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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世华见了,忍不住又瞪了她一眼,在她头上揉了一下,才转身走了出去。因为身上有伤,他走得并不快,他也不要人搀扶,背负着双手,将身板挺得笔直,给人一种极其稳重踏实的感觉。
安然看着爹爹的背影,只觉得是那样的高大威武,她的眼睛不知不觉中有些湿润。有爹爹的感觉,真好啊!
杨彦在正厅里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都不见人来,不由着急地起身在堂上转圈子。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绣金色飞龙文的常服,头戴白玉冠,插着白玉簪,因这两日心情极差,又没有休息,面上难免带着几分疲惫,看起来俊美而忧郁。
正厅里伺候的丫头小厮偷偷打量着这位名气如雷贯耳的王爷,不由很是好奇。貌似自家王爷与平王殿下不怎么熟啊?平王上门来探伤,王爷不见也就罢了,怎么会不顾伤势要亲自出来接见呢?
独孤凯和赵安齐跟着杨彦一起来的,见王爷着急成这样子,忙起身劝道:“殿下,您别着急。蜀王殿下既然要亲自出来见您,想来伤势不重。”
独孤凯和安齐都不好直说安然没事,只能借着蜀王的名义安慰自家主子。
杨彦知道自己应该镇定一些,可是他忍不住啊!
安然在王家被人掳走,恨得他甚至想着若不能平安将她救回来,就毁了整个天下。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她的消息,知道她暂时无恙,他的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昨晚他本来是要亲自来的,又被几个心腹劝阻,他担心父皇因此对安然印象不好,也就忍着让凌云来帮他把人带回去。谁知道凌云回来不但没把人带回去,反而带去一个让他心痛不已的消息——她被安王灌药伤了嗓子,都不能说话了。
杨彦真是心疼得有如刀绞一般,好不容易忍到天亮赶到蜀王府,却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好吧,请原谅心急如焚的人将一盏茶最多一刻钟的时间过得有如半天那样漫长。
赵安齐也忍不住问站在一旁的蜀王府管家道:“蜀王殿下身体可好?要不然,我们过去请安就是。”
蜀王府临时上任的管家赶紧回道:“请平王殿下和两位大人稍等,我家王爷很快就到。”
又是一刻钟过去了,杨彦忍不住直接出门往后院走去。独孤凯赶紧叫住他道:“殿下,您去哪儿?”
杨彦理智恢复了一些,这才放慢了速度,回道:“本王去迎一迎。”
这时,赵世华终于带着人从后院转出来了。
杨彦紧张地看过去,却没有在赵世华身后看到安然的影子,心中不由万分失望,却也不得不迎上去,恭敬地鞠躬行礼道:“侄儿杨彦给皇叔请安!皇叔身体可好?”
独孤凯也还罢了,赵安齐刚在蜀王一露面,眼睛就直了。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只见他带着银质面具,气势也夺人,身形与从前相比还是有些变化,但气质完全不同。安齐一看到他,想起幼年时父亲的疼爱,父子亲情如云如海涌上心头,让他一下子热泪盈眶,哪里舍得把眼睛移开?
赵世华见平王出门相迎,略感意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面色眼底依然冷漠。他起先几步一如之前,然而没走几步却忽然站住脚,目光在无意中扫过安齐的时候顿住了。
虽然八年不见,但赵世华还是一眼就认出来,这个少年就是自己的儿子,与他想起来的那些片段里的齐哥儿有七八分相似。那一霎,他完全忽视了站在安齐前面的杨彦,目光直直地盯着安齐,仿佛怎么都看不够似的。
这就是他的儿子啊!已经长大成人考取了功名、让他骄傲让他自豪的儿子!
目光两两对视,父子热泪都在眼中。
杨彦见了,担心这父子俩有人忍不住要是在这里相认可就糟糕了,便再次恭敬地请安提醒他们道:“给皇叔请安。”
赵世华这才不舍地把眼光从儿子身上移开,再看向女儿心中的意中人。平王英俊过人,才华也过人。以前赵世华听到与已无干,今天为着女儿,则要好好打量才放心。
赵世华很快收敛了自己外露的情绪,冷淡地抬抬手道:“皇侄请进,进去再说吧!”
