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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养眼多了,我说。
你养眼不养眼跟我有什么关系,翩翩冷冷地说,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我没有知难而退,而是越是艰险越向前:你知道你最具杀伤力的是什么地方吗,正是你的眼睛,拿墨镜把它遮住,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怎么样,捧杀,一招就能毙命。
果然,她笑了。她笑了就好办了。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她今天特意穿了一件能完美地勾勒出她腰身线条的衣装,看上去那么错落,极富诱惑。我牵着她的手坐在我旁边,她顺从了,并没有执拗而任性地抬起她的下巴,挑战似的盯着我。既如此,我想我绝口不再提她与谁谁谁上床的事,因为这不但是她的忌讳,也是我最怕触到的痛处。
没有想到的是,首先提起这个痛处的却是翩翩。那天,她们机组的人轮休,去会餐,之后意犹未尽,又跳了舞。在舞厅她结识了一个汽车推销商,醉醺醺地一起开了一间房,就在他们脱掉衣裳躺下来的时候,她突然清醒过来,跑掉了……所谓的上床事件,大抵如是。翩翩叙述完这一切,便捂住了脸,哭了,肩膀不住地起伏痉挛着,我用胳膊揽住了她的腰,让她依偎在我的怀里。
好了,事情了结了,只要往后不要喝太多的酒就是了,我干巴巴地说,几乎没什么水分。
你明明知道的,作怪的压根不是酒,不是……翩翩在呜咽的间隙争辩道。
不是酒是什么?我的问话一脱口,我就后悔了,后悔给了她一条哭诉的导火索。
是你!你说你爱我,却又不给我一个承诺,翩翩悲哀地用手背擦着眼泪说。
为什么男人一到了三十五岁,就变得懦弱而胆怯了?她问我。
我无言以对,只好说:就因为他们到了三十五岁了呗。
算了,再说也没用,就多多宽慰自己吧,不求天长地久,但愿曾经拥有,那件事,你原谅我,好吗?翩翩仰着脸,诚恳地说。
我吻了吻她的额头:你答应我,无论你是生气,还是愤怒,都不要随便用阴道来做复仇的武器就可以。
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从现在起,它版权所有,违者必纠,她撒娇说,手从我的衬衣领口伸进去,那手仿佛有电,抚在我的胸上,有一种微妙的麻酥酥的触觉。
我也捏了捏她的乳头:你真是一个迷人的小丫头。
她嗤嗤笑着揶揄了自己一句:可是她也干过不怎么迷人的勾当,快把我的男人气死了。
她的声音特别有腐蚀性,翩翩每次做爱到高潮的临界点时,最喜欢叫我“我的小男人,”平时,这话总能激发我的斗志,然而这一回没有。外面下雨了,我一直担心西西会出来找我。
我爱你,翩翩耳语道。她的凌乱的头发搔得我浑身都痒,而且我稍微低下一点头来的话,还可以从领口欣赏到她坦露出来的很可观的部分胸脯,我有点失控了……
你们在花房做什么呢?突然,一个花匠出现在我们面前,冲着我们嚷嚷着,还威胁着要罚我们的款。
三十六计,走为上,翩翩一下子跳起来,拉起我就跑,长发在她的身后欢快地飘拂着。我也笑着,脚步踉跄着,跟随着她——对现在的我来说,这是我喜欢的运行轨迹。
暗处之花
仿佛我的某个程序出了故障,竟让我突发奇想:我该把教授介绍给翩翩,或者说是我把翩翩介绍给教授,总之,我很想这么做,这就像是把两种不同牌子的阿斯匹林装在一个瓶子里。
起码他们俩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对我都极其重要。
安排这样一个时间并不是那么容易,但毕竟在半个月以后,我终于找到了这么一个合适的时间,时间是下午,地点是在一家作家开的画廊里。画廊里安静极了,而外面烟雨蒙蒙,甚至隐约可以听到几条街以外的火车的汽笛声。
我惊奇地发现,教授居然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他的助手。他穿了一身本年度流行的休闲装,举止优雅,脸上始终带着矜持的笑容。而翩翩干脆穿了一身职业装,金色的烫发,不但染黑了,而且也捋直了,瀑布一般,跟教授比起来,她似乎更矜持。
都透着有点假,透着一股子好莱坞的劲头,我心想。
我基本是沉默的。他们的话题是从谈印象派和野兽派的画开始的,然后是中东战争,然后是俄罗斯石油,再然后是青藏公路,他们谈得很起劲,而坐在一边倾听的我仿佛是在浏览央视的新闻联播。偶而,翩翩还会将她的手放在我的腿上,或其他在公众场合不宜放手的地方,我只好装作毫无知觉的样子,我知道,翩翩一定心里偷着乐呢。
最后,话题停留在各自的事业上,但翩翩显然对这个不感兴趣,她摆摆手说:教授最好别跟我谈什么事业,事业比子弹和匕首杀死的男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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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是,教授笑了。
我们走出画廊,在街上分手的时候,教授将我拉到了一边,对我说:这是个好姑娘,也是个最贴心的红颜知己,却永远不会是个好妻子。
我跟他面对面站着,能隐约闻到他身上散发着的乙醚味道,我想:在他的心目里,他的那个娇滴滴的助手是不是也跟翩翩一样属于“红颜知己”呢?
