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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的一声，路卡惊呆了，他看着眼前杯盘狼籍、众人仪态不整的景象忍不住吃吃道：“怎……么……会？”那人朝他点点头，小声说：“你还不快点让他们收拾？王子要进来。”路卡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跟他说：“你能不能想办法，请他不要进来？”那人别别嘴说：“你还不知道殿下那脾气？他觉得有必要哪都会去，你还不如自己去拖着他好了。”路卡想想也是，赶紧小声跟大伙儿说了，虽在醉中，这帮人还有基本的理智，赶紧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
路卡忙冲出去想先迎着王子，哪知王子已自个走了进来，他穿了一身黑色的长袍，头上也是同色的斗篷，遮去了半边面孔，唯一代表贵族身份的是那斗篷上镶金边的宝石穗带和极佳的质地，但那种风神仪态一看即知是王子无疑，众人都觉得：“惨了惨了！”路卡的家人更不知今天是吹了什么风把这尊神送到自个家里来了，本能地往下一跪，哗啦啦全屋子人都跪下了。路卡求助地看王子的那个随从，那人却只在王子身后摊摊手表示爱莫能助。路卡只得跪下来迎接。“殿下，您怎么来了？”他小小声地问。
伊兹密笑笑，一手掀开斗篷，一手把路卡从地上拉起来，小声在他耳边说：“不是叫你别动不动下跪了么？”路卡面上一红，意识到全家人都在看着俩人，更不知怎么办了，只得强做镇定回答：“殿下，您不该来这里，不安全。我送您回去吧。”伊兹密扫扫这屋里的景象，又笑了笑，这一回他的笑容闪着调皮的火花，仿佛电光般把屋里的人都震了一震：“怎么？我想来看看你还不行？”路卡终是忸怩了：“我家乱得很，不好……”伊兹密拍拍他肩膀，笑说：“我既然来了，你就请我吃晚餐好了。”转头又朝众人一笑：“你们都起来吧。”
路卡的家人浑浑噩噩地站起身，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情况。伊兹密顺手脱去斗篷，路卡连忙接着，伊兹密看着他问：“你不请我坐下？”路卡这才醒悟失礼了，忙把屋里最好的那张椅子擦了又擦，拿来他自己的衣服垫在上面，这才请王子坐下。伊兹密闲闲交叉着手，看他象只小蜜蜂似地满屋子乱转，忍不住唇角一挑，微微含笑。趁这时候，侍卫们悄悄地帮手把餐桌收拾了一遍，伊兹密看路卡还在满屋子转悠地找干净餐具，就吩咐：“你过来。”顺手把路卡拉在身边，让他坐在旁边椅上，这才抬头，瞧着傻愣愣站着的路卡家人说：“你们也坐吧！”
这家人哪敢坐呀，王子欣然一笑，面容极其亲和，说：“就算我请你们坐好么？”他们才擦着椅子坐了小半个屁股下来。路卡的妹妹醒过神，忙到厨房把一套干净餐具洗了又洗拿过来，王子倒也不挑剔，就着吃起白面包和牛乳来，路卡的妹妹又赶着去杀小鸡，这时间王子边吃边和路卡的兄弟们见礼，问些：“你们做些什么营生啊？”“今年收成还好么？”“收获的果子都卖出去了吗？”路卡的二哥又赶紧捧了一大堆果干出来，都是自家田地上的出品。王子拈了几颗葡萄干，说：“挺甜的，你们的庄稼活不错呀。”路卡的大哥二哥立时受惊若宠，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路卡忙给他们打眼色，他们赶紧把油橄榄果和葡萄酒送过来，王子一边喝着葡萄酒，一边吃面包，转头对路卡说：“你吃过了么？”路卡忙点头，王子看着他，甜甜一笑：“要是你不撑的话，再陪我吃点。”路卡忙伸手去拿面包，哪知王子笑着把自个手上的面包掰了一小块，递到他手上，路卡脸上发烧，却还是乖乖吃了，王子边吃边看着他笑。侍卫们早就悄悄退出了屋子，这会子只有路卡家人陪着他，但路卡家人都看直了眼，啥都不敢问。
