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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顾祁归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元夕,那里是皇帝伯伯的宫殿;不可以进去!”
“嘘;你小声一点嘛;又没有人看见;谁知道我们进去了呢?”
“不可以,要是叫人发现了,我们会给小姨惹麻烦的!”
“哎;你拉我干嘛啊?咱们不过是小孩子;被人抓到顶多训两句,顾颜阳;亏你还是男孩子,这点小事也这么担惊受怕的,真是羞羞脸!”
说话的是齐王府上的两个小主子,两人都不过六七岁,都是皇亲国戚,趁着大人不留神,胡乱窜到了永安宫。
一年一度的花朝节到了,太上皇在御花园设宴款待众人,满园花团锦簇,一派春意盎然。
元夕胆子大,拉着颜阳趁着守门的小太监百无聊赖地瞧着远处的景致时,偷偷溜进了大门。
“其实皇宫跟我们家比起来,除了大了点以外,其余的也相去无几嘛。”元夕老气横秋地打量着空空旷旷的院子,那些花花草草虽然看着赏心悦目,但对于她来说,和齐王府上的那些花草也都一样只是摆设,没什么了不起。
颜阳比较谨慎,左右观察着有没有宫人的身影,然后小声地叫住元夕,“行了,既然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我们赶紧走人吧。一会儿小姨发现我们不见了,铁定会急死。”
元夕鄙夷地看他一眼,大步朝正中的宫殿走去,“要回你自己回,我进去看看。”
“元夕!喂,那里不可以进!”颜阳大惊失色地追了上去,无奈拗不过她,竟然只能尾随而入。
空无一人的大殿里寂静深幽,一切摆设都简单朴素,看上去很是落寞。
两个孩子从正厅走到了长廊,又左顾右盼地一间一间屋子地瞧。
“哇,好多书呀。”
“别碰!”颜阳警告她。
“哼,谁稀罕碰啊,我才不爱读书。”元夕瞪他,讪讪地缩回手来。
“哇,你看,这里有一个好大的池塘!”
“……这明明是浴汤,沐浴用的,不是什么池塘。”
“怎么不是池塘了?沐浴用得着这么大的池子?”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敷衍我?”
“当我什么也没说,行了么?”
两人叽叽喳喳地斗着嘴,终于来到了走廊深处的那间屋子外面。
元夕小心翼翼地推开门,然后好奇地四处打量着,最后走到了床前,忽然惊奇地叫起来:“呀,你快看!这儿有个哥哥正在睡觉!”
颜阳神情一变,大步走到元夕身旁,一把拉住她往外扯,“快走,这不是什么哥哥,是皇上!”
“喂,我都说过不许拉我了,疼!”元夕吃痛地甩开他的手,天不怕地不怕地跑到床边去摇那人的手,“哥……皇帝哥哥,醒一醒,外面太阳都晒屁股了,你怎么还在赖床?”
颜阳已经要哭了。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面色苍白得像是许久未曾见过阳光,嘴唇的颜色也很淡很浅,整个人孱弱而俊秀。
元夕从小就被惯坏了,当下笑眯眯地伸手去捏住那人的鼻子,恶作剧似的对颜阳说:“我每次赖床,我娘都这么捏住我的鼻子,然后我就会醒过来了。”
她兴致勃勃地看着熟睡之人的反应,可对方一动不动,仍旧死气沉沉地继续“熟睡”。
“咦,怎么不灵了?”
就在此时,从后院打好热水准备来替顾祁擦拭身子的冬意推门而入,看见一个小不点吃力地趴在顾祁身上,右手还努力地够到他面上捏他的鼻子,眼前一黑,手里的盆子哐当一声落了地,热水全部洒了出来。
“你,你在做什么?”她面色惨白地冲了过去,一把将元夕抱了下来,再看床上的皇帝,情形跟死了没什么两样。
“天啊,这,这……”冬意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也不管这两个小孩是什么来头,一手拎了一个,飞快地把他们甩出了门,然后让偏殿的小太监立马去太医院请太医,自己则急匆匆地往御花园去了。
楚颜是皇后,哪怕如今皇帝一直昏迷不醒,由太上皇代替皇帝监国,但她国母的身份依旧不改。
花朝节这样的场合,她自然也出席了宴会。
含芝跟在她身边伺候,冬意则留在永安宫里守着顾祁,这些日子以来太医们束手无策,顾祁也只能这样耗着,只要情况不继续恶化,对她来说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可宴席还未开始,就见冬意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了一番话。
楚颜脸色剧变,猛然站起身来,连话都顾不上和太上皇说一句,就失态地拎着裙摆快步朝永安宫跑去。
太上皇面色也跟着变了,猜到是顾祁出了事,立马站了起来,坐在他身侧的容真急忙拉住他的手,摇摇头,“你留在这儿,我去。”
若是他都走了,谁还留下来主持大局呢?
楚颜回到永安宫时,两个小孩子正规规矩矩地埋头站在院子里,显然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而几个宫人守着他们,面色都有些惶恐。
楚颜大步跑进了寝宫,看见太医正在替顾祁不断施针,明晃晃的针尖扎入他的肌肤,而他面色苍白,眉头都未曾皱一下,像是好无知觉一般。
“他,他怎么样了?”楚颜浑身都有些颤抖。
李太医惶恐地回过神来,“回皇后娘娘的话,皇上如今昏迷不醒,却被人堵住了呼吸,险些窒息,下官赶来之时,险些,险些……”
他如今也有些后怕,差点说不出话来。
“现在无碍了?”
“是,现在总算有惊无险。”
楚颜的身子晃了晃,一颗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了地,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慢慢转过身去走出了门。
院子里的两个孩子还站在那里,她一步一步走到了他们面前,面无表情地问了句:“你们是谁家的孩子?”
