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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得那把剑上的缺口,那人挥舞着长剑一次次劈下来,又一次次被他挡住,而那个被踢到男人要紧部位的侍从一时半刻还直不起身来,两个人都用了最强的力道,其他的侍从追了上来,笑道:“这小子还真辣手。”站着围住了他们,那人喝道:“我来杀他,让他死也死个明白!“
但他错了!在最后一个词吐出去的那刻,他的剑忽然从破口的地方折成了两段,而路卡再不容情,猛地一下扎进了他的胸膛,那人惊愕地瞪大了眼,还没来得及说话,路卡已从他胸中绞拔出匕首,猛地将他的身体用力推向离得最近的那名侍卫。就是这么一忽儿功夫,路卡忍住了腿上的伤,又从包围圈里冲了出去。
现在他再也不能手软了,即使不想杀人,但他不能等着被杀,所以,只能把这些人杀死!他顾不得去想杀了王家使者的后果,只能拼命往前跑。
逃跑,追杀,赶上,搏斗……有人倒下。然后,再逃跑,再追杀,再赶上,再搏斗……又有人倒下。时间并不长,但路卡已感到双腿疲软,受伤的地方生命力在往外涌,眼前越来越黑,两眼越来越花,拼命提起精神的支撑力也似乎渐渐消失,他的腿已经跑不快了,喘息比被被宰杀的公牛还要剧烈,血和着汗腻在身体上,他想要看清来剑的方向,却只有一团团黑影,心脏的博动声仿佛一声声重锤,仿佛徒劳无益地想挽留生命。
王后派出来收拾他的六名武士,为首的那名最先被路卡砍伤了脚跑得最慢,当他追上来时,发现其他四个人都倒在了沿途的地上,而最后一个侍卫正和路卡缠斗,他立即投出了匕首。
现在路卡再也无法搏斗了,全身鲜血地靠着墙壁倒下,离肩头很近的胸口处又中了那匕首的伤,但他还在挣扎,双手极力想从地上撑起来,却怎么也无法再站起来逃走,那眼中的神色宛如笼子中的困兽,只剩了狂乱又迷朦的光芒,他头发上都是血,汗水夹着血液从脸上瀑布般地流下来。那正和他缠斗的侍卫吃了一惊,终于明白这个人是没能力反抗了!
路卡还想握住匕首,但匕首从满是血迹汗水重伤后颤抖的手中渐渐滑了下去,那侍卫用力一踢,匕首噔地掉在地上。
最先的那侍卫走上来拣起匕首,一看,登时啧了一声:“好刀,王子还真是宠你呢,路卡。”他桀桀笑了一声:“难怪能杀我们这么多人。”
另一个侍卫说:“快点杀了他吧,等事情拖久了就不好办了。”路卡耳朵里都是轰响,无论什么声音都象隔了一重山,他明白了死到临头,还想撑住身体站起来,但头却无力地往下垂。
那人举起匕首来,说:“路卡,你杀了这么多人,也够本了!去死吧!“
路卡其实已看不到他了,路卡的眼里是一团团的黑暗,只能看见一个个黑色的影子,在飘,在动,在摇晃,几乎断掉的神智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的王子!
再也见不到王子了么?再也不能陪在他身边了么?再也没办法爱他跟随他保护他了么?
那人哈哈笑了起来,眼中散发着无边的锐利。即是被路卡杀掉了同僚的愤怒,也是对路卡的武勇的钦佩,更是即将杀死这样一个勇士的快意!他看着路卡脖子弯曲的弧度,舔了舔嘴唇,这样最好,这样砍下去,正好是行刑的最佳角度。那湿透了的鬈发从头上垂落下去,有一部分杂乱无章地粘在肩窝上,而另一部分则半掩着脖子,但那人比了比,举起匕首,砍了下来。
伊兹密弯弓搭箭,屏住了全部气息,就连祈祷都忘记了。那一刻他什么都不想。全世界只剩下要杀掉的那个目标而已。
铁制的镞头带着鹰羽飞出去,沿着空间的弯曲,以死亡的尖啸,笔直地插入了那人的胸膛。
那人不敢置信地摇晃了一下,慢慢低下头,血迹渐渐地从他胸口扩散,甲胄破碎处也浸出了血,他抬起头望向来箭的方向,还没看清楚是谁,忽然两眼一翻,倒了下去。
唯一活着的那个侍卫满脸惶恐地看着王子来临。这是伊兹密一生中冲锋得最快的时刻,他飞跃而来,犹如在悬崖上飞奔的猛虎,以让人几乎心脏破裂的恐怖冲到这人眼前,侍卫情不自禁地跪下了,王子长剑一挥,回手护住路卡,剑尖却刺到了他脖子上:“谁指使的?”