我的意思,你明白吗?见我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教授又特意强调了一下。
我明白,我明白,我附和道,表示我在洗耳恭听。事实上,也的确是。无论是他的助手,还是我的翩翩,都只能是暗处之花,开放在背阴的地方。
在我与翩翩打车回医院的途中,翩翩把教授给她留下的印象告诉了我:他可以信赖,因为他是个天生的济世主义者。
可是,我没注意她在说什么,因为我觉得冷,连连打寒战。我坐在出租车上就像乘一叶扁舟在急流中,颠簸起伏,仿佛随时都有遭遇灭顶之灾的危险。
差不多等翩翩唠叨够了,她才发现了我的异常,你怎么了?她推了推像水獭一样蜷缩着身子的我,露出惊慌和恐惧的神情。
我梦呓一般地说:我被海浪吞噬了,一个劲地往下沉,往下沉……说完,就不省人事了。
犹在镜中
我从晕厥苏醒过来,已经是两天以后了。我梦见了有个脸上蒙着面纱的女人在吻我,我睁开迷惘的眼睛,竟意外地发现,是翩翩,她还守在我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她把头发盘了起来,倒很有一点为人妻的感觉。你终于醒了,她说。
是,醒了,我说。
你要是困的话,继续睡,我就坐在这看着你,她用手抚摩着我的脸说。
不,我想再让你吻我一下,我伸出手去,想摸一摸她盘起的头发。她却含住了我的手指头,用舌尖爱抚着它。
有人咳嗽了一声,我抬头一看,在翩翩的背后居然站着昆虫,正严肃地凝视我们。
你怎么来了?我惊愕地问了一句。
翩翩赶紧解释说:你突然高烧不退,我吓坏了,怕一个人照顾不好你,就从你的电话簿里找出你几个朋友的电话,向他们求援,可是他们不来,我只好把表哥叫来……
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还得是儿时伙伴,因为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利益冲突,只有友谊!昆虫说。
你都给谁打了电话?我声音沙哑地问道。
一个是洪荒,一个是格林,我听你提到过他们,所以……没等翩翩说完,我就挥挥手,打断了她。
他们对你说什么了?我皱着眉头问道,我感觉就像不小心踩到了烂莴笋,有点讨嫌。
姓洪的那位说,他正在写一个东西,写到灵魂出窍的地步,为了保持这种良好的竞技状态,他连喝一杯鲜榨橙汁的功夫都没有。哦,他还说,等他的书稿完成,你一定要好好读读!翩翩大概是怕刺激我的神经,所以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
那么格林是怎么答复你的?我又问。
格林说他正在郊区跟几个编辑学打高尔夫,他强调这样既可以跟编辑联络感情,也可以体验一下贵族生活,翩翩说。
呸,这副德行的人也配做贵族!昆虫骂道。
你们别说了,我又觉得冷了,我说。我没对他们撒谎,我真的觉得冷,而且是三九天光着屁股躺在结冻了的冰面上的那种冷。若干年以后,我再见到洪荒和格林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这种感觉仍然有。
在穿白大褂的迢迢进来给我输液的时候,翩翩咬着我的耳朵告诉我:另外,我还拜托护士小姐给西西打了个长途,把你的病情跟他讲了……
命运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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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西西回来,我的体温已经基本正常了,只是稍微还有点咳嗽。可是我的烟瘾并未因此而受影响。她很为我担心,说以后要少出差,或者干脆不出差,多让摇篮替她跑一跑腿。
我想把伯爵对我说的话告诉她,可是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同时也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一天,西西十分郑重地对我说:你想过偃旗息鼓吗?话一出口,她似乎马上就后悔了,冲我笑一笑,不说了,安静得仿佛停靠在湖边的一只帆船。
你的意思是……我们收山?我把烟灰弹到一个海螺壳里,这是西西从青岛买来给我做烟缸的。
我只是随便说说的……西西欲言又止,把烟从我手里拿去,她抽了起来,因为我又咳嗽起来了。
我托着腮,用心地琢磨了一下。可能西西不知道,对生意我早就厌倦了,只是一直没有说出来。人们都这样,心里的东西是轻易不会说出来的,其原因是心脏这个由肌肉组成的圆锥形的中空器官位于心包囊内的,而不是坦露在外的。
西西说:我们最近出的书卖得很不好,书卖不好,款就难收;收不上款,就无法操作下面的选题,这样下去,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那么,就歇手吧,起码在我身体尚未恢复之前,我们暂时停业整顿,我说。因为这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决定,所以我也用了非比寻常的腔调。
可是……西西抬起头来望着我,勉强拼凑出一丝的笑容来,似乎有些难言之隐。
可是什么?我问了一句。我知道她比我对做生意更有兴趣,我早就想丢下这一切,找个地方读读书、写写字什么的了,惟恐西西反对才一直没有付诸实施。
西西握住了我的手,用脸贴了贴它:可是,如果你一时身体恢复不好,这里的治疗费用怎么付给人家?这是我最担心的。
我们手头的存款,能维持多久,我是说现条件下的生活?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等待着她的回答。
西西的眼神变得忧郁起来:不是很乐观,节俭的话可以坚持两年多,要是奢侈的话,顶###持一年左右。
我笑了:足够了,你可以下决心了。其实,说这话的时候,我也怀疑,除了我如此乐观而外,这世界还能否有第二个我来?
好了,宝贝,你让我再想想。西西沉吟半天,才搂了搂我的肩膀说,声调温柔了许多,仿佛恋人之间的狎昵。
好吧,随你,我捏了捏西西的鼻尖说。
嘿,说什么悄悄话呢?迢迢正好进来给我换液体,打个趣。我发现,最近的她,眼睛里经常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再也不见了以往的孤独落寞,看来是雨过天晴了。
上帝是不是突然眷顾你了?我在迢迢把针尖稳稳地扎进血管里之后,才逗了她一句,不然,哪一句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