路卡想起来，小小声问：“您怎么没吃晚饭就出来了？”王子难得地撇撇嘴，竟有几分可爱的天真：“你知道我很忙，刚要用膳的时候，格鲁吉亚公主又来大闹，我就躲出来了。”路卡想起那位极品公主，不由好笑，理解地点点头。王子笑着说：“她真会缠人，我骂又骂不得，打又打不得，只能好言好语跟她蘑菇，无聊得要死。”路卡家人都听得呆了，这种宫廷事情路卡是从来不讲的，如今却听王子亲口讲了出来，他们不敢插嘴，只觉得王子对路卡极其亲昵，什么隐事都能讲似的。
哪知王子抱怨完格鲁吉亚公主又抱怨路卡：“你这家伙，回家也不禀报一声，也不说什么时候回来，我等得不耐烦，想着横竖没见过你家，跑来玩玩。你欢迎么？”话是抱怨，脸上却真是笑意，而且还真是饿了一般，吃得很爽快。路卡连忙迁就着他说了些絮话，这会儿，路卡的妹妹从前在贵族家帮厨，倒也是烹饪好手，一阵功夫就把烤好的小鸡端上来了，至于新蒸的小鸡还要等一会。她跪着说：“您请用。”王子笑笑：“你站着说话吧，这是你们家，就当我是寻常客人好了。”女孩脸红红地谢过，这才站了起来。
王子边吃那只拿蜂蜜和茴香烤出来的小鸡，边称赞她的手艺，随手脱下右手的一只镯子笑道：“这算我的饭钱。”女孩子忙起身接过，没口的感谢。灯光下，她的颊边红得象涂了一层胭脂，眼角边汪着两朵红云，羞答答地把那只镯子放进了怀里。那种少女的羞态格外不寻常，路卡的哥哥们都看得分明，惟独路卡和王子没注意到。王子笑向路卡说：“等会你跟我走，我有好东西给你看。”路卡心头一跳，已明白王子是要带他去新宅了，心里更乱了起来，不知不觉就把头低了。
第 81 章
这是个寒冷的夜晚，葡萄藤上打着白霜，无花果树瑟缩在墙角，包扎上了防冻的麦杆，但柏树依然浓绿地挺着身子，无惧严寒。两个人一离开温暖的屋子，吐出来的气就带着白雾，王子带着路卡上了马，把他的小脸包在自己斗篷内，回身打个招呼，就提马走了，侍从们不敢怠慢，提着灯跟着跑了过去。
这一行人刚刚消失在街角，路卡的妹妹就兴奋地跟哥哥们说：“好亲切的人呀，大家都说他冷静又威严，可今天见了他，才知道他是这么和善……”路卡的大哥看着黑暗中没有街灯的道路说：“看来他对我们家小弟很照顾。”妹妹就说：“明天我想去拜托下路卡哥哥，让他安排我到王宫当侍女就好了。”二哥冷不防听到这话，把油灯移过来照了一下她的脸。烛光下她满脸绯红，眼里水漪漪的都是少女的思情。他笑了一声：“妹子，我劝你别想这些才好，王子那是什么人物，你进了宫就能侍候他啦？而且……”他凑近些说：“王子一心一意只爱尼罗河女儿，无人不知，刚才你没听到么，格鲁吉亚公主那样尊贵的人他都没看在眼里头。你就是见了王子，王子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女孩子登时羞到了窘处，大声说：“我什么也不做，就看看不行么？”二哥嘿嘿一笑，但大哥立刻出来打圆场：“老二说得没错，你就安心看我们邻居谁家小子合适嫁了吧，这回得的赏赐足够给你置办一副很好的嫁妆。王子你就不要想了。他是未来的王，要匹配神的女儿。我们这样的人家，你就是给他做侧妃也没指望。再说，你以后要看他，他很喜欢我们家路卡，说不定还会来呢。”女孩的脸慢慢忧郁了起来，把头垂了下去。
