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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的似乎有道理,他必须拿卢锦辉的性命和自己的前途冒险,同时恶劣地违反最基本的警员规章制度——带着近乎残酷的冷静。
不然他能怎样?
叶利忽然古怪地笑了笑,“那么,你舍得么?监狱里的探视可不能够提供双人床。”
单飞一愣,“我们可从不仅止于传统的方式。”随即他反击道:“你有兴趣听吗?”
叶利再次确认单飞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他用力地拉开转椅,坐上去,重新盖住眼睛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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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飞听见叶利的大动作造成的吱吱嘎嘎的噪音,心里有些内疚——他并不想刺激这个固执的家伙的,但是他更不想听到类似的恶意调侃。因为他确实会为此痛苦,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尖锐的痛楚自胸口爆裂,同时伴随着无法排遣的焦虑。
叶利打乱了他好不容易从纷乱的压力中理顺的思路,让他变得不再像自己——或许应该说,是谢天麟让他变得虚弱敏感。
单飞告诉自己放松,这世界上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然而潜意识补充说:这一件,无疑,可以划分进最难的那一级。
在最初的半小时里,叶利确实昏昏沉沉地打了个盹,可是越来越多的不安和疑虑,随着时间分分秒秒的流逝占据了整个身体,混沌的大脑自发地清醒过来,他听到单飞刻意放轻脚步声地来来去去徘徊,彰显着他的紧张。
“几点了?”叶利问。
“四点。”单飞看了一眼紧握着的手机,道。
距上次通话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从沙头角过来不需要这么久。他是不是反悔了?”叶利拿不准该不该给卢锦辉打一个电话——他可能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或许一个电话会吓跑他。
“我不知道。”显然单飞也在矛盾中,“我也猜不到他为什么会帮谢氏,或许刚刚我应该跟他好好谈一谈。”
“我认为你刚刚在电话里做得很好,有些东西不适合在电话里说。”叶利不想让这种情绪在单飞心中滋长,因为它除了伤人之外没有任何好处。
单飞感激地看了叶利一眼,“兄弟,你除了把扫我的兴当爱好之外,几乎是个完人了。”他开玩笑道,企图冲淡紧张压抑的气氛。
叶利从来不知道还有这种表示感激的方法。“拜托,做你眼中的完人对我来讲是一种耻辱。”
“看看这些日子我都跟谁混在一起,你就知道我的刻薄是情有可原的。”
“但愿不是我。”单飞嘻嘻笑道。
“不只是你,还有谢天麟。”这并不是全然在调侃单飞,叶利只是脱口而出。谢天麟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了,当然,并非正面的。
单飞放弃了争辩——谢天麟是有这方面的天分。
“我想,我应该给徐燕妮打一个电话。”他皱眉道:“我不相信阿辉会选择逃走,他不会那么傻的。”
一走了之绝非正确的选择。撇去他自己从此亡命天涯不论,他想让自己的家人——尤其是身为重案组探员的妻子——如何自处?
叶利沉默地点头。
略微酝酿了一下,单飞拨通了电话。
在第七、八声铃响而无人接听之后,单飞打算放弃了。“没人听电话。”他向等待结果的叶利道:“我搞不……喂?”
“单SIR,”电话的那头是含糊的哽咽声,“阿辉死了……”
单飞大脑“嗡”的一声,有瞬间一片空白!
第十五章
报警的是那栋大厦二楼的住户。
他说他被沉闷的类似于鞭炮一样的响声惊醒,声音很低,如果不是因为那时恰好尿急,他并不会醒来。
来到洗手间的时候,他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那时他还以为是楼上装修的那一家趁夜乱丢垃圾,于是在解手之后走到厨房,从窗子往外看去,嘴里还在低声地咒骂着,然而刚骂了半句,他的声音就被恐惧的嘶声淹没。
他迅速地跑进卧室,坐在床沿上发抖,半晌之后才想起打报警电话。
地上的不是垃圾,而是一个人。
黑暗中看不太真切,四溅的血花就像一块污迹,还在无声地扩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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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着地的是头部,其实在那之前卢锦辉就已经死了。
有一颗子弹从他的太阳穴穿入,又从对面穿出,是从他握在手中的佩枪射出来的子弹。
防盗门虚掩着,最先到场的警员发现电子门锁已经被破坏,所以任何人都可以出入这栋大厦。
那是凌晨三点钟左右,所以夜色将一切淹没得干干净净。他们不知道他是不是被人挟持上去,可能的挣扎痕迹因严重的撞击而模糊难辨。
“我想很少有人会在自杀的时候用衣物包着枪口——这么做,会使爆裂的声音降到最低。除非他在这个时刻还为楼里住户的睡眠品质而担心。”
法医指了指桌上带着火药痕迹的外套,道:“另外注意他的指关节。”他拿起尸体的右手,现在已经开始尸僵,手指硬硬地维持着一个诡异的弧度。
“两根手指上都带有不同程度的破损——他曾经跟人搏斗过。他的胃里有大量的酒精成份——几乎是一整瓶的威士忌,但是,口腔只检测出少量类似于啤酒的残留。
“我很难想像,会有人将这两种完全不同品质的酒混喝,而他咽喉的伤口提供了一种可以不经过口腔,直接把威士忌送入胃里的方法。很可惜,他喝了一整瓶的SWING,但却连一点味道都没能品尝到。”
“你是说SWING‘尊荣极品威士忌’?”单飞一字一顿地问。
他的问题就是记性太好,而且也过于敏感,他还记得上次看到这个名字,是在交通组的记录中。
有人醉酒车祸,两瓶SWING。
有一种类似于狂躁的感觉像火焰一样烧遍全身,单飞知道自己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冷静——他简直气得发狂!
