来?什么意思?”
邵天冲道:“我不知道,这帕子在连天峰顶上,按推测便是跳下去了?可是这帕子却不是二娘留的,她怎会识得这么多字?”
许书音接过他手上锦帕道:“我看看。”看了一会,她流下泪来,说道:“这是公孙姑娘的笔迹,决计不会有错。”
邵天冲吃了一惊:“是她的笔迹么?她什么时候会写这么多的字了?”
许书音冷冷道:“你了解她么?你知道她想什么吗?你一点都不配她为你牺牲那么多。”
宋琴和也看了一眼锦帕,喃喃道:“她真的死了?”
“这回可好了,你一心想要杀她,从此不用动手了,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魏棋风苦笑道。
厅内寂然片刻,凌叶子轻微抽泣起来,邵天冲也是茫然一片,心中一阵伤痛难言:“二娘怎么这么傻?”十余年亲若兄妹的情份丝丝点点涌上心头,他越想便越觉得是自己逼死了她,一时恨不得狠狠地捶自己几拳。
谷涵对着韦不平叹道:“悲哀忧愁则心动,心动则五脏六腑皆摇,他如今七情郁积于内,最是伤身。晋人阮藉丧母,也是呕血数升,他与公孙二娘倒是一般的病根,都在心内。依照目前情形来看,甚是凶险,倘若调理不善,只怕走火入魔。”
宋琴和等七人纷纷跪下,三名女子已哭了起来,宋琴和问道:“那便如何是好?”
谷涵道:“待他醒了方知如何。现下最好不要远行颠簸,先在不平门内找个地方静息再说。”
七人怒视韦不平,道:“怎能要公子留在这肮脏地方?”
谷涵道:“莫非你们希望他经脉逆乱,内息不调,情形变得更糟?”
七人哑然无语。
谷涵道:“本来心病还需心药医,不过如今看来是无药可医了,只有等他自己醒转,至于他何时醒转,却是难说。”
岑画意问道:“如若公孙二娘并未跳崖呢?”
许书音道:“不可能的,以她的个性,既留了血书便一定会跳下去。我若是她,也会这般选择。”
邵天冲问道:“为什么?”
许书音道:“有哪个女子可以眼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娶别的姑娘?性情激烈些的,所作的反应自然也会过激一些。况且公孙姑娘想要公子对她死心,更是非如此不可,别无选择。”
“她怎能做出这样的傻事来?”凌叶子泣道。
“女人都是很傻的。”许书音幽幽道。
邵天冲无语,心中想:“原来二娘是喜欢他的,而且还这般情深,既如此,她怎么不早跟我说?”心中烦忧无已,又想:“为什么这么多姑娘都会喜欢秋渐浓这种人?”他自然找不着答案,郁郁地看着宋琴和等人将秋渐浓平抬出会贤厅。七人虽不愿留在不平门,但如今情势已属迫不得已,只得违心留下。厅内无人不是心怀抑郁,没人再有心情去管邵天星。
接着法渡方丈与剩余宾客也俱告辞,唯有谷涵留了下来,韦不平无心相送,只是点头敷衍。
三日后,秋渐浓清醒过来,柳拂月奔跑着去将此讯告诉谷涵,谷涵赶了过来。他虽与秋渐浓有仇,但如今情形至此,他心中恨意便也淡了,终究还是医者仁怀的德行占了上风。走进门便见秋渐浓仍是仰卧在床上,双目倒是睁着,只是空洞不着边际,散乱无所依托。谷涵看看他目光,搭一下脉象,道:“奇怪了。”
“怎么奇怪?”魏棋风紧张地问。
谷涵道:“现在倒是脉象平稳了,可是观他神情,却不似正常,他醒来后便是这般模样么?”
