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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安笑道:“草稿而已,就图写得快罢了,哪里有什么样子!”
话音未落,却听到门外赵明诚的怒喝:“你也知道你的字没个样子!不学无术的东西,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赵安脸色一僵,赶紧站起来,可是已经晚了,赵明诚直接走了进来,正看到琉璃在给他捏肩膀:“小小的年纪就贪图享受,你还真把自己当个衙内了!你阿爹我眼看就要致仕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文不成武不就的,以后谁家的小娘子肯嫁你!”
赵安呐呐的不知说什么是好,琉璃小声说:“翁翁,喜欢阿郎的小娘子很多的,周家的五娘,刘家的六娘,还有杜千金,嗯,顺和帝姬也很喜欢阿郎呢……”
不提还好,一说起这个,赵明诚暴跳如雷:“杜千金!我看最喜欢他的不是杜千金而是杜千金的祖母!杜老太君特地让杜大人来问我‘二少的新书何时出?全家人都等着看呢!’你这个混账东西,从小就喜欢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写就写呗,反正我也不指望你有什么大出息了,写这玩意赚几个糊口钱免得日后饿死倒也不错!可你竟然敢光明正大的告诉别人,你是赵家二少,你是嫌我不够丢人是不是!”
赵安小声说:“就是个笔名而已,姓赵的多了去呢。”
赵明诚怒道:“放屁!你当别人是傻子?跑去考举人你都敢把考题写成个小说答出来,这事儿都出了名了!你那篇文章多少人倒背如流就为了笑话我。如今你写的这东西,稍微有点墨水的就看得出跟那个秋闱里写小说的是一个傻货!你你你,你还嫌我丢人丢的不够是不是?”
赵安十分委屈:“阿爹,人家兴许只是想跟你开玩笑。”
赵明诚简直被这个宝贝儿子气死了:“我活了六十岁,还分不清人家是笑话我还是跟我开玩笑?我一辈子的脸…………”
赵明诚说着说着,愤怒的拍了下桌子,谁知道不小心袖口把杯子挂倒了,顿时浸了一袖子的水,琉璃忙拿了帕子过来给他擦。赵明诚十分嫌弃的看看袖子“擦什么,这么脏怎么见人,你去我房里拿件新的过来!”琉璃忙说“阿郎才做了几件新衣服,都还没上身,我给您拿件颜色深的。”
赵明诚瞪了儿子一眼,骂了一句:“铺张!”,这么说着,还是走到了屏风后头脱外衣,琉璃则跑去给他找衣裳。
赵明诚气鼓鼓的换衣服,外面传来清脆的女孩子的叫声“安安,安安,你在屋里吧?在屋里我可进来了啊?”没等赵安答话,门就被推开了,赵明诚顺着屏风的空隙看去,只见穿着一身短衣的赵平冲了进来,冲着赵安叫嚷道:“你写到哪里了?我出场了没有?你有没有把我写的很好?答应我的貌美如花身轻如燕力大如牛天赋有十层楼那么高都没有忘记写吧?”
赵安看到姐姐进来,十分无奈的伸手揉揉太阳穴:“阿姐,我才回家几天啊?总要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写,你才出场啊……”
赵平十分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就你那玩意还要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写?全是大白话,想到哪里写到哪里就行了,哪有这么费劲儿!”
赵安苦着一张脸:“阿姐你这个看书的哪里知道我这个写书的有多难啊?难道我能直接写阿姐你貌美如花身轻如燕力大如牛天赋有十层楼那么高么?总要写的自然点啊。”
赵平鄙视道:“难道你平时不是直接写的么?人家写美人是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你写美人就是大眼睛双眼皮儿脸蛋儿跟海棠果儿似的水灵,你哪怕说个丹凤眼樱桃口也好啊!”
赵安十分委屈:“那哪里是什么美人!那是个村里的十三四的小娘子,随便描述一下而已啊。”
赵平唾道:“呸!小村姑你也不放过……”
赵安十分纠结:“那就是个小村姑,路过碰见问个路而已,以后就不出场了。”
赵平更鄙视了:“连个小村姑都搞不定,真是个怂货!”