于是,蜀王杨彦在前,独孤凯和赵安齐在后,一起走进正厅。
赵世华在主位上坐下来,又让原本站在一边伺候的管家、侍女和小厮都退出去,这才细细打量着平王杨彦。
杨彦跟着进来,若不是凌云回报说现在的蜀王是他未来岳父赵世华假扮的,他还真的看不出丝毫破绽来!那身形气度,怎么看都是久经上位者才有的。
待赵世华在主位上坐好,他便上前去,在赵世华身前三步远地地方跪下,慎重地行礼请安道:“侄儿杨彦,给皇叔请安!”
独孤凯和赵安齐一左一右跪在杨彦身后一步远的位置,等杨彦请安之后才道:“平王府录事参军独孤凯(主簿赵安齐)给蜀王殿下请安!”
赵世华听到赵安齐三个字,再一次把眼光放在儿子身上,厅上已无外人,赵安齐低着头,也能感觉到父亲眼光在自己身上,忍不住热泪盈眶,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他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才忍住没有哭出声来。赵世华也不禁双眼湿润,虽然无人也不敢明白道平安,只是轻声道:“起来吧,知道你很好,我也就放心了。”说过这些话,他见安齐跪着不动,这才看到平王还跪着,便又看着杨彦,收敛了情绪道:“皇侄请起。”
“谢皇叔!”
杨彦这才起身,而独孤凯和赵安齐也跟着站起身来。
赵世华看着容貌英俊,身形挺拔有如芝兰玉树一般的杨彦,心里却颇不是滋味儿。难道这小子就是凭着这上好的皮相将他的宝贝女儿骗了去?他又上上下下打量了杨彦一阵,想着挑几处毛病出来,等会儿好跟女儿说说,谁知怎么看都找不出毛病来。
容貌,自然是不用说的;才华,那也是天下公认的;气度,是从容大气挑不出毛病来的……还能挑什么?性格脾气?这个一时间也看不出来。嗯,对了,他不是都有侧妃了嘛!有女人的男人,如何配得上他的宝贝女儿?
再说了,如今三王争储已经很明朗了。平王虽然得到了民心,在朝中却根基不深。他既没有雄厚的财力支持,又没有兵权,只靠民心真的能胜出?安王明知道女儿是平王的未婚妻,还是皇上亲自赐婚的,也敢在婚前将人掳走,可见是完全不将平王放在眼里。而平王连自己的未婚妻都保护不了,以后真的能给女儿幸福?
皇上让他假扮蜀王,却没有瞒着平王,又是何用意?皇上很多年前就想除掉蜀王了,他跟在蜀王身边很清楚。可昨晚这么好的机会,蜀王肯定是被皇上要么杀掉要么抓走了,皇上为什么不直接灭掉蜀王一脉,反而要让自己假扮蜀王?
他假扮蜀王这么多年,就连上次进宫皇上都没认出来,昨晚却明显知道他是假的,应该是然姐儿写那封信出去,平王告诉了皇上。那么,皇上明知道他的身份还要他假扮蜀王,到底想利用他做什么?
“皇叔,听说您昨晚身体有些不适,不知现在可好些了?”杨彦见赵世华看着自己的目光并不和善,一时间有些摸不到头脑,只好从侧面打听一下。
“本王身体好得很,谁说本王身体不适了?”赵世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将蜀王的怪脾气学了个十成十。“十多年不见,多谢皇侄惦念着。这么一大早的,皇侄过来可是有事?”
“皇叔,”杨彦强笑道,“听说侄儿府上赵主簿的妹妹在皇叔这里做客,不知道现在好不好?赵主簿许久不见妹妹,心里很是挂念。”
提起安然,不但杨彦着急,赵安齐也着急啊。听说妹妹被人毒哑了,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她身体不适,不方便出来见客。”赵世华一口回绝道。
杨彦脸上的笑容立即变得僵硬起来。
赵世华见了,不禁在心中得意地笑了笑,就算你是皇子,是王爷又如何?就是要让你着急。我的宝贝女儿,是这么好骗的吗?竟然还看不起我赵家的门楣,想着让我的女儿改换门庭,拜那王家的祖宗为祖宗,他们赵家有那么差吗?既然看不起赵家,又何必纠缠自己的女儿。哼!