侍卫哆哆嗦嗦地说:“是王后!”
伊兹密盛怒的茶色眼睛变得那般凶狠,侍卫不敢违抗,立即朝那被射死的人一指:“他身上有王后给的金牌。”
王子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表情:“拿来我看看!”
侍卫跪着爬了过去,从死人身上摸出了金牌,双手交过头顶,献给王子。
王子接到手上,犀利的眼睛扫了一遍,忽然转头看了一眼路卡,沉吟不语,那侍卫立刻喊道:“殿下,不是我们擅作主张,真的是王后的命令啊,是她下令杀了路卡!这金牌可以为证!”
伊兹密忽然冷笑了,单手一用力,竟然将那样坚硬的金牌揉得变了形,他冷笑着将那变了形再难辨认的金牌放回了怀中,那侍卫怔怔抬头看着他的举动。
伊兹密冷声说:“什么金牌?我没瞧见!”长剑猛地朝侍卫头顶劈了下去。血雨如花,喷溅了他一脸,他擦也不擦,回身抱起路卡,大踏步走了出去。
第 100 章
路卡失血过多,深度昏迷,御医都紧张万分,伊兹密紧紧握着他的手,不住地唤:“路卡,路卡,你支撑住。”
路卡听不到他的话,但原本还有些紧张着颤抖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了,渐渐漂进无意识的黑暗。
王子在给他包扎敷药,王子的眼泪滴在他身上,王子握着他的手却又怕把他握坏了,王子在他的身边颤抖,哭泣,但路卡不知道,他一点也不知道,他完全漂去了一个宁静得再没有思绪只有沉沉黑暗的世界。
每隔一会,伊兹密就忍不住伸手去试他的呼吸,想贴上去听他的心跳,却又害怕自己太过发抖万一碰着了他,会让他再受一次痛苦。这个人伊兹密失去过一次,看着这人死过一次,不能再让他死了第二回了!
饶他是权倾天下的赫梯王子,现在也和普通的男人没什么两样,他哽咽着,发怒着,恳求着,一再地对那个昏迷的人说说:“活下来,我的路卡,求你活下来。”
那么多的珍贵药物都用上了,找来的名医挤满了王子的卧室,侍女进进出出,敷的药膏、喂的药水换了一轮又一轮,但路卡仍是昏迷,脸上毫无血色,那刚刚长起了男子汉的茸毛的颊边一片惨白,仅仅一天之前,伊兹密还在爱恋地抚摩他的双颊,觉得如芳草地那般可爱,可现在却害怕这冰凉而雪白的温度。
“活下来,路卡……”王子现在只会说这样的话。在情绪最失控的时刻,他甚至把赶来探望的尼罗河女儿也拉来了。“你不是能起死回生么?你不是神的女儿么?求你救救路卡,只要你救他,这辈子我都待你好!”他恳求说。但凯罗尔看着路卡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和包上去的绷带,发愣了。
她只是个考古学院的学生,不是念医科大学的啊!
