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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他是力气大过她,又或者勇猛胜于她,也许她还心甘情愿认输,可那汉人活捕猎物是靠着一种古怪的麻醉针,箭术过人是因为判断力敏锐,心算速度惊人,压根就不是什么真才实学……或者说,郁久多反正是不会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的。
她这辈子果然最讨厌偷奸耍滑又软绵绵的汉人了!
当然,她不知道的是,每回顾知不紧不慢地策马之时,看见她在后面穷追不舍、一脸要干掉敌人视死如归的表情,心头都忍不住愉悦起来;每回骑射之际,在她已然拉弓瞄准目标之时,他却已更加敏捷的速度夺走她的猎物,而这时候她一定会展露出悲愤欲绝的生动面目。
每每这时,他都会忍俊不禁,其实小姑娘就是要这么活泼才好,不然总是一副死气沉沉、戾气十足的模样,人生该有多孤独?
【四】
顾知来的第三年里,柔然的族内起了小纷争。像这种草原上的游牧民族所组成的都城原本就鱼龙混杂,再加上都是马背上长大的各个小种族,骨子里天生就有征服欲,蠢蠢欲动的心思一直潜伏着。
某日王城附近的一个柔然分支部落忽然发动政变,转瞬之间攻至城下,王城之内一片混乱。
可汗也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突如其来地发动战争,当即紧急下诏,命郁久多率大军出城迎敌,在大军出城以后又命人关了城门,保护城内百姓。
郁久多虽天性不服输,但也并非无脑之辈,此战来得太过突然,敌军看上去人数众多,恐怕作乱的不止一个小部落,而是联合了好几支蠢蠢欲动的兵马,而他们不过是临时应战,军心不稳,恐怕很难取胜。
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种兵临城下、千钧一发之际,郁久多只得咬牙拔剑,一声威风凛凛的“杀”,仿佛一把破鞘而出的利剑,带着王城的大军冲上了战场。
原本有些紊乱的军心在这声豪情万丈、无所畏惧的呼声之下,也渐渐平复下来,大军仰望着冲在人群前方的那个战袍飞扬的云麾大将军,仿佛找到了必胜的信念。
这是柔然的骄傲,柔然的女英雄,带着大军一次又一次取得了无数战役的胜利,这才有了他们这一支柔然人心中的不败之师。
士气一旦提上来,大军的威力也猛增了不止一倍,一开始有些自乱阵脚的劲头过去后,接下来的局势渐渐拉了回来。
虽说敌军众多,但毕竟没法与王城之内常年受到严格锻炼的军队相比,尤其是汗血宝马之上的郁久多,面容肃杀,银牙一咬,在枪林箭雨里无所畏惧地穿梭着,一杆银枪舞得赫赫生威,招招毙命。
她一身金光闪闪的盔甲染上了一层厚厚的血污,姣好的面容也沾染了鲜血的印迹,但始终身子笔挺地冲锋在战场上,似长空里烈烈飞扬的旗帜,昭显着柔然的骄傲。
顾知站在城门之上,俯瞰着城下激烈的战场,视线渐渐定格在了那个威风凛凛的女将军身上。她果然不似寻常女子,银枪在手,叱咤风云,柔然人的骨子里流着不服输的血液,从前几年她回回成了他的手下败将、却年年刻苦练习,一心要超越他这一点就可以看出。
而此刻的她面容坚毅、纤细的身体里像是有一股永不疲倦的勇气,支撑着她以女儿之躯勇猛杀敌。
可她毕竟是女子,渐渐地体力已经有些不支了,纵容拿枪的手还一直死死握着枪杆,但好几次敌军以剑阻枪时,她的那杆银枪都几欲脱手。
顾知看出了她的意图,她正在不断往敌军深处的那个将领靠近,可密密麻麻的人墙需要她一个一个突破穿越,她哪里还支撑得住?
