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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歌好奇道:“他的琴艺比你还出色吗?”
“我连他一分也比不上。”
她不信。
有琴泓笑:“最起码,他奏琴时你绝对不会走神。”
如歌羞红了脸:“我已经道过歉了。”
有琴泓笑得宽容。
如歌喃喃道:“琴圣……不晓得我能否有机会见他一面……”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琴圣每年会到品花楼一次,算算时间,也就快了。”
有琴泓的声音中也似带着无限向往。
品花楼除了“麻雀变凤凰”一夜间身价倍增的丫头香儿,最让人艳羡的就是风细细。
风细细也算是因祸得福,没能抓住刀无暇,却被烈火山庄的玉自寒看上了。从初一那夜后,玉公子便经常来到她的风阁,她在品花楼排行榜上的名次随之一路飙升,转眼坐到了第二的位置。想来,也只有烈火山庄才能让天下无刀城尽敛光芒,才能让她成为当下品花楼最当红的姑娘。
(有看官说了,不对呀,这风细细只是排名第二,怎会是最当红的姑娘?!您不知道,风细细就算再自负也不敢跟排名第一的雪相比,只是雪极少待在品花楼里。)
风阁。
玉自寒临窗而坐,静静品茶。
风细细也算是见过场面的女子,可是,因为对面坐着玉自寒,她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茶气淡淡轻袅。
玉自寒清俊的面容温文谦和,薄薄的嘴唇轻触细腻的青瓷碗,目光清远而悠长,象在等待一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风细细紧张地绞着手,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见过比他俊秀的客人,见过比他阔绰的客人,见过比他威武的客人,见过比他凶悍的客人,她从没有紧张过。男人嘛,想要的不过是那些东西,给他们就是了。
可是,这位玉公子大是不同。
他眉宇间笼罩着柔和的光华,虽然坐在轮椅上,却直似世间绝美的温玉;他唇角清淡的微笑,却给她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在他身边,风细细忽然觉得自己脏得很,连多看他一眼,同他说句话,似乎都是对他的亵渎。
玉自寒好像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失措与沉默,只是用指腹静静抚摩着青瓷碗,若有所思看着窗外。
身后的玄璜垂手静立。
这时,屋外响起急匆匆一溜小跑,象团火焰一样直冲进来,门上的帘子“哗”一声被撩开!
一身鲜红衣裳,脸颊粉扑扑冒热气的如歌,手中捧着一个纸袋,微微喘着气,高兴地喊:“君山银针买到!”
风细细扭头看她:“你回来得倒快。”
如歌笑:“呵呵,我是跑着去跑着回的。”说着,她走到玉自寒身边,打开茶袋,银针的清香顿时盈满房间,她连声道:“你快瞧瞧,茶坊老板说这是上等的君山银针,好喝得不得了,是不是真的啊。”
玉自寒凝注着她,眉心微微皱起,他从怀中取出一方青色的手帕,细心地为她拭去额上细密的汗珠。
如歌一怔,笑着接过帕子,胡乱抹了抹脸,道:“只是跑得急了点。”
玉自寒摇头,自青花茶壶中斟出一杯茶来,递到她手中。
如歌一仰头,咕咚一声喝下去,道:“好了,别管我了,你要不要尝尝新茶?”
玉自寒微笑着顺她的意思看起茶叶来,这银针芽头肥壮,紧实挺直,芽身金黄,满披银毫,果然是上等货色。
这边,如歌好奇地对风细细道:“小姐,我回来的时候见大门外拥着许多人,人山人海的,我险些回不来,他们在做什么呢?”
风细细瞅着她,心里五味杂陈。她越来越觉得这丫头不是寻常人,只看玉公子对她的神态又是亲近又是呵护,便知她的出身来历定是有些缘故。胸口一片酸酸的,可她也明白,很多事勉强不来,若歌儿果有大来历,哪里是她惹得起的。就算歌儿真是个普通的丫头,以玉公子对她的亲厚,她也不能气不能骂。毕竟凤凰的前车之鉴在那里摆着。
风细细想了想,道:“要算日子的话,应该是雪回楼的时候了。”
“雪?!”
如歌有印象。雪是品花楼排行第一的姑娘,可是从没见过她。
“雪每次回来都会引起洛阳的轰动,五湖四海哪怕再远的客人也想来看一看天下第一美人的芳容。”
“天下第一美人啊——”如歌惊叹,“不晓得会美成什么样子。”
“风华绝代。”
风细细叹息;“哪里能想到世上会有那样的美人。”
风华绝代?!
如歌动容道:“所以她常年不在品花楼挂牌,却仍是稳坐第一的宝位?天哪,我一定要看看天下第一的美人究竟是何等美法儿!”
风细细笑道:“外面那些人跟你的想法一样,都要来看一看雪。不过,雪只到品花楼一晚,品花楼的地方也就只有这么大,当然不能谁都进来。所以,想要那晚进来的人,必须事先取得品花楼的进门牌。”
“用钱买吗?”
“每张进门牌十两黄金。”
“哇!”
“就算这样,品花楼的进门牌此刻也正是天下最抢手的事物,错过这一次,便只有等明年了。”
如歌听得呆了,立在玉自寒身边发了好久的怔。
月光皎洁。
杏花树上开满了粉白的花朵,在月色下,仿佛披上了一层晶莹的华彩。
卷起一阵轻风。
杏花花瓣飘下来,落在轮椅中玉自寒的青裳上,落在如歌出神的眼睫毛上。
如歌眨了眨眼睛,花瓣悠悠滑落:
“昨天品花楼外面打起来了,一个昆仑派的高手和一个铁剑门的高手为了争剩下的最后一张进门牌打得很惨烈。”
她笑着问玉自寒:“知道谁胜利了吗?”
