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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鸡小鸭在地上啄食,时不时脚下一滑。
窗棂上贴着窗花。
是百鸟朝凤的花样,红艳艳的,映着雪白的窗纸,煞是漂亮。
窗下是一张暖炕。
炕上躺着一个昏迷了五天五夜的人,脸庞消瘦苍白。
屋里生着一盆火,炭烧得红红旺旺。
火旁温着一锅小米粥,咕嘟嘟滚着小小的泡。
好香的味道……
突然,炕上人的手指动了动,肚子里传出一阵“咕噜”的声音。
慢慢地,睫毛吃力地睁开。
眼神迷茫毫无焦点。
她呆呆看着房梁,脑中一片空白。
一个人影映入她的瞳孔。
阳光自窗子透进,万千道光芒照在那人身上。
他仿佛是会发光的。
一身白衣干净而耀眼。
他痴痴地望着她,良久,忽然笑了,那笑容绝美如春雪中瞬时齐齐绽放的百花——
“懒丫头啊,做什么睡这么久!不知道人家会担心吗?”
第九章
天边一道金色的曙光。
庭院里,如歌穿着厚厚的棉袄,坐在矮矮的小板凳上。她托着下巴,怔怔打量在门槛处忙碌的雪。他将大红的对联贴在门边,朝阳的光芒斜斜照耀着他的白衣。
雪忽然回头看她,笑容明亮而耀眼:
“喂,要不要帮忙?”
如歌怔怔地眨眨眼睛:“帮忙……?”
“是啊,快来帮人家贴对联!”雪笑得一脸俏皮,对她招手道,“你来贴剩下的这一张。注意啊,不要太高也不要太低,不要偏左也不要偏右啊。”
这样啊,好像很困难的样子。如歌慢吞吞地走过去。
“往上!”
“往下点……”
“再往下一点点……”
“右边!”
“太靠右了!真是个笨丫头!”
“左边左边,对,再左边一点……”
“咦……好像又有点偏左了……”
如歌高举着双臂,将红红的对联移来移去,胳膊开始酸痛起来,可是好像总是无法将对联贴在正确的位置上。渐渐地,雪声音里的笑意愈来愈浓,她呆了呆,扭转身子,怔怔望向他——
“你在戏耍我对不对?!”
晨光中,雪笑得打跌,雪白的衣裳盈满笑的光芒,那光芒恍惚间逼得人睁不开眼。
如歌看得要痴掉了。
雪走近她,忽然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凑近她玲珑的右耳,呵气笑道:“丫头,你比以前笨了呢。”
如歌惊得睁大眼睛,挣了挣却挣脱不开,他抱得那样紧。
她无措道:“放开我……”
雪的脑袋窝在她的肩头,闭着眼睛,轻喃道:“让我抱你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
抱着她,他的声音极轻极轻:
“你……知道人家有多想你吗?”
仿佛被这句话击中了,她心中莫名一阵扯痛,终于任由他紧紧地抱着。
半晌,她低声道:“可以说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吗?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她沮丧地瞅着他,“你是谁?我又是谁?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好像傻瓜一样。”
雪微微僵了下,然后,他将如歌抱得更紧些:
“忘了吗?你是我的娘子,我是你的夫君啊,咱们是做烧饼的,日子过得很开心……后来发生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咱们就来到了这里。那段日子你过得很辛苦,于是有位仙人封住了你的记忆……不要去想过去的事了,只能咱们能在一起,不是比世间的一切都要幸福吗?”
雪轻轻吻住她的耳垂:“就留在这里,永远不离开,好不好?……所有的过往统统让它们随风散去……”
太阳从天边升起。
金灿灿的万道曙光,照耀着小小庭院中拥抱的雪和如歌。
白衣如雪的他。
厚厚的红棉袄的她。
地上一群小鸡小鸭叽叽嘎嘎绕在他和她的脚边。
如歌的脖颈一阵湿凉,她诧异地抬头望去,惊住:
“你——怎么哭了?”
雪像小孩子一样在她肩上蹭了蹭,泪痕将她的棉袄濡湿成铜钱大的斑点,淡淡蕴开。他瞅着她笑,晶莹的双眼依然带着盈盈泪意:“因为,我觉得好幸福。”
她咬住嘴唇,举起右手,用手背拭尽他眼中闪动的泪光:“为什么要哭呢?幸福的话,不是应该笑吗?你长得这样好看,笑起来就像个仙人一样。”她轻轻歪起脑袋,对他笑着,“不要再流泪了啊,看着你流泪,我的心痛得好厉害。”
“丫头,”雪屏住呼吸,忍住忽然间欲崩溃的泪水,“答应我好不好?”
“……?”
“答应我,永远留在这里,咱们留在这里再不要离开。就这样过一辈子……会很幸福很幸福的……”雪屏息凝视她,“你答应我,好不好?”
如歌望着他。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明;她的目光像春日暖阳下的湖水,静静在他的面容上流淌。
过了良久,她皱眉道:“为什么只要这样看着你,我的心就会开始抽痛?而且有种忧伤的感觉……”
雪破涕一笑,像山涧边的白花般柔美:
“傻丫头,那是因为你喜欢我啊。”
如歌怔住。
“你以为我离开了,以为我再也不会回到你的身边,于是你很伤心,满天下到处去找我,”雪轻柔地笑着,眼睛中有梦幻般的柔情,“你那样喜欢我,所以才会那样心痛和忧伤。”
如歌怔怔望住他,脑中一片空白,许多模糊的片段闪过,可是却抓不住。
“为什么你要离开我呢?”
雪嗔怒地拧一下她的鼻子:“笨丫头,你明明知道的!”
如歌吃痛地捂住鼻子,苦恼道:“不知道啊,我想不起来了。”
“好生想想!”
