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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朗朗,满树灯火璀璨。那串念珠由三十六颗不同质地的珠子串成,紫珍珠、玛瑙珠、珊瑚珠、骨珠……在五色光芒的辉映下,散发出梦幻似的赤红光晕,照得二女俏脸更添娇艳。
苏曼如又惊又怒,颤声道:“不错,就是这串念珠!你现在还敢不承认吗?”
楚易正容道:“仙子,你到长安十几日,想必也听说了近来发生的事情了?在下姓楚名易,原是闽东赴京赶考的举人,自从那日机缘巧合,楚天帝和李真人的元神投附到我身上,便一直受道、佛、魔各派的围追堵截……天遥地远,自顾不暇,又怎有可能到南海慈航山谋害令师?”
苏曼如不为所动,蹙眉冷冷道:“你们在朱雀门街大战佛道各派,乃是二十一天前的事情,以两大散仙的修为,两天时间,已经足够从长安城赶到南海啦。”
楚易见她始终不信,只好叹了口气,露出底牌,“苏仙子,十九天前,为了让我脱离绝境,平定大劫,楚天帝与李真人舍生取义,胎化易形,连魂魄也没剩下半缕,敢问又如何去南海?”
苏曼如一震,失声道:“你是说……楚狂歌也已死了?”
楚易苦笑道:“不错。掐指算来,好像与令师圆寂之日同一天。”
事已至此,他也无意再隐瞒,当下侃侃而谈,以最快的速度,将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事情有条不紊地说了一遍。
楚易口才原就极佳,经他一说,这颇为复杂诡变的事情登时变得简单明了,而又惊心动魄。
唐梦杳如临其境,听到紧张处,屏住呼吸,芳心怦怦乱跳。虽已明知结果,仍不自觉地为他担忧,一直听到他追随青蚨虫到了华山,遇见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
楚易顿了顿,黯然道:“苏仙子,楚天帝临死的最后一个心愿,便是让我帮他在这银杏树上挂一盏并蒂莲花灯。他对令师情深似海,至死不渝,又怎么忍心伤她分毫?”
苏曼如怔怔不语,眼圈一红,半晌才低声道:“魔门妖人卑鄙狡诈,心口不一,所说的话可当不了真。况且,楚狂歌性情偏执激烈,爱极生恨,又有什么做不出来?”话虽如此,口风却已大转松动。
苏曼如眉尖一蹙,又道:“倘若真如你所说,这串念珠又是怎么回事?难道天下还有另一串和它完全相同的念珠吗?”
“正是!”楚易沉声道,“当年楚天帝与拈花大师情浓之时,费尽心思搜罗了三十六对‘情人珠’,做成了两串念珠,各得其一,寓意两人永不相忘。这些珠子虽然质地各不相同,但两两成双,俱是天下至为珍贵罕见之物,任何一对都找不出第三颗来。”
唐梦杳心想:是了,楚天帝的父亲楚朝禹是魔门帝酋,又是当朝宰相,势力通天。若换了旁人,又怎能找到如此奇珠?
楚易道:“但令师始终是佛门弟子,岂能有男女之情?你师祖知道了此事,大为震怒,于是就棒打鸳鸯散。后来,楚朝禹的魔门身份暴露,道佛各派纷纷前往围剿。令师当着众人之面,将那串念珠抛还给楚天帝,以示恩断情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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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曼如虽未曾听师尊说过这些事,但拈花与楚狂歌之恋当年震动天下,轰轰烈烈,她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哼”了一声,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两串念珠还不是都在楚狂歌手中吗?”
楚易摇了摇头,道:“楚天帝的元神虽然已和我相融,但关于他的生平,我却只能只鳞片爪地回忆起一些片段。如果我记得没错,那串念珠早被萧太真抢走了,根本不在他的手中。”
“萧太真?”唐梦杳一震,失声道,“萧太真对拈花大师一直妒恨难消,难道是她所为?”