“是,怎么叫他也不应。”
谷涵道:“伤肺气一样会致人失音,不过我看他不是失音,他是心中想要逃避什么,刻意忘记,所以脉象这么快便平稳如常了,可是神志却多半有些儿不正常。”
岑画意道:“什么叫神志不正常?我家公子又没疯。”
谷涵道:“疯是没疯,只是过度的悲伤令他下意识想要忘记那段不愿想起的经历,所以他便处于自我封闭的状态,对外界一应刺激均无反应。”
守在一旁的七人均是又惊又悲,岑画意怒道:“胡说八道!”上前轻摇秋渐浓,叫道:“公子,公子!”只是秋渐浓仍一成不变地躺着,连目光都未转动一下。
谷涵叹道:“我没说错吧?”
岑画意“哇”一声哭出来,道:“这可怎么办?天底下哪有这么奇怪的病?你不是神医么,你一定要治好他,一定要让他醒过来!”她哭着摇晃谷涵的身子。
谷涵道:“你便是杀了我也没用,他这不是病,是心病,我纵然是大罗金仙,也只能医病而医不了心。”
屋内低哀的哭声便响起来。
自邵天星的大婚那天起,所有人便再没见过韦夫人,她依旧住在她的阁楼之中,却再也没出过房门半步,韦不平也没去看过她一次。连韦海颜那孩子也变得沉闷起来,小小年纪看着人时的目光便充满阴鸷与不友善。韦明月自然是离开了不平门,再也没有回来。
凌叶子与凌韫夫妇偶尔去探望一下秋渐浓,他们虽说不上关心秋渐浓的安危,但总算是回报他救凌韫夫妇的恩情。她也是唯一没太引起秋渐浓身边七人反感的人。
秋渐浓端坐在屋门外,身前放着他的古琴。岑画意替他梳理着头发,眼圈儿红红的,余人也都站在一边。
凌叶子走近的时候,看见他在弹琴,神情专注,琴音行云流水般自他指间流泄,她不由听得痴了。一曲终,她忍不住好奇地问:“他怎地还会弹琴?”
许书音答道:“日常生活他便是毫无目的般地完成,知道吃饭、睡觉,可是不说话,也不理人。前几日我拿这琴出来擦拭,见他上前拨弄琴弦,便不停地想要勾起他的回忆,可是说什么他都不理,只会自顾自地弹琴,而且翻来覆去就会这一曲平沙落雁。”
凌叶子心生怜悯之意,端祥他的神情,见他神色漠然,却又不是宁静致远的祥和模样,分明就如失去记忆的人一般。她问道:“谷神医有没有说可能还有法子唤回他的记忆?”
许书音道:“谷神医说,他是下意识要回避自己的记忆,倘若有什么很强的刺激能令他正视前事,说不定可以唤醒他。不过我们试过无数法子,天天跟他说着往事,他都无动于衷。”
凌叶子皱眉道:“找些公孙姐姐的东西给他看看,或许他能想起来?”
岑画意愠道:“难道还想害我们公子一次么?那是恶性刺激,再来一次只怕不是唤醒他的记忆,而是加重他的痛苦。”
凌叶子无言地轻喟。她抬头看看七人,问道:“你们都是怎样跟着你们公子的?以他往日在江湖中的声名,你们对他的畏惧,我一直都觉得你们是怕他多过敬他。”
她只是随意问来,却听许书音道:“我们八人每个都受过公子大恩,便如韦姑娘一般。在你们眼中,我们公子不是个好人。确然如此,跟着他之后,我们每个人手上都沾染过别人的血腥,也很难说所杀的人是善是恶,可是公子有时也会发一下善心,也许就是他偶尔的善心,所以才会有了我们。我记得我跟着他是七年前的事,当时我是一家绣庄老板的童养媳,以绣工在当地闻名,可是他们家对我很苛刻,时常打骂。有一次公子经过绣庄,老板夫妇正因我绣坏了一幅上好锦帛在店内责打我,公子看见我所绣的物件,便将我赎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因为他看见那刺绣想起他母亲。”她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