顾知皱眉,果然还是那个爱逞能的郁久多。
敌军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正孤身一人往内部深入,于是又发起新一轮的攻击,眼看着她的银枪就要脱手飞了出去,郁久多猛地跃下马背、飞身而出,试图抓住腾空而起的银枪,可另一把长刀照着她的胸口就刺了过来。
难道今日要身死于此了?她有些骇然。
长刀已然穿入胸骨,金甲也没能挡住这一击,郁久多只感觉到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楚,随即有温热的鲜血淌出。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有人忽然揽住了她的腰,稳稳地跃上了马背,那人伸出右手抓住了空中的银枪,照着近身袭来的敌军干净利落地一刺,那人腹部受枪,当场倒地身亡。
郁久多回头去看,却只看见那个软绵绵的汉人稳稳地揽住她,手里还持着她的长枪,姿态轻盈好看地开始杀敌。
她受了伤,动弹不得,而顾知抱着她,因为敌军甚众,无暇分心去照顾她,所以看也没看她,只是从容地说:“你且抱紧我,缺了只手,软绵绵的汉人没法应战。”
郁久多面上一恼,为他的嘲讽赶到恼羞成怒,可她不是不识好歹之刃,明白战场之上孰轻孰重,于是俯□去抱紧了马脖子,却没依他所言抱紧他。
这一战赢得艰苦,郁久多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马背上待了多久,待到局势已经差不多一边倒了之后,顾知才松口气,慢慢靠近了副将身边,要他清理剩下的残军。
郁久多一愣,他既然出手了,为何不坚持到战斗结束?
忍不住嘴贱,出言相讥:“怎么,王爷也坚持不住了?”
顾知低头看她一眼,没说话,转而握着缰绳重重一抖,嘴里轻快地发出了催马前行的声音。
马蹄轻扬,很快带着两人从人群后方冲了出去,奔向了王城后方没有敌军的山林里。
【五】
“你带我哪儿?”郁久多皱眉,咬牙想要起身夺过缰绳,“本将军从不做战场上的逃兵,死也要坚持到最后一刻!”
顾知理都不理她,只伸出左手轻轻抵住她的背,不让她从伏着的姿势坐起身来,嘴里也不说话,只是带着她往林子里去。
郁久多恼怒异常,可眼下胸口受了伤,温热的鲜血汩汩外流,马背上都沾染了一大片。她痛得不敢动,一动就牵扯到伤口。
终于,战马停在了一条溪流边上,顾知姿态优雅地翻身下马,然后把她稳稳地抱了下来,不顾她的挣扎,一路走到了溪边。
“战局已定,你以为只有你在,柔然才会胜利?”他轻描淡写地说,然后把她平放在溪边的草地上,忽然伸手扒下她的铠甲,撕开了她胸前的里衣。
“你干什么?”郁久多倒吸一口凉气,又惊又怒地看着他,也不顾伤口了,伸手便要推开他。
岂料她快,顾知比她还快,稳稳地抓住了她作乱的手,淡淡地说了句:“别动。”
郁久多哪里肯听他的话?依旧拼命挣扎,于是顾知果断地从腰间的锦袋里掏出一根银针,倏地插入她的脖子上,郁久多浑身一麻,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一样,再也动弹不得。
她一心以为顾知要趁机对她做点什么,愤怒又羞耻,只能死死咬着嘴唇,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顾知没理她,拿出一方白色的手帕在溪水里打湿后,又回到她身边,一点一点帮她擦净伤口的污血,她里衣内的杏色肚兜露了出来,可他目不斜视,恍若未觉,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里清澈如水,毫无杂念。
渐渐地,郁久多安静下来,因为眼前的人替她擦拭完了污血以后,只是撕下了自己下襟的一截布料,然后替她细心地包扎好了伤口。他冰凉的指尖触到了她左胸前的肌肤,瞬间滚烫了她的血液。
郁久多怔怔地看着他,感受着伤口火辣辣的疼痛,忽然有些茫然。
她似乎从未这样近距离地观察过他,此刻这个讨人厌的汉人专注地替她包扎着伤口,睫毛细密纤长,温柔地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他的皮肤与任何一个柔然人都不一样,白皙光滑,宛如上好的羊脂白玉。
笔挺的鼻梁之下是他薄薄的嘴唇,总是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虚伪至极,可是眼下他没有笑,看上去赏心悦目得多。
其实他的脂粉气……有时候还是很好看的,对吧?
