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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 子
午夜时分,串烧版的迪士高乐曲忽然停下来,小舞台上的三位领舞小姐尖声喊道———“嗨,想不想爽一爽啊?”
台下的人群乱哄哄地高声回答着———“爽!爽一爽!”
那个留着长发的高个DJ扬起双手,声嘶力竭地高喊着:“来吧,朋友们,摇摆你的头, 把烦恼通通丢掉吧!耶———”
DJ用食指勾起一张激光镭射盘,啪的一声放入音乐槽,顷刻后,大厅四角的音箱发出震耳欲聋的鼓点声,人群重新又恢复到痴狂迷乱的状态,他们的头颅低垂下来,跟随音乐猛烈地左右晃动,而脚下的节奏却逐渐变得杂乱无章了。
台上三位领舞小姐像中了邪似的,一边摇晃脑袋,一边开始脱衣服,她的每个动作都伴随着刺耳的尖叫声,大厅里的气氛接近疯狂……
如果不是后来走进这样的空间,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实生活中还存在这样疯狂的画面。事实上,这就是我所看见的现代都市中狂乱的角落。几年过去了,当我再一次想起,仿佛就在昨天。
也许,我们注定要重复着简单平淡的生活,而我们的青春早已经在时光的追逐中匆匆而逝,不在此地,是在彼岸。
第一章 爱情潜台词
大学毕业后,我做了一件父母坚决反对的事,放弃了县文化局的稳定工作,孤身一人到省城闯天下。从小时候起,我就有个梦想:立志当一名威武的人民警察。可是,现实生活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得多,我参加公务员考试后才认识到,全省几万人考公务员,只有屈指可数的人能够越过那个门槛。
第一年考公务员,我被很轻易地淘汰下来。为了生活,我应聘了一家小报社当编外记者 ,在大学里,我主修的是中文系,做记者这项工作属于驾轻就熟,过了不久就如鱼得水了。日子一天天过去,渐渐地,我拥有了自己的朋友圈子,大家在一起时非常快乐。经过认真备考,我终于在第二年通过了公务员考试。然而,当我去报到时,被告知全省公安系统的人事指标还没批下来呢,让我随时等通知。
无奈之下,我又回到了往日的生活状态,上班下班追赶公共汽车,没完没了地与新闻事件打交道,整天就像上满发条的钟表似的四处奔波着。
在平时,我很少有机会住高级酒店。本来,一个人在酒店消费是件很惬意的事情,可是,如果有工作任务在身的话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伴着雨声,我在酒店房间里赶写明星专访栏目的稿子,是关于一个民营企业家的人物事迹。报社总编说这个人挺有故事的,又是本市颇有实力的大企业家,要花力气写。可是,我花了很大的力气,却无法把他写成完人。怪谁呢?今天下午去他的公司采访,我看见了他的大手。他的手本来应该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可是,推门进去的那一瞬间,我看见他那只戴着钻戒的大手放在一个女孩光滑的大腿上面。
那个身材丰满的女孩对我的出现有些措手不及,表情很不自然地站起来,走出了房间。原计划整个下午做采访,因为被采访者情绪上的变化,我被迫缩短成两个小时。采访过程中,对话经常被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这让我非常尴尬,经历过很多次采访,遭遇这样的尴尬环境还是第一次。后来,我终于结束了这次不成功的对话。和刘总告别时,我没和他握手。
给我的感觉,刘总这个人头脑很不简单,出手也很大方,指派秘书开车送我回酒店,而且还特地留下一个手提袋。进入房间里,我发现手提袋里有一套名牌西服和两条烟。做记者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接受被采访者的馈赠,仿佛一切都心安理得。报社里有明文规定,记者是不可以接受被采访者礼物的,可是大家都做得心照不宣,如果不收,就变得不通情达理了。
靠在床头上,我用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时间把采访笔记进行了一番整理,然后到楼下的洗浴中心洗澡。
我所在这个城市的街道很陈旧,可能是因为省城的缘故吧,人文景观与其他周边城市相比,内容稍多一些。由于大多数城市女性喜欢赶时髦,而且乐此不疲,导致地下商业街的服装生意特别红火。胖的瘦的女人们喜欢穿吊带裙子上街,她们的装束和破衣烂衫的乞丐构成了城市中特有的风景。
我洗过澡,到街边的书摊上买杂志。走着走着,一抬头,忽然看见了邢立伟,这个家伙正拎着两大包东西朝我走过来。邢立伟在我们的朋友圈子里非常有名,从前在体院当拳击教练,身材高大魁梧,九十年代中期下海经商,是个地地道道的中产阶级。以前,我们经常在一起喝酒,最近却很少看见他。据说他在做药材生意,业务规模还很大。
“哎,哥们,你怎么在这呢?”邢立伟热情地拍拍我的肩膀。
“有个采访任务,报社安排的。”我说。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他的身后跟着一个女的,好像在哪里见过。邢立伟连忙介绍说,这是我的女朋友郝媛媛,在进出口公司上班。
我忽然想起来了,这个女孩上午见过,就是刘总办公室那个女的。还没等我缓过神来,郝媛媛的小手就伸过来了,笑眯眯地对我说:“你好,经常听立伟提起你。”
我伸出手和她握了握,她在握手时,明显有个用力的小动作。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松开手,对邢立伟说:“我很忙的,一会儿还要赶写稿子,有时间给我打电话。呵呵。”
