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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敛了笑意,叹道:“敏敏的心思,即使未说,你也肯定是知道的了。那你呢?”
他问:“她和你挑明了?”
我点点头。
十三阿哥默默地出了会儿神,凝视着桌上的书说:“草原上的好男儿多着呢,她不用在我身上白费这些心思。”
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下来。我其实不是没有料到的,敏敏虽好,只怕并不是十三阿哥想要的。明白归明白,想着草原星空下她璀璨的笑颜,想着从此以后她也会知道自己虽贵为公主,但天下仍有她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想着她可能蒙尘的娇容,我还是难过不已,忍不住说:“敏敏格格是个很不错……”
十三阿哥打断了我,道:“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也说起糊涂话了?她就是个天仙,若不对我的心,又何必多说!”
我轻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十三阿哥站起来,举步而行,“走吧。”
四阿哥随他起身而出,我忙恭送。四阿哥出门后,转身替我把门掩上,一面说:“虽不是大病,可自个儿上点儿心,伤筋动骨最忌落了病根。”我刚想抬头说谢,门已合上。
我的脚伤还未好利落,康熙四十八年已经是最后一天了。
我斜躺在榻上,凝视着跳动的烛光,已无悲喜可言,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罢了。正自枯坐着,玉檀带着寒气推门而入,随手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赶忙回身掩住了门,一面缩着脖子嚷:“好冻呀!”
我纳闷地问:“今日不是你在前头伺候吗?怎么宴席还未结束,人就回来了?”
她一面搓着手在暖炉上烤着,一面侧头笑看着我说:“特意求了李谙达让秋晨替了我,反正她正好想凑这个乐子呢。”
每年除夕宴席上,近前伺候的人都会得些赏赐,又有机会见着平日不可能见着的人与事,所以算是大家都喜欢的美差。玉檀为了来陪我,竟然特地推了这些。我心中感动,叹道:“我自个儿待着,也不觉得孤清,何必还为此去求李谙达呢?倒是白白欠了个人情。”
她烤暖了手,拿了食盒打开,笑道:“我可备了些好吃的。今儿晚上我们一面吃喝,一面聊天,也好好过个年,岂不是比伺候人自在快活?”
她把杯盘在炕上的几案上摆好,又往熏炉中添了一小把百合香。两人半靠着软垫,自吃自饮起来。过了半晌,我还是没有忍住,假装不经意地问:“我姐姐可进宫了?”
玉檀低头吃着菜说:“嗯,还有八阿哥。不过大概是因为病好不久,八阿哥看着精神不大好,脸上没什么血色。”
我端起酒,一仰脖子,狠狠地灌了下去,又有些呛着,侧着身子低声咳嗽起来。
两人边吃边聊,我本想多喝些酒,可玉檀陪着我饮了几杯,就把酒壶收走了,“姐姐的病还未好,这酒还是少饮点儿,喜庆的意思到了就行了。”
我笑,“你倒开始管起我了。”
玉檀笑嘻嘻地冲我做了个鬼脸,替我盛了一碗牛骨汤,“喝这个吧。”
两人用过饭,又挤在炕上聊了聊,都没刻意守岁,待食消了些,就各自歇下了。我因为心中担着事,晚上并没有睡好。玉檀因昨夜让秋晨代了班,一大清早就出门代秋晨当值去了。
听得玉檀掩门的声音,我快快爬了起来,洗漱妥当后,打开箱子,取出历年来的信,手指轻轻滑过每一封信,凝注半晌,有心打开再看一次,可狠了狠心,还是拿了宣纸全部包好。
视线扫过压在箱底的玉兰项链,也拿了出来。我想了想,走到桌边,提笔写了封信。不愿费工夫去想那些文言文的行文措辞,索性想什么就写什么,反正只要他能看懂就好。
奴婢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四王爷看了奴婢的字和信,也就知道算不上有文采。长得也许还过得去,可紫禁城里容貌出众的姑娘多得是,奴婢也不算拔尖的。现在奴婢尽心服侍皇上,等到了年龄放出宫后,奴婢自会离去。奴婢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的了。以前奴婢行事失常,欠缺考虑,给王爷造成很多误解,只能跪求王爷见谅。奴婢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孤身一人,不想婚嫁,王爷也无谓在奴婢身上白花心思了。
写好后,仔细读了一遍,琢磨了一下,又撕了,重新写过:等到了年龄放出宫后,奴婢自会离去。额娘因生奴婢而早早去世,奴婢常恨此生未能尽孝。奴婢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的,只想伴着青灯古佛,为母亲念经祈福。以前奴婢行事失常,给王爷造成……
我拿了信封,把信和项链都放进去,神情漠然地静看着桌上的东西。他们若来,一切归还;若不来,那他们就是放手了,另寻了机会还于他们。忽地想起手上的镯子,我忙往下拽,试了几次,却未成功,摸着玉镯子,心神恍惚。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我忙收拾心绪,站起身,一面想着是小顺子还是方合呢?一面开了门。
“姑娘吉祥。”方合利落地打了个千,一面起身一面从怀里掏了封信出来。
我笑着接过,“公公稍等一下,我有些东西想麻烦你转交。”方合微微一愣,忙点头答应。
我进了屋子,凝视着手中的信,发了一会儿呆,打开桌上的宣纸包,把信原封不动地和其他信放在一起,重新包好,拿了糨糊封上。
我转身出屋,递给方合,笑道:“麻烦公公了。”
方合一面把纸包揣好,一面赔笑道:“不麻烦的,不麻烦的。”说完打了个千,匆匆而去。
我倚着门框,定定地站着,看他的身影消失,心中一遍遍地重复着“从此后再无瓜葛,从此后再无瓜葛……”
直到午膳时分,仍然不见小顺子来,我心想,这倒也好,他撂开了手,从此以后大家都清净。正琢磨着如何把项链退还给他,敲门声响起。
我心中一叹,去开了门。小顺子笑嘻嘻地请了个安,“给姑娘送东西来了。”
我接过,仍旧笑道:“麻烦公公稍等一下,我有些东西烦请公公帮忙转交一下。”说完半掩了门,转身进了屋子。
我打开手中狭长的小木盒,一根通体晶莹,似有波光流动的羊脂玉簪露出来,整个玉簪雕琢成一朵盛开中的木兰。我懒得再细看,将它丢进起先的信封里,仔细封好,出屋交给了小顺子。看他接过去装好后,我转身关了门。
我背抵着门,过了很久,似乎才突然回过神来,想着新年的第一天,一切都结束了。我深吸一口气,挥舞着拳头,对自己大声吼道:“新年新气象!”吼完,我决定开始收拾屋子,既然活着,就应该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儿。爱情失败,伤心一时可以,颓废一时可以,但为了一个没有选择自己的男人搭进去一生一世就没有必要,不能从此以后生活就是黑色的。我的身体年龄才十八岁,没有爱情,还可以有很多别的事情。再过几年我也到年龄放出宫了,等出宫后,我可以自己去塞北看大漠落日,去江南看烟雨濛濛。当年一直想去青藏高原和云南旅游,可都未能实现。在现代时,有时间没钱,有钱没时间,现在我钱有大把的,随便拿套首饰去卖也够挥霍一段时间,为何不趁此机会去过理想中的游子生活呢?
