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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植物人,因为楚颜几乎能清楚地察觉到他身体里的一切都在好端端地运转着,只除了神智被封在了一个密闭的空间里,无法转醒。
可是这些都没有关系,哪怕不知道他究竟要多久才会醒来,哪怕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徒劳无功还是真有效用,她只求有一线希望。
而在又一个冬日来临时,窗外下起了第一场小雪,楚颜坐在床边替顾祁按摩着手臂,忽然察觉到他的手指动了动。
一下,她顿时愣在原地,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两下,她开始浑身颤抖,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那双禁闭的眼睛已经太久太久不曾睁开过了,她几乎以为他会一辈子这样寂静地躺在她面前,可漆黑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然后忽然——
忽然以花开的姿态缓缓睁开。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可事实上一切又都只发生在眨眼间。
那双清澈透明的眼眸一点一点对上了她流泪满面的容颜,顾祁艰难地张了张嘴,发出了两个含糊不清的音。
曾经低沉悦耳的声音变得沙哑又难听,甚至根本叫人分辨不出他在说什么,可楚颜哭了又笑,整个人都快要疯了。
她知道。
她知道他在叫她的名字!
哪怕她完全听不懂那两个字,可她就是无比坚定地相信,他是在说:“楚颜。”
作者有话要说:亲妈的大团圆结局从现在开始启动。
神来之笔也好,天雷滚滚也好,最后的故事一定会是个平安喜乐的结尾。
要过年了嘛,大家要开开心心,团团圆圆才好。
☆、第150章 。不离不弃
第一百五十章
午后的日光从窗子照进来;更衬得他苍白孱弱,几乎叫人以为他的皮肤是半透明的,整个人都快化作尘埃消失在空气里。
楚颜的眼泪大颗大颗滚落;泣不成声地扶着床柱叫道:“太医;快去叫太医……皇上,皇上醒了……”
含芝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落了地;冬意也双眼圆睁地钉在了原地;片刻之后;两人语无伦次地应声出了门。
顾祁的手指动了动,艰难地想要尝试着伸手去握住楚颜;可她却忽然站起身来,拎着裙摆飞快地跑出了门。
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地下着;细小的雪花洒在楚颜的身上、发间,可她全然不顾,只穿过长长的走廊,不顾一切地往偏殿跑。
一口气穿过正厅、来到她的房间,她手足无措地打开梳妆台上的宝奁,对着铜镜开始擦粉、抹胭脂。
可是无论怎么修饰,铜镜里的人始终没能变美一些,那头曾经乌黑如瀑的长发因为常年风吹日晒而变得干枯毛躁,像堆杂草;那张曾经白净好看的容颜因为在外奔波而变得暗黄粗糙,像个农妇。
她一直浑身颤抖着,费尽心机想要掩饰这一切,可是涂着胭脂的手终于停了下来,她颓然坐在凳子上,慢慢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像是不敢去看镜子里的人。
他沉睡了足足一年,模样一如从前,甚至更清隽了几分。
而她却因为在外奔波,四处寻求偏方,短短一年时间却像是老了十岁。
楚颜捂着脸慢慢地开始颤抖,有晶莹的泪珠从指缝流淌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他的醒来而高兴到理智全无,还是真的在担心他看到这样的她以后会大失所望。
患得患失,大起大落。
这样趴在桌上好一会儿,她才终于抬起头来,擦干了眼泪,平静地抹掉了刚才涂上去的胭脂和粉底。
突如其来的惊喜叫她手足无措,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他不是别人,是那个愿意放弃江山和理想,甚至放弃生命来换她好好活下来的顾祁,他连面对死亡都没有眨眼,难道还会因为她变难看了就不愿意正眼瞧她了吗?
铜镜里的女人哭了又笑,最后终于平静下来,飞快地站起身来又往正殿跑去。
她没有察觉到那个拎着裙摆不顾一切奔跑的姿态有多么令人惊艳,像是豆蔻年华的花样少女,笑靥如花地怀揣着满福相思奔向心上人。
彼时瑞雪纷飞,那个奔跑的背影像是画中最美的一个意象,就此定格。
在最美的年华里相遇。
在最坏的时光里重逢。
在最长的年头里等待。
在最后的时刻,终于迎来了你姗姗来迟的苏醒。
上天已经给了我最大的恩赐与惊喜,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去抱怨呢?
就好像不论醒着还是睡着,你都是我的皇上。
所以我是如此坚信,不管是美丽还是丑陋,我也一样是你的皇后。
她气喘吁吁地推开那扇门,迎接她的再也不是寂静沉睡的人,而是睁着那双漆黑深幽的眼睛等待她出现的人。
顾祁无法抬起手臂,只能用颤动的手指来表达他的意思。
楚颜甚至看见了他前一刻还惶恐无措的目光,这才明白自己的忽然离开给了他多大的恐惧。
她走到他的床边,然后缓缓地握住他的手,指引着他来到自己的面颊之上,她笑得很灿烂,很肆意,“欢迎回来。”
然后——
“你要是再晚一点,我就真的改嫁了。”
顾祁的眼神倏地定格。
*
太医说,皇上能醒过来简直是个奇迹,可做完检查之后,却又不无遗憾地说,因为昏迷太久,受伤太重,哪怕人醒了,恐怕这辈子也只能在床上躺着了。
楚颜是瞒着顾祁在室外听完这席话的,当即沉默了片刻,自嘲地笑了。
“昔日最大的念想就是他能醒过来,如今如愿以偿了,还奢求什么呢?”