“好吧。过几天找几个哥们儿聚聚。”邢立伟说完,转身走了。我走出去几步后回头看了看,刚好和郝媛媛的目光碰到一块。她的目光很复杂,我连忙扭过头,继续朝前走,一不留神,掉进了人行道上的树坑里。这条街经过改造后挖了一排树坑,还没植树呢,每隔七步就是一个陷阱。
望着皮鞋上的泥土,我能体会到郝媛媛回头张望的含义。那种男欢女爱的事情,我很难开口告诉邢立伟,至于他们怎样处理感情纠葛,和我也没多大关系,还是守口如瓶吧。
在东大直街的报刊门市部,我买了一些报纸和杂志,重新又回到酒店的房间。本来,在市里采访可以不住酒店的,但是和我住一个宿舍的大周把我给撵出来了,他的女朋友刚从北京过来,我在那儿住着不方便。大周的名字叫周锦林,在我工作的报社做美编,是个不折不扣的大众情人。他业余时间还在国内一家门户网站做兼职,经常利用网络泡女孩子,说得不客气点儿,我们的宿舍都快成汽车旅馆了。
凭借过人的口才和对艺术的特殊鉴赏力,周锦林在报社里混得不错。平日里,他喜欢养鱼,鱼缸里放养了各种各样的大脑袋金鱼。自从他兼职的网站开设征友栏目后,他就一刻没闲着,整天挂在网上四处游荡,鬼知道他在干什么。一般搞艺术的人都有个共同特点:总喜欢摆出一副不修边幅、睡眠不足的样子,而且衣着另类。大周和同行们有一些不同,他比较好色。我琢磨着,这个毛病迟早会把他给害了。
大周有一套很高深的处世哲学,他认为谈恋爱不违法,还举出一些伟人的例子加以说明。大周习惯用伟人的传奇故事为自己辩解,他经常挂在嘴边上的话是:伟人的红颜知己成群结队,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我说不过他,也懒得跟他理论。最可气的是,他曾经抄袭徐志摩写给陆小曼的一首情诗把本市一位读大三的女生骗上了床,还得意非凡地向我炫耀。这个自甘堕落的家伙!
凌晨两点半,窗外的雨一直下个不停。
经过一番努力,我终于把人物专访的稿子写完了。我长出了一口气,蜷缩在椅子里,漫不经心地检索电脑文档里的文章。忽然,在电脑D盘里,我发现了一张很久以前保存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叫萧蔷,是我见过的一位网友。照片上的她很美,眼睛仿佛会说话,嘴唇像含苞待放的玫瑰花朵。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萧蔷联络了,她如同一阵虚无缥缈的风离开了我的世界,只把浓得化不开的思念留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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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喝到嘴里有些难言的苦涩。放下杯子,疲惫的我点燃一支烟,拼命地吸起来。
第二天上午,我收拾好随身物品到总台结账,服务生翻了翻账单,微笑着说,进出口公司公关部的郝经理已经把账结了。她说的郝经理莫非是郝媛媛吗?我迟疑了一下,匆忙说声谢谢,走出了酒店。
回到报社,我把写完的稿子打印出三份,交给了总编。说心里话,我对稿子的质量不太满意,为了交差只好应付了事。我刚从总编室出来,就在走廊里撞见了大周,他睡眼惺忪地对我喊道:“哥们,你可回来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望着他的黑眼圈,我故作惊讶地问。
“可别提了,我刚把她送走。”大周一脸无辜地嚷嚷着,“你知道吗?她是个游戏高手,整夜成宿地让我和她玩反恐游戏,我都快被折磨成植物人了。两天两夜,半点便宜没占到,还搭了两瓶洋酒,都让她一个人喝了。”
让大周心疼不已的洋酒,我的确见过。那两瓶五十年的轩尼诗干红是他哥哥从法国带回来的,我一直没逮到机会喝,这下可好,全让首都来的小妹妹给喝了。活该!我就知道大周不是好折腾。
“别得便宜卖乖了,不是你让人家千里迢迢来的吗?你去照照镜子,都跟非洲难民一个模样了。”我说。
“我真的很惨吗?都是她给害的啊……”大周还在叫屈。
“求你了,行不?别提她了,中午我请你吃饭。”我打开桌子上的电脑屏幕,在工作间的角落里找到一块纸板,垫到桌子腿下面。才两天没来,我的桌子不知道被谁动过了,不仅桌面倾斜,还有些晃荡。
“行。我们一起去楼下新开张的农家菜馆吧,听说不错。”大周扶了扶眼镜,两眼一眯缝,笑嘻嘻地走了。
和大周吃午饭很头疼,他的话题说着说着又跑到女人身上,我真怀疑他的前世是一个到处留情的花痴。
大周偷着告诉我,这几天到报社实习的三个女大学生正在做一个关于地下黑酒吧的选题,他被邀请参加。他说话的表情里掩饰不住一种喜悦,就好像泥鳅混进金鱼缸里的一种喜悦。
记者做暗访有危险的因素在里面,总编让大周参加,主要是想让他压压阵脚,没料到,这家伙俨然成了护花使者。三位女大学生里面,有个叫何雨恬的小女生,长得特别妩媚。第一次在报社走廊里见到她时,我没有和她打招呼,可是,她表情十分坦然地说:“你好,李凯老师,我叫何雨恬,请你多指教。”
那一刻,我尴尬地点了点头,侧过身体,让她先走。她的身影在走廊尽头消失后,我的心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何雨恬的微笑足以让任何男人动心,可惜,我没有太强烈的感觉,因为她不是我梦寐以求的萧蔷。
在来来往往的爱情记忆里,萧蔷是惟一让我动过心的女人。我和她的爱情就像一个刺青,永远刻在了心上无法忘记。
七十年代出生的男人们大概都有一种怀旧情结吧。很多年过去了,我发觉自己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