玉自寒摇头。
“是一个霹雳门的少年。昆仑派和铁剑门的人打得两败俱伤,却让他捡了个现成便宜。”
如歌又笑:“我还听说,这次会是雪最后一次出场。品花楼昭告天下,雪将会在五日后从众客人中选择出一个人,作为她今生惟一的主人,从此再不接客。啊,雪究竟会选择一个怎样的人做她的主人呢?我都快好奇死了!”
她忽然有趣地上下打量玉自寒,道:“咦,咱们玉公子清雅秀致,人间之龙,不晓得雪姑娘会不会瞧上你呢?”这会儿玄璜把风细细支开了,她同玉自寒说话便随意了许多。
玉自寒没有笑。
他凝视着一脸欢快笑容的如歌,伸出手,将她额角微乱的发丝轻轻理好,然后问道——
“何时回去?”
他的声音略微低沉,带点鼻音,有些怪异,却清远而好听。
如果有人经过,听到烈火山庄的玉自寒开口讲话,肯定会吃惊到下巴掉在地上。玉自寒从小又聋又哑又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而他,居然会讲话?!
粉白的杏花扑簌簌自枝头跌落在玉自寒青色布衣长衫上。
如歌用手指拈起一朵花。
她的手指洁白,但并不细嫩,指节清瘦有劲。
她苦恼地转着指间的花,埋怨道:“你明明知道人家不愿意去想。”
“大家都担心你。”
自从她走后,烈火山庄仿佛失去了笑容,连鸟儿都不再歌唱。
如歌仰起脸,问道:“他呢?他担心我吗?他想我了吗?”荷塘边那个她心心念着的少年,阳光折射在他右耳的深蓝宝石上,他的幽暗的眼底闪动着比宝石更令人心动的光芒。在她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他可曾想念过她。
玉自寒摸摸她的脑袋,不语。
如歌心底一片凉,她挤出笑容,笑道:“我又问傻话了,让玉师兄为难。”
“歌儿……”
“能在这里见到玉师兄真好,就像有家的感觉。还能听到玉师兄的声音,玉师兄的声音可是只有我一个人才能拥有的宝贝哦!”她一连串快速地说着,不让自己有一丁点伤心的机会。
忽然,她想到一件事:“师兄,我在这里的事,你没有告诉别人吧。”
玉自寒摇头。
如歌高兴地笑:“我就知道玉师兄最好最疼我了,知道我在这里玩得开心,才不会同别人讲呢!”
玉自寒的手指轻轻滑过她晶莹的笑颜,很久没见她笑得如此开心了。在烈火山庄,她变得越来越不快乐,如果在品花楼能忘掉烦恼的事情,就留在这里好了。
他会陪着她。夜渐渐凉了。
如歌解开手旁的包袱,拿出一床青色缎面的薄被子,叠几下,盖在玉自寒腿上。
玉自寒道:“不用。”
“怎么不用,”如歌瞪他一眼,“是啦,一个大男人盖床被子是不好看,不过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用怕丢脸。你看,被子的颜色我还特意选了青色的,不注意看不出来的。”
他微笑,目光温润如月光:“好。”
如歌这才满意,点头道:“你自小身子就不好,要小心些才行。尤其是你的腿,筋脉已断,血流不畅,更要当心……”
他的笑容温暖,那床被子象是盖在了他的心上:
“好。”
如歌摸摸他的脑袋,笑道:“真好。这才是歌儿的好师兄。”
接着,她想了一会儿,蹲下身子,趴在玉自寒的膝上,对他说:
“师兄你放心,我不是因为逃避才来品花楼的,也不会因为逃避而永远待在品花楼,我会回去的。可是,我对即将要来到的雪姑娘很感兴趣,让我看一看她再走,好不好?”
夜幕中的品花楼华丽而雍容。
千盏灯笼齐点。
万束烟花并燃。
绚丽热闹的灯火映得洛阳城东面的天空一片红亮。
品花楼外被装饰华美的马车、精致漂亮的轿子挤了个水泄不通。
小厮们在楼口忙着查看客人们手中的进门牌,今夜只有拿着进门牌的人方能进入,可急得那些没有牌子的人团团打转。这会子,就算想出再高的价钱,也没有人肯转让它。
品花楼内。
原先的三十六张桌子已全被坐满,楼里新加的十二张桌子也都坐满了人。
玉自寒预定的桌子位置极好,又僻静,又可以将大堂正中的玉石阁台看得一清二楚。(原本这阁台是由青竹搭成,但品花楼为了雪的出场,特意将其改成了玉石的。)
如歌四下望了望。
紧靠他们这一桌的是刀无暇兄妹。刀无暇今晚格外精神,金冠束发,一袭银底滚金丝刺花长袍,映得唇红齿白,风流倜傥。他身边是像小鹿般楚楚可怜的香儿,怯生生依偎在他怀中,察觉到有人看她,香儿惊慌地抬眼,见是歌儿,便展开一抹似羞似怯的笑容。刀冽香已开始喝酒,两颊晕红,眼睛亮得出奇,时不时瞥一眼玉石阁台,象是满怀心事。
如歌往大堂里再看一看,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今次品花楼里额外地多了些女客,她们或雍容华贵,或娇媚动人,或清高秀丽,但眼神中都带着跟刀冽香一般的奇怪神情。
如歌正感到蹊跷,忽然,她瞪大双眼,看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
有琴泓!
有琴泓自内堂出来,怀抱一张通身红玉凤尾形状的古琴,谦恭地登上玉石阁台,用一方净帕细心整理调音。待调好后,恭身立于琴旁,似在等待琴主。
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