这跟他的计划是不是能够实行没关系,他在乎的是面前停尸床上,这个冰冷僵硬的人!
他甚至可以不计较这个人给自己带来的伤害,而制定疯狂的计划来帮他回头,那是他的兄弟,不管是不是走错了路,他可以引导他,为他铺路搭桥,是不是违反纪律,根本就不在单飞的考虑范围内。
没错,他居然把他杀了!
“你帮我写那份报告,”单飞用极为冷静的声音对身旁的叶利道:“说明他是我的卧底。我离开一下。”
叶利迟疑了一下。编造一个子虚乌有的故事,跟他的严谨真诚严重地冲突,但是,跟单飞一样,他无法忍受卢锦辉带着骂名离开。
无论做对做错,他已经死了,而活着的人还要活下去;照顾和维护兄弟的妻子徐燕妮,是他们的分内事。
卢锦辉的死已经够了,更何况,他生前确实已经答应听从单飞的安排。叶利觉得自己能够说服自己,虽然这么做的时候,他因违背自己的良心而痛苦,但他相信,这个感觉要远好过揭露事情真相而带来的余波。
“你要干什么?”带着一种可以用恐惧来形容的疑惑,他拉住单飞,问道。
“没什么。”单飞挣脱开,用充满寒意的声音道。
叶利能够清楚地看到他的瞳仁因怒火而极度地收缩,冰凌般的光线从眼中折射出来,锐利而冷酷。
“一个就已经足够了,阿飞。”叶利沉声道。
“我知道。”单飞回答:“至少现在……我已经安全了。”他不能够完全掩饰住声音中的痛苦——卢锦辉内鬼的身分暴露,于是他死了。他们不再需要单飞这样一个替罪羊,他安全了。
这么浅显的道理,他死了,他就可以活命!
这足够让他痛苦一辈子,尽管这不是他的错。
“我只是出去透透气。”单飞仓卒地转身,飞快地走出解剖室,没有留给叶利任何挽留的机会。
==凡=间=独=家=制=作==
单飞知道谢天麟可能在哪里。
谢氏是个集团公司,下属包括餐饮、娱乐、地产,甚至私家医院,大大小小三十余间子公司,当然,它们原本都是为了洗黑钱而生,但多半产业打理得很好,也成为谢家收入重要的一部分。
而谢天麟的办公室就在亨通商务中心的九楼,在无恶不作的同时,他也必须抽空到办公室坐坐——那里有堆积如山的文件等着折磨他。
他的窗子很大,每当太阳升起的时候,耀眼的光线会充满这一百多尺的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谢天麟喜欢阳光照在身上的感觉,让人平静的温暖,尤其在这种湿冷的冬日的早晨。
平静,他需要这个。
他强迫自己把精力集中在需要签署的文件上——没有人是值得信任的,他请人回来做事,那是看在能力的份上。
不,他从来不认为他们之间除了利益,还有什么更多的联结纽带,而往往能力越强的人,想要的就越多。
所以,他必须要谨慎。他在乎的不是几百万,而是……他的身份,他的字典里,从来都不允许出现包含着失败含义的词句。
是的,他不能够。
等到需要的时候,单飞才想起自己还没拿回警员证。
他还从未莽撞至此过,这不太符合他的作风,他应该是机敏睿智的,但这一点也不重要。
他推开企图阻拦他的保安,用非常野蛮的方式,那保安猝不及防——他实在是想不到有人敢来这里撒野,这并不是一幢普通的办公大楼,确切地说,办公大楼中办公的人不普通——他踉跄后退了许多步,直到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墙上,震得胸口微微地发痛。
在听到那声撞击的巨响之前,单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用了这么大力。
“你去报警吧!”他转头,指着尚在懵懂中的保安,厉声道:“如果你想的话。”他的语气中充满了威胁的气息,凌厉而凶悍的眼神,就像一头即将撕碎猎物的狼的目光。
从前卢锦辉曾经开玩笑地说过,他的这种眼神适合用来收保护费。
单飞的心脏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应该是他的错,其实他已经意识到了情形不妙,但他错误地判断了形势。
他没想到谢天麟居然这么快就有了动作,干脆俐落。
“滚开!”在秘书犹豫着该不该冒着生命危险冲上来阻止他时,单飞已经抢先一步喝道。
潜意识里绅士的本能跳出来,喋喋不休地谴责,“抱歉。”在越过秘书办公桌时,他不耐烦地道,然后一脚踹开谢天麟的办公室大门。
办公室的门并不经常被踹开——事实上,他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此事,但谢天麟保持着完美的镇定和优雅。他横过签字笔,从文件中抬起头来。
在幻灯片中无数次见过这个房间,单飞对它并不陌生,但是就在此刻,身处其中的时候,他还是微微地感觉到了一点讶异,为充满房间的炫目的阳光。
或许已经习惯在黑暗、暧昧的空间面对谢天麟吧?他压抑住自己略微波动的心情,将燃烧着灭顶怒火的视线镇定在办公桌后。
明显地,谢天麟很注重不同场合的着装,不同于单飞熟悉的柔和雅致,甚至略带慵懒的精致,抛去了修饰、样式简单的衬衫和银灰色的领带彰显着干练和智慧,这个黑社会将冷酷隐藏在冰冷的色调中,哪怕是满室的阳光也掩饰不住。
不一样的谢天麟。
“在开口之前,弄清楚你以什么身份跟我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