姐弟俩你一句我一句的胡说八道,却忽然听到一声怒喝:“两个小畜生,我干脆把你们都打死算了!”
赵明诚气冲冲的从屏风后面转了出来,袖子上还挂着正给他整理衣服的琉璃,琉璃苦着脸看着自己的主人,郁闷死了:大娘不知道翁翁在,阿郎你还不知道么?又给忘了吧!
赵安果然是忘了他爹还在屋里这码事儿,这会儿想起来了,一脸惊悚的看着赵明诚,张口结舌的不知道该说啥好。赵平也被吓了一跳,不过她在父亲面前一向是受宠的,所以也并不害怕,虽然被吓了一跳,但随即就笑了起来“哎呀,阿爹在这里啊,我正想过你那里请安呢!早上的卤青瓜吃的可好?我特地跟韩姨姨学的呢。”要去请安的话显然是扯淡,她去父亲那里向来都打扮的整整齐齐,这副德行怎么会去见父亲?
不过显然赵明诚最吃这一套,当下满脸的怒气消散了一大半儿,十分受用的答道:“极好,极好!这么热的天气,吃点爽口的东西很是下饭,平儿真是懂事儿。”说罢皱着眉看看女儿的衣服:“平儿啊,你怎么穿的这种衣裳?多难看。”
赵平笑道:“刚才与同学们打了一会儿驴球(注1),在自己家又没外人,索性穿的随意点,省的蹭脏了好衣裳,夏天的衣裳洗几次就坏了,太浪费了。”
赵明诚叹道:“平儿真是懂事儿,咱们家哪里就紧到这份上了,不过是个衣裳,你该穿就穿!洗坏了阿爹与你做新的。”
一来二去,赵明诚早把刚才生气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赵安被姐姐救了一命,可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什么怕洗坏了衣裳,根本就是穿这个手脚灵便打球比较爽好不好!”
赵明诚被赵平三下五除二的搞定,没一会儿就晕乎乎的被女儿搀着走出了赵安的房间,赵平扭头冲赵安做了个鬼脸,用口型说了一句“还要有女人味哦……”赵安见了,伸手比划了个手势:“妥妥的,没问题!”
赵明诚午觉醒来,忽然又想起来他这一双儿女的事儿来,顿时又心烦了。平儿长得这么漂亮,性子又可爱,又懂事又体贴的,怎么就没有个像样点的人家来提亲呢?这些人的眼睛都瞎了么?安儿更让人心焦,考试,考不上,也不肯做个正经营生,整日写那些拿不到台面上看的小说,这以后可怎么办啊!
赵明诚越想越闹心,越想越担心,险些坠下泪来。门一响,李清照走了进来,看他拿了帕子擦眼睛,忙问他怎么了。老夫老妻的没什么瞒的,赵明诚便说了自己担心的问题:“良人啊,我急的头发都白了,这可如何是好!”
李清照习惯性的吐槽道:“你都六十了,头发早该白了!”可说完之后自己也犯了愁:“平儿这样的,咱们固然看着可爱,可别人家娶新妇,有几个喜欢这样儿的?”
赵明诚怒道“平儿哪样了?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小娘子了!又孝顺又懂事,打着灯笼没处找。”
李清照哭笑不得:“你冲我发什么火儿?难道我会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可平儿实在是太出名了,谁家小娘子一言不合就上拳头的?满开封的差不多点的人家,但凡有一点儿脾气的小郎君,几乎被她揍了个遍儿,你让人家怎么敢提亲?”
赵明诚兀自嘴硬:“那是他们活该!我们平儿也是他们能随便调戏的?该打!”