她忽然想起了方才在战场之上,他姿态优雅地杀敌作战,举手投足间俱是从容淡迫的轻轻一击,可是却都无比巧妙地袭中敌人最脆弱的地方。
恍惚记起了学宣朝文化时,夫子教过的那首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她一直认为只有威武英勇的姿态才是证明一个人实力强大的必要条件,可是这个在她眼里一直软绵绵的汉人却用另一种截然不同的姿态带给她新的震撼。
他真的是那个软绵绵的绣花枕头吗?
顾知注意到她在观察自己,也不拆穿,而是淡淡地问她:“将军是不是觉得战场上没了你,柔然就必死无疑?”
郁久多脸色一沉,不说话。
“明明已经是强弩之末,却还偏偏逞能,若不是我,将军以为你现在还能好端端地躺在这里跟我吹胡子瞪眼吗?”顾知看穿她的恼怒,直截了当地拆穿了她。
郁久多被他讽刺,心头气不过,于是反唇相讥:“我是柔然的将军,带兵打仗若是不坚持到最后一刻,半途逃跑,军心何在?比起保命之道,我自然不如你 们汉人,哪怕就是吃了败仗,当场跪地,求爹爹告奶奶磕头认错便好,反正为了一条贱命,自尊根本就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不是么?”
饶是顾知脾气好,闻言眼眸也深幽了些,面色微沉,停下了帮她包扎的动作。
他蹲在她身旁,毫不避讳地看着她,轻而易举点破了她的薄弱之处:“将军比寻常女子多了一股豪气,多了三分勇气,从小到大勤奋习武,所以有了今日柔然人引以为傲的云麾大将军,可你知道你的致命缺陷在哪里吗?”
还不待郁久多回答,他就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你只懂蛮狠霸道的攻击,却从不懂得何为战术,对待一切机智的御敌之术,你都无一例外视为懦夫的旁门左道,只一心一意沉浸站在自己英勇不凡的辉煌战绩里,这不叫勇敢,这叫莽撞。”
“你,你放肆……”郁久多气得浑身颤抖,只恨浑身无力,无法跳起来与他决一死战。
顾知淡淡地看着她,忽然站起身来,负手走到溪边,轻描淡写地问她:“将军可知为何这几年来宣朝在边境之争上屡屡挫败于你手下吗?你以为真是因为你 率领了一支不败之师?新帝即位,无暇j□j对付你们,所以任由你们在边境胡来,前来迎敌的根本不是什么有才之士,不过是边境几个小地方的小小武将,徒有匹 夫之勇,否则偌大宣朝,真的会惧怕区区柔然吗?”
郁久多气急了,咬牙切齿地怒道:“你敢侮辱我柔然无能!”
顾知笑了,转过头来云淡风轻地望着她:“不过几句话,将军便说我侮辱柔然,那将军扪心自问,你又是如何看待我宣朝百姓的?汉人也许不如你们力气 大、性格坦率,但那也是先天环境所致,不像你们柔然人自小在草原长大,在马背上生活。将军总把那句‘软绵绵的汉人’挂在嘴上,难道就不是侮辱我宣朝无能了 么?”
郁久多被他说得毫无还口之力,再加上胸口的伤一跳一跳地疼,她又羞又怒,却不知如何反应。
顾知走回她身边,最后把那布条系好,然后替她拢好衣衫,抱她上马。
他夹了夹马肚子,却只是策马慢悠悠地走着,约莫是怕太过颠簸会影响她的伤势。清风里,郁久多听见身后传来他柔和清澈的嗓音:“懦弱而有智,是为中 人;有勇而无谋,是为庸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