“哦……”如歌冥思苦想,“因为……你有了另外喜欢的女孩子?”
雪怒目而视。
如歌缩缩脖子:“因为……你要挣钱养家?”
雪叹息。
如歌想了又想,终于怀疑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嫌我笨,受不了我才离家出走的!”
雪惊奇地拍掌大笑道:“哇!你居然也知道自己笨吗?”
如歌委屈地扁着嘴,转过身子不理他。什么嘛,笨一点就活该被人遗弃吗?害她的心那么痛!可恶的人,再不要跟他说话了!
雪吐吐舌头,自身后抱住她,又凑近她的耳边,嘻嘻笑道:“笨丫头,生气了啊。”
“是啊!我生气了!”如歌恨恨道。
“你生气,我觉得好开心啊。”
雪笑得一脸幸福。
如歌拧眉。可恶啊,这样无耻的人,别人生气他竟然开心吗?!一抬脚,她狠狠踩在他的脚上,听他“哎呀”的吃痛声,不禁笑如花枝乱颤,笑声如春风般盈满整个院子。
她笑得那么快乐。
就像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儿,脸颊红扑扑的,嘴唇湿湿润润。
“我喜欢你,笨丫头。”
雪轻轻地说,声音像轻轻的飞雪飘过来,笑得打跌的她怔了怔。她抬起头,看到了他微笑的眼睛。
“我喜欢你。”他的表情中似有淡淡的痛苦,“所以,只对我笑好吗?也只对我生气,只为我伤心……其他的人你全都忘记好吗?”
她听不太懂:“什么其他的人?”
雪闭一下眼睛,睁开时又是灿烂的笑容:“后天就是春节了,要贴好对联、收拾屋子、准备年货!不许偷懒!快干活去!”
“哦。”
如歌乖乖地拿起扫帚准备打扫院子。
雪似笑非笑将扫帚从她手里拿走,道:“你的对联贴完了吗?”
就这样。
如歌贴完对联,又贴福;雪却把整个院子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春节要到了。
冬天应该快过去了吧。
******
阴暗的地底。
熊熊燃烧的火堆旁蜿蜒着一条河,仿佛无波,然而翻涌着净是湍急的奔涌声。
诡谲的安静。
火光妖艳奇魅,映得暗河宫如地狱般神秘。
暗夜罗的红衣映着火光艳艳飞扬,战枫瞪着他,眼中布满血丝,身子也似在微微发颤。
暗夜罗轻柔似梦地说道:“就像千万片雪花,她消失在樟树林中,那画面真是美极了。”
战枫的喉咙骤然抽紧:
“什么叫做消失?”
“傻孩子,消失就是不见了,再也不会出现了,永远也不会再见到她,从这个世上完完全全逝去了……”
一道凌厉的刀光!
战枫用刀锋逼住暗夜罗的脖颈,怒吼道:“你答应了我不去伤害她!”
暗夜罗深情地抚摸着手中的黄金酒樽,仿佛根本不在意那把闪着幽蓝光芒的刀,依自笑得轻柔:“她怎么会是我杀的呢?捅进她胸口那一刀的是薰儿。”
战枫怒声撕裂:“若是没有你的默许,暗夜绝能够阻杀如歌?!没有你的默许,薰衣会刺杀如歌?!”
暗夜罗轻轻挑眉,斜睨他:“我只答应你——‘我’不去伤害她,怎么,我没有做到吗?”
战枫的手握紧刀柄,怒蓝在眼底汹涌: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暗夜罗仰首大笑,血红衣裳飞旋出绚丽的波纹,笑意中带着嘲讽和轻蔑。
热烈燃烧的篝火猛然一暗!
冰蓝的寒光海浪般爆闪!
令人窒息的刀气!
战枫的刀挥向暗夜罗的脖颈!
诡异的大笑声在幽蓝的地底回旋,刀气下,暗夜罗的红衣陡然烟消云散,象鬼魅一般,如血的红影淡淡凝聚在火堆旁。
暗夜罗细细品着黄金酒樽中的美酒,眉间朱砂多情又冷漠:“你的内力和刀法虽是习自于我,可惜想要杀我却差得太远。”
战枫浑身冰冷。
三年前,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父亲战飞天是烈明镜的生死兄弟,却因为娶了暗河宫的大宫主暗夜冥而被白道讨伐。烈明镜为了独占烈火山庄,设诡计杀死了战飞天,又利用暗夜冥做饵重创了暗夜罗,从而独霸武林,无人能与争锋。这一切,他是从暗河派来的莹衣口中得知的,原本他也并不相信,然而经过半年多的暗查,终于证实了她并未说谎。
接着他才赫然发现,虽然暗河宫隐迹江湖,但其势力早已渗透入烈火山庄,如歌身边的婢女薰衣竟然就是暗河三宫主暗夜绝的女儿,按辈分却应该是他的表姐。薰衣将记载有暗夜罗武功心法的秘籍传于他,使得他的功力在短短两年间进步飞速。
而他独步武林的刀法,却连暗夜罗的皮肉也无法伤到!
火光映着暗夜罗苍白高贵的面容,一抹妖艳的红晕在他颊边淡淡蕴开,他的嘴唇艳红如血,象情人般轻轻吻着黄金酒樽:
“你很爱她吗?因为她的死,纵然我是你的亲人,也要杀了我吗?”
这声音很轻。
轻得像十九年前自他眼角跌落的眼泪。
…………
嵌着蓝宝石的发簪,是他珍藏在怀中的爱物,每日每夜他都将它贴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那是他最爱的姐姐给他的,她答应过会嫁给他,会永远和他在一起!
可是——
她嫁给了一个叫做战飞天的男人!
十九年前的那一夜,她刚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