杨彦将那僵硬的笑容一收,脸色微微一变,他竟然不让自己见安然!为什么?
既然如此,杨彦也就不跟他绕弯子了,直接道:“多谢皇叔对赵姑娘的照顾,但赵姑娘离家也有些日子了,家中母亲思念成疾,今天赵主簿来,就是想将赵姑娘接回去的。”
听杨彦再一次提起自己的儿子安齐,这回赵世华却没了激动,也没了好脸色。他冷冷地看了安齐一眼,冷哼一声道:“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还要过继给别人家,她要这样的兄长有何用?她还回去做什么?再将她送到其他名门世家?再给人掳走?”
赵安齐知道父亲是怪罪自己没有照顾保护好妹妹在生自己的气。他激动地上前来,跪在赵世华面前,红着眼睛道:“是,是晚辈无用,没能保护好妹妹。可是……恳请王爷让我们兄妹见一面吧!”
赵世华冷哼一声,没有说话。本来听安然说儿子年纪十七岁就中了举人,心里觉得很是骄傲。先前猛然见到,心情也很激动。但现在想起女儿的事,却又忍不住迁怒于他这个当哥哥的没有保护好妹妹。他甚至忍不住想着,难道是儿子卖妹求荣?不然,然姐儿一个养在深闺的女子,如何会与平王扯上关系?
好在平王虽然让安然过继到王家,到底是以正妃的名分求娶的,不然他更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
杨彦听到这里,隐约明白这位准岳父在生气什么了。他立即起身上前,在安齐身边跪下来道:“此事都是侄儿的不是,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过继到王家,也是父皇的意思,不是侄儿本意。可是,侄儿对她的心却是一片诚挚的,请皇叔开恩,让我们见她一面吧!不亲眼看看她,侄儿和子贤实难心安。”
赵世华见杨彦明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蜀王,还肯再次对自己下跪,心里的怒气多少消散了一点,但他依然不依不挠道:“皇侄这是做什么?这赵家的姑娘,似乎与皇侄没什么关系吧?”
杨彦心中苦笑,本以为自己与安然也算苦尽甘来,没想到居然遇到这样一位爱女成痴的岳父大人。看样子,他想抱得美人归还需多加努力啊!
“不,皇叔,赵姑娘是侄儿的未婚妻,她的事情就是侄儿的事情。请您开恩,让我们见见她吧!”现在杨彦也不敢直接就说把人接回去,先把姿态放低一点,等见了面再想办法。
赵世华看着他悔痛无奈的样子,淡然道:“不是吧?据本王所知,皇侄刚刚与王家的姑娘解除了婚约,如今除了王府里那位独孤侧妃,应该是没有其他婚约在的,又怎么会冒出来一位未婚妻来?”
杨彦仰头看着赵世华的眼睛,一脸真诚道:“皇叔,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您怨侄儿没有保护好她也是应该的,就是侄儿自己,想着她受的这些苦也是悔恨不已,恨不能以身相代。可是,请您相信,侄儿对她的心是真的。侄儿从未嫌弃过她出身低微,只是因为父皇不允,才让她过继到王家。当时侄儿也只是想着不能让她以侧妃的名分进王府,以免受委屈。至于独孤侧妃,那是父皇逼着娶的,自她进门到现在,侄儿没有碰过她一根手指头。等安然进门以后,侄儿会想个办法把她打发了。请您放心,这世上任何女人都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听说杨彦并没有跟独孤侧妃圆房,赵世华不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暗忖:既然有那个心,怎么不干脆推了这婚事,别让那女人进王府?还有他说什么?等安然进门以后想个办法将独孤侧妃打发了?怎么打发?他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