路卡自然想不到这里的事，他脑袋全被认错这个念头给占满了，虽然说他在那厚实的斗篷里丝毫风都吹不着，王子身上的体温又暖人，王子的气息还是那么好闻，可他心里乱得就跟山上吹来的寒风似的。王子也不说话，只是随意地驱着马，那马儿在轻飘的细雪中踏着步儿，雪屑落在斗篷上，很快又被风吹去。雪中少有人行路，灯笼的光照出去也照不了多远，气氛安静而清净，浓黑的夜中飘着晶莹的雪光，但地面只有略略的薄雪，对行路没有什么妨碍。过了一会，王子在他头顶问：“觉得冷么？”路卡轻声说：“我不冷。”又问：“您有没有吹着风？我们这就回王宫去吧，这天气不适合出来，您要是受了寒可不好。”王子把下颔在他头顶支了支，轻笑：“哪有那么柔弱？往常这种天气我还在翻山呢。”路卡想想也是，即使下雪天赫梯人也有军事训练的习惯，以防军队习于安逸而遭袭击，便不吭声了，反倒是王子环着他的手把他紧了一紧。
又过得一会，他们终于到了目的地。路卡看到那栋大宅院时惊呆了，侍卫们没说错，这房子切切实实都是结实的花岗岩建筑起来的，门前有埃及式的廊柱，浮雕着神像的大门包了一层青铜，门上还挂着花环，两排男女奴隶跪着迎接，而门后廊边的鸟笼子里，一只鹦鹉叫喊着：“欢迎主人！”于是奴隶们轰然叫道：“欢迎主人！”王子下了马，笑嘻嘻牵着他手走进去，路卡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用了。王子赏他这么多东西，难道是真的？
当然，路卡并没注意到那些女奴都是长相平凡、身材一般、看起来稳重可靠的，如果他注意到了就能发现王子的那点私心。但他只是红着脸被王子拉着，王子带着他到处看，边看边问：“你喜欢不喜欢？要不要我再叫人改一改？”路卡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这辈子还没被人喊过“主人”呢，窘得实在说不出话。
进了大门就是前院，又是两排男女奴隶屈膝而跪，前院正中有个喷泉，周围种了一丛丛紫罗兰、玫瑰和蔷薇，掩蔽着精美的石像，院子里更有美丽的回廊，地上嵌着白石，两边墙旁更种着桃金娘和香柏树，即使在这样的季节，两人步过去，都能闻到阵阵沁人的香气。
待到了大厅一看，石头地板铺着绣毯，墙壁镶着有各种人物花鸟的精细雕板，用缝制精巧的美丽毛皮和重重帷幔装饰着，椅子则嵌着玳瑁和象牙，椅前放着铜制的踏脚凳，因天冷的关系，凳上还蒙了一层毛皮暖足。而通往侧厅和后院的门上则有着银制的把手，挂着精美的绣帘。大厅里放着一个三足铜炉，里面的炭火正烧得温热，王子把斗篷取下来，立刻有奴隶跪着接了过去，又有奴隶送上饮料和食物来。管家跪着迎接。王子笑笑拉路卡坐下，惬意地喝了一口温热的饮料，问他：“喜欢得说不出话了吧？”路卡憋红了脸，任王子的手绕着他的头发逗他玩，可还是说不出来，只能不住地摇头。
王子也不在意，吩咐说：“以后这宅子归路卡所有，他就是你们的主人，明早你们过去他家，帮他家人把东西都搬过来。”管家跪着答应，就想跟路卡介绍这宅子的情况。王子有些不耐烦，说：“这些事明天再办。”带着路卡起身，朝后院走去，专司拉门帘的奴隶赶紧打起帘子，又是几座长廊通往后院，那就是真正的居住之所了，王子说：“后面还有花园，从内厅就可以走过去，今天不去了，明天你再去看吧。”即使雪夜里没有月光星光，但灯火通明，路卡也能瞧出那栋房子的华美与坚固。
路卡只觉心里糊糊涂涂，手上烫烫热热，王子跟他说话，他都不知怎么答，管家上来请问他有什么吩咐，他更是答不出，羞红了脸无法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