李清照揉揉太阳穴:“就是因为你总是这样子,平儿才越来越厉害!人家王大人家的孙子只不过是说她一句不像小娘子,她就说‘那就让你看看更不像的’,把人家打成了乌眼鸡。”
赵明诚顿时也萎了:“平儿在家挺温柔的啊……”
李清照叹道:“这话你自己真的相信么?京城第一驴球高手!官家的驴球队里的张武娘都不是她的对手!”
夫妻俩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相对无言。
好一会儿,李清照才想起一件事儿:“安儿虽然没什么本事,可真的是个懂事儿的孩子。这几年他一直没断了给我钱,我想着,他是不是觉得总让咱们养活着不好,所以才非要去写那些东西?毕竟阿弟从他们很小的时候就总是教他们,要做有用的人,不可以当寄生虫。”
赵明诚摆手道:“谁还指望他养活咱们不成?他不光是孝顺,也是财迷!你把那几个匣子拿出来,咱们点点一共多少钱,我加倍贴给他!只要他肯干些正事儿,让我再养他多少年都成!头几年还记得他给咱们多少钱,现在早就算不清了。”
李清照嗔道:“数都没有数,哪里能算的清!”
赵安从十三四岁开始写书,第一次写出来的书只印了五百本,赚了一二十贯,过年的时候,他拿了个匣子装了八贯给父母送来,说是亲手赚的钱,拿来孝敬父母的。李清照跟赵明诚当时很开心,毕竟儿子懂事儿,知道孝敬父母了啊!第二年他的书似乎卖的好了些,过年的时候拿的匣子里头放了整整二百两银子;第三年,涨到了四百两;再后来李清照就懒得开匣子来看了,反正她也不缺这点钱,干脆直接都塞到柜子里,准备以后儿子娶媳妇的时候还给他。中间有两年,那匣子变得有些轻,李清照也懒得专门去看,儿子一向孝顺,他若是少给钱那一定是赚的少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这会儿夫妻俩想要让儿子上进,所以需要数数钱,这种事儿也不好大张旗鼓的宣传,老两口只好自己费劲儿的开柜子搬箱子。把柜子里堆的包袱一个个的往外掏,堆了满床,这才露出了最里头整整齐齐叠放的十来个匣子。
赵明诚一见这些匣子就有气:“那么几百两银子,也值得花上几十贯买好木头雕的匣子!”
李清照嗔道:“你就是不会说句好话,明明看到儿子孝顺,心里高兴的不成。”
赵明诚先是干笑一声,紧接往柜子里看去,大笑起来:“良人你可真够逗的,还给匣子贴了岁数?十五岁?十六岁?哦,这个是去年年底的,二十三岁……”
李清照怒道:“有什么好笑的!这是儿子的孝心,虽然早晚要还给他,可这么一年年的看下来,就好像看着他一点点的长大似的,我就乐意这样!”
赵明诚钻到柜子里拖匣子:“真够沉的,这孩子倒是一把傻力气,每次都是一路自己抱过来!”
李清照在身后连忙叮嘱:“你慢点儿,可别闪了腰!”
赵明诚一口气拽了五个箱子出来,累得大喘气:“真是老了,太沉了,这是,十七岁的这个倒是挺轻的,那年他忙着考秀才来着,怕是赚的少了。”
李清照连连点头:“安儿不算聪明,让他考秀才确实难为了他。”
赵明诚喘了会儿气,又钻到柜子里往外把剩下的几个箱子拖出来,一边拖一边抱怨道:“一个比一个沉!这后面两个里面怕是得有七八百两银子吧?真是累死我了。”
李清照帮着他把箱子推到卧室中间的地上,整整齐齐的一字排开,又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我把钥匙放哪儿了?”想了一会儿,推来椅子站上去,打开高柜,伸手往里头摸了一圈儿,摸出一串钥匙:“一年也用不上一次,差点忘了放在哪里。”
李清照到梳妆台的抽屉里找了眼镜出来,看清楚钥匙上贴的数字,开始挨个开匣子。
第一个匣子是唯一的一个与其他匣子不同的,十分简单的木头箱子,没有任何花纹,李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