她但立即又摇了摇头,道:“但是依照楚公子所说,萧太真不可能有时间赶往南海。就算拈花大师真是她所杀,她临死之时,也早该将这些事告诉给楚公子啦。”
楚易微微一笑,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萧天仙弥留之际,还建议我去找拈花大师等人,合力粉碎魔门阴谋,我想绝不会是她。等我找到晚晴,问清萧天仙将那串念珠给了谁,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查出真凶了。”
苏曼如在一旁听得将信将疑,心下烦恼,蹙眉道:“这些都是你一面之词,我没有亲眼瞧见,又凭什么相信?”
楚易道:“仙子放心,今夜我定会让你亲眼看上一出好戏,打消所有疑虑。”凝神四眺,却始终没瞧见丁六娘的身影,心中不由得微微有些忐忑起来,暗想:难道李思思已经知道了当夜之事?
便在此时,只听喧哗鼎沸,欢呼如雷,有人呜呜地吹响号角,高声叫道:“四海一统,百夷咸服。海外一百零八国使节为皇上进献贡礼!”
楚易心中一动,扬眉笑道:“罢了,旦角不来,我就临场换个老生吧。唐仙子,你陪苏仙子在这儿拭目以待,我去去就来。”
丝竹大作,鼓乐喧阗。
白象呜鸣,领着数十辆番国彩车缓缓转入安福门外大街,人潮纷纷退涌开来,欢呼声震天动地。
不等二女说话,楚易霍然冲起,隐匿身形,朝着那队彩车急掠而去。
人头晃动,灯火摇曳,霎时间,他便已冲到真腊国的彩车上。
那真腊国的使者是个黑瘦长须的老头儿,正满脸堆笑地朝着窗外的人潮挥手致意,忽觉迎面卷来一阵狂风,只听一个声音在耳边笑道:“使节大人,借你身子一用。”
口中一凉,似有一个圆珠囫囵滚入腹中。那使节陡然一惊,瞠目结舌,表情登时凝固住了。
两边的副使见他张大了嘴,合不拢来,不由得奇道:“阮大人,你怎么了?”
真腊使节想要说话,舌头却像是打了结一般。脑中忽然嗡的一响,昏昏沉沉,宛如梦游,什么也记不得了,隐隐听见自己哈哈笑道:“无妨。我在想马上就要见到大唐天子了,高兴得有些忘形啦。”
楚易弹入他口中的珠子叫摄魂珠,是太古水族大神的宝物,可以摄人魂魄,操为傀儡,但其神情、语调却与平时浑无两异,看不出半点破绽。
一击得手,楚易又飞快地将太古金族的全真镜塞入真腊使节的怀中。
而后他神不知鬼不觉地翻身飞掠,冲回银杏树顶,施施然地坐在二女身边,笑道:“苏仙子少安毋躁,好戏这就开场了!”
人潮欢腾,彩车缓缓行进,抵达安福门城楼下。
烟花四舞,爆竹轰鸣。各国使节一一下车,在众金吾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穿过宫门,次第走上城楼大殿。
唐梦杳不知楚易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见他笑嘻嘻地气定神闲,心底又是紧张又是好奇,当下屏住呼吸,凝神观望。
众使节进了大殿,朝唐元宗行过拜礼,一一入座。
一个白胖太监唱道:“爪哇马打蓝国使节邦邦为大唐皇帝进献贡礼!”
一个黑瘦矮小的爪哇使者急忙起身,捧着一个极为精美的金匣,跪伏在地,大声道:“请容许卑使转达马打蓝国女王对大唐皇帝至高的敬意!这柄格丽丝宝剑是我国的镇国之宝,女王将它进贡给皇帝陛下,希望陛下用它斩除奸邪,保佑大唐的繁荣与和平!”