自从来了古代,我就一直围着紫禁城打转,以后可以笑揽风月,卧看红尘,游大江南北,交天下英雄,岂不自在?前面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等着我呢!
我一面想着,一面笑着,一面手脚不停地整理着屋子,可眼泪还是顺着眼角一滴滴滑落,止也止不住。
二月的午后,和暖的阳光照得屋子通透明亮。
我坐在桌前翻阅苏东坡写的《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茶》、《试院煎茶》几首关于茶的诗文。玉檀坐于榻上,在手绢上绣花。两人静静地各自干着手头的事情,屋中流动着闲适恬淡的气息。
玉檀搁了绣花绷子,走到桌边,给我换了杯茶,又给自己也换了一杯,笑看着我说:“会读书识字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正读得满口含香,头未抬,随口问:“怎么不一样了?”
她站在我身边说:“姐姐总是气定神闲的,照说芸香姐姐她们都比姐姐先入宫,又年长,出身也不低,可往姐姐身边一站,明眼人一眼就知道高低。”
我搁下书,喝了口茶,笑着睨了她一眼,“别光说好听的话了,有什么正经事情就问吧。”
玉檀嘻嘻笑了一会儿,问:“这次皇上去五台山会带谁去呢?”
我抿嘴一笑,“原来是有人担心不带她出去玩。”
玉檀努了努嘴,说:“皇上难得去一次五台山,上次还是四十一年的事情,错过这次机会,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呢!”
我复拿起书,笑道:“这事我做不了主,不过若李谙达问起,我一定荐了你。”
玉檀笑嘻嘻地说:“好姐姐,多谢了。”说完,转回了榻边,又开始绣花。
我眼睛盯着书,脑中却在想,这次康熙去五台山,命太子爷、三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跟随,我若能不去就不去,避得越远越好。
出宫在外,不比宫里,见面机会大增。虽然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但我还是不能做到真正视他为陌路,我需要时间去淡化一切,让曾经的涟漪平复。
转而又想到四阿哥,我本来还担心他对那封信的反应,但现在看来,他没有任何反应,应该也是心淡了。我心中低念一声:谢天谢地。
第二日,康熙下朝后,好几个阿哥陪着一同回来的——太子爷、四王爷、五王爷、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暖阁也不算小,可人一多,显得有些拥挤,拥挤中又透着热闹。康熙毕竟是上了年纪了,在孤单寂寞的龙椅上坐久了,偶尔也会贪恋这种凡人的拥挤热闹。
我进去奉茶时,听到几位阿哥正陪康熙笑谈着上次去五台山的事情,康熙的脸部表情分外慈祥。
我把茶盅轻放在桌上,康熙顺手拿起,掀盖子轻抿了一口,笑看着我说:“前次去五台山时,若曦还没有进宫吧?”
我躬着身子回道:“正是。奴婢是四十四年进宫的,可惜晚了三年。”
康熙看着李德全说:“这次可带了她?”
李德全瞅了我一眼,我赶忙回道:“因为前段时间身子一直不大好,告了一段时间的假,虽说现在已经行动无大碍了,但是出门在外,服侍的人本就比宫里少,所以还是怕一时照顾不周全,所以特意求了李谙达,另选得力的人。”
康熙沉吟着看了我一眼,叹道:“病了那么久,人现在看着连衣服都撑不起了。”转而对李德全吩咐,“就让她留在宫里吧。”
我忙跪下磕头,“谢皇上恩典。”
康熙笑道:“好好调养,想吃什么就让王喜去吩咐,赶紧好利落了,不然你也没精神好好服侍朕。以前冲的茶、做的糕点都时有新意,现在不要说新意,连平日对答都没有以往那么机灵,看你精神不济,朕就不罚你了。”说完抬抬手,让我起来。
我托着茶盘低头退出,到珠帘外时,忍不住回头瞟了一眼八阿哥,他垂目静静坐着,身形也是分外单薄,满堂人语,却难掩寂寞寥落。我心中发酸,转头快步离去。
康熙带着众位阿哥去了五台山。皇上离去,他也离去了,我不用担心再会无意中撞见他,也不用担心偶尔看见他时心神的刺痛和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