元夕没敢说话,颜阳鼓起勇气答道:“我们是齐王府的人。”
齐王府?
楚颜的指甲慢慢抠紧了手心,刺痛感十分清晰。
若是冬意晚进屋了一步,若是太医迟来了一步……也许顾祁如今已经没命了。
无数个念头在脑子里杂乱无章地闪过,她眉眼微动,冷冷地命令道:“把值守的太监拖下去杖毙,这两个孩子跪在这里,没我的吩咐不准起来。”
含芝一惊,“主子,这可是齐王府的孩子——”
“齐王府?”楚颜咬牙切齿地说,“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别说是齐王府的孩子,就算是齐王亲自来了,我也不会放过他!”
这是楚颜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两个孩子下了狠心,她的样子像是护犊的母鸡,只要有人有可能伤害到她爱的人,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
索性最终皇帝没有大碍,在容真的劝慰之下、齐王夫妇再三道歉,楚颜终于冷冷地说了句:“若是今后再让我看到他们闯进永安宫半步,拼着被齐王和齐王妃责骂的下场,我也不会轻饶他们。”
众人皆知,她说得出做得到。
皇帝是在几个月前陷入昏迷的,当时与皇后从悬崖上双双坠下之后,为了保护皇后,他在最后关头使出力气推了皇后一把,自己却重重地沉入水底,背部撞上了最尖锐的礁石。
坠崖过程中,他的身体不断与崖体上的枯木乱林摩擦,原本就血肉模糊,最后又因为这重重一击,五脏六腑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萧彻与大军在第一时间冲出崖顶的那片树林,当场诛杀了秦殊与崇筝,而侯在山崖之下的秦远山带人从冰寒刺骨的墨河里救出了皇帝与皇后——这是在上山之前,皇帝亲自嘱咐他的。
只可惜就连皇帝自己也没有料到,坠崖这种事情不同于带兵作战,要落在哪一个没有礁石的地方并不受人力控制,在身边毫无任何着力点的情况下,他没有如愿以偿地落在空隙之中,而是结结实实砸在了最危险的那片礁石上。
两人立马被送回了宫,皇后受伤很重,尤其是坐月子期间被拉到山巅受了那么久的冻,然后又坠崖落水,被冰寒刺骨的墨河淹没,足足高烧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而之后的半个月里,她都处于生活无法自理的状态。
可相比顾祁而言,楚颜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她还活着,至少她能慢慢地恢复健康,然后顾祁在太医的全力抢救之下,虽然没有断气,但也不能说活过来了。
整整四个月,他就这样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面无血色,若不是微弱的气息证明他还活着,恐怕没有人会相信他还有睁开眼的那一天。
楚颜来自二十一世纪,对于植物人这个词再熟悉不过,可在她两辈子的生命里,都未曾接触过这样的人。
这真是一个可怕的玩笑,她的心愿被老天爷听见了,于是这个大债主总算没死,但也根本不算活着。
花朝节之后,楚颜开始觉得不能再这样耗下去了。
生命里总有那么多的奇迹,既然他遭遇这样的险境都没有死去,她又为什么不再为他努力争取一次呢?
她开始频频便装出宫,四处打听民间的偏方,寻找接触过类似病例的大夫,半年之内,她骑着马走遍了大街小巷,不止京城,还有更多大大小小的村落城镇。
秦远山义无反顾地跟着她,她不爱说话,他就陪她沉默;她掉眼泪,他就安静地把手帕递过去。
夏天过去时,楚颜的皮肤已经变得完全脱离了昔日娇生惯养贵族小姐的娇嫩状态,不太符合当下的审美。
秋天过去时,她因为常年骑马奔波,细滑柔嫩的手心也被缰绳磨出了厚厚的茧子,看上去更像是常年操劳的农妇。
秦远山问她:“若是皇上一辈子都无法醒来呢?”
楚颜低声笑了笑:“那我就奔波一辈子,至少一辈子都抱着这样的希望,不至于绝望地守着一动不动的他。”
“可若是他熬不到一辈子呢?”
楚颜的双眼空洞又惶恐,“……真到了那天,再说吧。”
秦远山的心被一阵无力的哀伤揪紧,他毫不怀疑皇上若是死了,这个女人的心也会跟着死去。
如今的她不过是被这样渺茫的希望支撑着活下去的。
他痛心,却又无能为力。
可这世上总有奇迹,例如楚颜能来到这个时代,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最大的奇迹。
秋天都要过去的时候,她总算在漠北寻到了住在雪山之上的一位老先生,听说很多人都称他为天下第一神医,他的妻子曾经就成了一个活死人,如今却活生生地站在他们前面。
神医苦笑着摇摇头,“老夫不过是个普通的江湖郎中,当初也只是不肯放弃,所以一直碰运气罢了,拙荆能醒来是个天大的奇迹,至于皇上……老夫实在不敢担保什么。”
楚颜看见了那么一丝希望,她不需要什么担保,只需要一点点的机会。
哪怕一点点,对她来说也足以欣喜若狂。
半月之后,楚颜回宫了,按照大夫的嘱咐,永安宫开始成日传出一股浓浓的药味。
每日清晨,顾祁会被人小心翼翼地放入一大桶漆黑的药汁里,浸泡上足足两个时辰,然后又开始针灸。
每天晚上,楚颜会不断替他按摩,活络筋骨,不至于肌肉萎缩。
她甚至亲自替他喂食,哪怕那只是些米汤、流食,至少能保他好好活下去。
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植物人,因为楚颜几乎能清楚地察觉到他身体里的一切都在好端端地运转着,只除了神智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