此人说话怪腔怪调,显是不会汉语,事先请人教导背熟,但听来还是颇让人喷饭。殿上百官忍俊不禁,但又不敢笑出声来,纷纷低头掩饰。
唐元宗微笑道:“天下太平,靠的是贤臣良将,可不是神兵利器。不过还是要多谢贵国女王的美意,这柄宝剑朕收下了。也请邦邦使节向女王转达朕的谢意。”
听到这句话,楚易心中微微一震,戚戚相应,“皇帝说得不错,要想天下太平,单靠法宝神兵是万万不够的。我个人纵有通神之力,收齐了轩辕六宝,也难以回天。现在最为紧要的,还是要想方设法,团结所有能够团结的力量……”
思忖间,那邦邦使节领了赐赏,恭谢退下。
骠国等番邦使节又陆续上前跪拜,献报供礼。
礼物无一不是天下珍奇,由传声官远远地报了出去,登时引得城楼下的百姓惊呼赞叹,不绝于耳。
传声官又唱道:“真腊国使节阮道谦为大唐皇帝进献贡礼!”
楚易嘴角微笑,口中念念有词,以法术遥遥操纵那真腊使节。
阮道谦登时起身上前,跪伏叩拜,双手高高地举起那面全真镜,高声道:“大唐皇帝陛下,敝国国王请卑使献上照妖神镜一面,佑助皇帝陛下明辨忠奸,洞察秋毫!”
那几个真腊使从瞠目结舌,错愕不已,他们分明记得供礼是无瑕璧玉,怎么突然变成了一面照妖镜?心底狐疑,嘴里却不敢吭上一声。
那冒牌李玄哈哈笑道:“阮贵使这话可就说错啦。我们陛下素来有火眼金睛,不必用这照妖镜,也可以明辨忠邪。”
唐元宗笑道:“朕哪有什么火眼金睛?本朝太宗皇帝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整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阮贵使带来的这面镜子若真能照出妖邪,那便是朕的第四面宝镜啦。”
群臣纷纷微笑点头。此时殿上的群臣都经过楚易筛选,极少谄媚之辈,若换做从前,只怕早已谀浪大作了。
阮道谦磕头道:“大唐皇帝陛下明鉴,这面照妖镜乃是上古神物,的确可以照出妖邪原形。陛下如若存疑,尽请一试,说不定这大殿之上,就藏着奸佞妖邪也未可知……”
唐梦杳、苏曼如二女微微一震,突然明白楚易的用意了,他要借番邦使节,逼得鹿力大仙原形毕露!
“放肆!”
那“李玄”眉头一皱,拍案喝道:“当今太平盛世,野无遗贤,这里的每一个官员都是国家栋梁,哪来的奸佞妖邪?区区一介蛮夷,竟敢天朝大殿狂放厥词,妄议诽谤!来人,给我拿下!”
鼓乐息鸣,爆竹声止,众人想不到李玄竟会突然雷霆震怒,霎时间全都安静了下来。
殿下众金吾卫轰然应诺,大步上前。
真腊使从的脸色登时变得煞白,浑身簌簌颤抖,阮道谦却跪着动也不动,泰然自若。
“且慢!”唐元宗摆了摆手,笑道,“七弟,阮贵使是真腊国使,未必就知道我大唐礼仪。他也不过是想让朕看看这照妖镜的神力而已,并无恶意。”
阮道谦磕头道:“陛下圣明!这面照妖镜可以还原众生百相,让妖魔无所遁形。卑使素闻齐王忠肝义胆,人臣表率,心里好生景仰。既然齐王不信此镜神力,不如请齐王凭镜自照,就知真假。”
满殿官员无不愕然,面面相觑,想不到这小小的真腊使节竟敢和当下最有权势的齐王叫板!当真是“黔驴胆壮不怕虎,蟒蛇心贪敢吞猪”。
一些与李玄交好的武将更是怒气勃发,忍不住便想拍案而起,但又怕惹怒了皇帝,只好强行按捺,大口大口地仰头喝酒。
李思思脸色微变,妙目微眯,饶有兴味地凝视着阮道谦,闪过一丝极为古怪而复杂的神色,笑道:“有趣有趣!想不到阮贵使身在南蛮番邦,也懂得我们汉人指桑骂槐的伎俩。七哥,这位贵使定是记挂着当年你讨伐南蛮各国的旧事,所以暗示你是乱世妖魔呢。”
“李玄”仰头将美酒一饮而尽,起身哈哈笑道:“好!本王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