至少他还活着,活着就好。
回到屋子里,顾祁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她笑道:“太医说你没事了,只要好生调养,身子就会慢慢好起来。”
顾祁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寂静深幽,像无波无澜的潭水。
楚颜的心跳渐渐慢了下来,最终低低地说:“……伤得太重,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恢复到以前的模样。”
他扯着唇角笑了笑,闭眼没再说话。
除了手指能动以外,他连转动脖子都有困难,而更糟糕的是在冰寒刺骨的墨河里冻了太久,嗓子也坏了,说话的时候只能艰难地发出黯哑刺耳的气流声,含糊不清,完全表达不清楚意思。
太上皇来看了他,好不容易盼来儿子的苏醒,可最终也只是能睁眼,能接受别人的喂食,他不能动,甚至不能说话,只能这样平静又无奈地望着你,像个废人。
素来冷静又强大的男人也禁不住湿了眼眶,他闭了闭眼,握着儿子的手,“我等你好起来。”
“这个江山是你的,我失职了十年了,如今报应却在我儿子身上…… 可是祁儿,你不会知道你给了我多大的骄傲。你不会永远这么躺在床上的,因为你是我的儿子,是宣朝最优秀的皇帝。”
赵容华也每天来,这个从前很情绪化的母亲经历过战争与失去后,终于学会了隐忍与平和。
她的唇边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替他拂去耳发,替他掖好被子。
她用温暖的手掌握住他,笑得温柔美丽:“从前我们母子俩一见面就争得脸红脖子粗,今儿个总算有机会好好念叨你了,你没法捂住耳朵,也没法还嘴,真是给了我天大的面子。”
偶尔她会亲自下厨熬粥,还会替他缝一些奇特的小玩意儿挂在屋子里。
“颜颜说这些东西能带来好运,闲着没事,我就随手做了。”她的眼睛下面一片淤青,指尖也有好些针眼,撩头发的时候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顾祁始终微微笑着,在她离开之后,终于有泪痕划过面庞。
然后——
然后他终于见到了他的儿子,顾念。
一岁大的小家伙长得像楚颜,可是老气横秋的模样又和他如出一辙。
含芝和冬意总爱拿着各式各样的玩具去逗他,可他不屑地埋头与自己的手指头玩得欢,丝毫不把那些低端的物件放在眼里。
为了防止他吃手,楚颜特意准备了按照现代的奶嘴仿制而成的小东西,可小家伙压根就没有吃手的习惯,高贵冷艳地把“奶嘴”丢到一边,反倒对墙上的字画更感兴趣。
一岁啊,他才一岁啊!
楚颜一直对无法说话的顾祁碎碎念着,大意是恨铁不成钢,如此稚嫩的年龄难道不应该是一个任人揉虐的小圆球吗?不玩玩具是怎么回事?逗他不笑是怎么回事?不吃手也不啃奶嘴一天到晚对着那种无趣又沉闷的山水画又是怎么回事?!
她渴望的那种凌虐小崽子的快…感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顾祁的眼里划过一重又一重的笑意,唇角弯弯的,哪怕不说话,心中的柔软与悸动也以缓慢的姿态流淌出来。
楚颜说:“我恨你,早知道真的应该改嫁,嫁给一个有趣的男人,生一个一样有趣的宝宝。”
于是萧彻夫妇来看望顾祁时,顾祁朝着萧彻动了动手指,饶有兴趣地看着楚颜。
楚颜脸一黑,“……还是忠贞不二、一心一意比较好。”
开玩笑,她虽然养了一只高冷的宝宝,但至少宝宝会哭会笑会给你脸色看,无论如何也比养只面瘫宝宝来得好多了好吗!?
快看看萧彻家女儿的特异功能!大多数时候倒是和母亲一样很会扮猪吃老虎,偷奸耍滑,少数时候居然会出现面瘫综合症,一旦心情不好,你喂她吃东西,她面无表情;你拿玩具逗她,她面无表情;你大声喝斥她,她面无表情;你一个巴掌打过去……好吧,她的父亲冷冷地朝你走了过来,带着同样面无表情的脸。
想一想,楚颜忽然觉得自家宝贝十分正常。
可是楚颜没有放弃过,顾祁也没有放弃过,对于太医那番他今后都只能躺在床上的言论,楚颜表示打死也不会认输。
庸医就是庸医,之前不也说他醒不过来了么?可是如今呢,他不仅醒来了,还能好端端地陪在她身边,听她说话,分享她的生命,她有什么理由不信还会有接二连三的奇迹发生呢?
她是二十一世纪的人民教师,十分清楚地记得伟大领袖们的教导。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世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书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哦不,这个不算。
那个漠北山上的老大夫被楚颜接进宫了,每天上午都会替顾祁针灸,而她就时时刻刻陪在身旁,替他按摩、活络筋骨;每天下午,只要阳光充足,她都会扶着他沿着墙角一点一点走着——哪怕大多数时候是她全力承受着他的重量,然后帮他移动肢体,不断鼓励他。
每晚看他睡着以后,她才会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偏殿,浑身酸痛不堪,不管天气多么冷,背上都始终有汗渍。
他像是一个新生的孩子,而她不离不弃地带他从头来过。
对于这样一个连生命都肯为她舍弃掉的男人,她没有道理放弃,也没有道理不陪他勇敢地走完一生。
当然,也有楚颜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每一个吹熄蜡烛后的漆黑夜里,那个本该紧闭双眼陷入熟睡的男人都会无声无息地睁开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那个离开的身影。
总会有无力又无奈的眼泪打破这样沉寂的时刻,叫他连她的背影也看不清楚。
有时候他想,自己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算了,可是每天清晨看见她充满希望的目光,他又忍不住心软。
她都不曾放弃过,他又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