伊兹密发了急,眼睛真的红了,凯罗尔好久没有看见他在自己面前这种表情,吓了一跳,但伊兹密只是充满希望地把她拉到路卡床头,满眼期盼地看着她。
“你会治疗吧?你会吧?”他一再地问。
凯罗尔小小声地说:“我不是医生啊。”
但他并不相信。“求你的母亲吧,你母亲是尼罗河女神,求她,帮我求她,求你告诉她,只要她救了路卡,我愿意为她建造城市,永远奉她为赫梯的守护神。”
凯罗尔低低声说:“我真的没有办法……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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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兹密浑身冷颤,又是冷颤,还是冷颤,他那失望的脸上有不肯相信的神情,忽然,他那可怕的神情又回来了,就象那一天他认为她杀死了米达文那样,也是那样愤怒刻骨的眼神。他吼了起来:“你怎么会不知道?怎么会没有办法?你明明治好了密诺亚王!你是不是以为路卡是个侍卫不值得救?”
凯罗尔惊异地抬起头。神啊,他怎么能这样误会她?可是他的眼睛象一个黑洞洞的深渊,那里面吐出的无穷怒火让她情不自禁几乎要跌倒了。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你必须救他!”伊兹密抓着她吼,那声音是无穷的绝望然而有是惊人的亢奋,凯罗尔觉得仿佛整个天空都朝她威压下来一般,这个男人过去那几个月里的温柔仿佛荡然无存,又再度成了那一天让她恐惧得无法呼吸的那个暴徒。
他的手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她软弱地叫:“伊兹密,伊兹密,求求你放手,你把我捏痛了!”可他那茶色的眼睛还是那么愤恨又疯狂,冰冷得象北极的冰雪风暴,却又狂猛得能吸人灵魂。凯罗尔有种感觉,仿佛下一刻他就会打到她脸上,会把她撕成碎片。
“求……求你……咳……咳……我真的……不懂医术……啊……看在我们……孩子……面上……放……”凯罗尔几乎说不出话来,那张柔嫩如莲花的小脸也掉满了眼泪,她真的怕这个男人呢,可是,即使是怕着,也想留在他身边。
伊兹密微微一愣,手忽然一犹豫,凯罗尔觉得喉咙上突然一松,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温和中带着柔和、却充满权威的声音:“够了,伊兹密,放开她。”
伊兹密回过头来,王后那华丽的缀满宝石的袍服出现在他的视线中,她踏着厚实柔软的地毯走进来,他竟然没能发现。
医生和侍女跪了一屋,凯罗尔又得了呼吸,伊兹密却忽然笑了,他正正容色转过脸来:“儿子今天回来,还没来得及跟母后谈心,让母后担心了。”
王后那温柔和善的王家仪态丝毫没变:“伊兹密,我带来了我宫中的医生,让他们给路卡看看可好?”
伊兹密也恢复了冷静从容的王家礼仪,平静地说:“那就谢谢母后了。”躬身道:“我这里忙乱,还请母后见谅。”
王后若有所思地瞧着他,面上却温和如常,微微俯身瞧着路卡:“这孩子还好吧?”
伊兹密脸上竟然还笑得出来:“医生还在治疗,多谢母后关心。”
王后看了他一眼,转脸对凯罗尔说:“你还好么?”凯罗尔偷偷看了王子一眼,点头说:“我没事。谢谢母后。”王后微笑着:“伊兹密这孩子脾气是这样,对下属总是仁慈。你要体谅他。你就等于我的女儿一样,要是他做得不好,你就告诉我。”凯罗尔顿时羞红了脸,偷偷瞧一眼王子,却听王后吩咐道:“这里人多繁杂,怎能让王妃待在这呢?来人,把王妃送回去,路上小心护着,别又受了惊。”
伊兹密眼角微微一跳,却微笑了:“母后说的是,我卤莽了。”转身吩咐:“快不快点把王妃护送回去?”
母子俩看起来一团和气,外人自然不知异样,王后坐了下来,看似随意地问起医生路卡的具体状况,而王子却坦然地坐在了路卡的身边,自然地握住路卡的手,王后也眉头一挑,忍住了,继续询问。
过了一会,王后说:“既然如此,我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不打扰你们,先走了。”伊兹密才一手握着路卡,一手端着药,慢悠悠地说:“母后,我还有事情禀报,可否再留片刻?”他抬起脸来,脸色竟然是笑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