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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捂着胸口问:“她临去可有说什么?”
王喜一面回头张望了下,从怀里迅速掏出一个布条塞到我靠着的软垫下,一面道:“一直微微笑着,没有说话。”
我用眼光问他,口中问道:“你可好?”
王喜做了从门缝塞进布条的动作,又做了个他推门突然发现布条的样子,一面回道:“奴才一切安好。”
说完两人默默无语相对,王喜道:“姐姐既然无事吩咐,奴才这就告退了。”说着未等我答话,已匆匆出去。我有心叫住他,却又忍住。
借口想休息一会,屏退梅香菊韵,放下帘帐,躲在榻上细看。布条上只短短几行字,却字字如刀般扎在我心上,“求姐姐护我家人周全。玉檀自知大限将至,一直希望能有一日亲口向姐姐解释清楚一切,可如今再无机会,匆匆而就,无以明心迹,却又忽觉一切话皆多余,姐姐必能明白我的心。红尘中一痴傻人而已玉檀不悔无怨姐姐勿伤!”
我脑中似乎可以看到玉檀当日的急迫,躲在某个墙角,从衣服上撕下布条,咬破食指,匆匆写就,塞进王喜屋中,没多久她就被人捉去。
玉檀一直告诉我她从未读过书,只粗略认识几个字,可今日看她的留书,字迹虽仓促,却是一手标准的管夫人梅花小揩。非长年苦练和熟读诗词百家绝不能有此清丽幽闲之意境。玉檀,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呢?
梅香在外低声说:“姑姑,十三爷来看您了。”我道:“请。”
十三爷缓步而入,梅香向他请安,搬了椅子请他坐下后静静退出。
十三爷细细查看了下我脸色道:“你身子本就不好,如今又有身孕,哪还禁得起自个作践自个?难道你竟然恨皇兄恨得连孩子也不想要了?”
我道:“我没有。”
他道:“既然没有就应该好生保养调理。一则你现在的年龄才第一次有孕本就凶险,二则你身子一直有病,如今又动了胎气。何太医为了你,整日愁眉不展,苦思良方,皇兄也是忧心忡忡,你自己却全不爱惜。皇兄怕你害怕,不愿对你说这些,我本也只想劝你放宽心,可一看到你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索性和你挑明白,你若还想要这个孩子,就和太医配合些。”
我呆愣半晌,哀声道:“我会尽力的。可是心痛难忍,你可能教教我如何让心不痛的方法?自己妹妹惨死在所爱之人的手,你可有方法让我化解心中的爱恨纠缠?”
十三爷低头默了会道:“也许事实能让你好过一些,但也许更让你难过。”
我苦笑道:“告诉我吧!”
他轻叹口气道:“皇兄将九哥遣去西宁,严禁他们彼此互传消息,可九哥仍旧想尽办法,甚至自己编了密码利用各色人与京中联系。玉檀就是九哥在皇兄身边的眼线,一直把皇兄的行踪泄漏出去。皇兄因为你不好严惩她,几次旁敲侧击都警告过她,可她却未有丝毫悔改,这次激怒皇兄是因为九哥教唆弘时争取当太子,弄了不少挑拨皇兄和弘时父子之情的事;又命玉檀设法利用你和八哥、十哥、十四弟的渊源挑拨你和皇兄之间的感情,两件事情都犯了皇兄的大忌,皇兄忍无可忍才用了极刑,也是对九哥的一个严厉警告。”
我脑子纷乱糊涂,觉得一切好荒谬,可似乎又合乎情理,多年的点滴细节猛然凸现在脑海中,原来那个大雪夜救了玉檀一家的公子是九阿哥,结局玉檀却肯定骗了我,不是一面之缘,而是从此后九阿哥对她们一家一直暗中照顾,多年后的进宫做宫女,也应该是刻意安排。难怪十四爷好似不避讳玉檀,我以为是因为他知道我和玉檀要好,却原来另有乾坤。那玉檀你究竟对我是真情还是假意?
玉檀的一笑一颦,一哀一喜从脑中快速掠过,我恍惚一笑,情份假不了的。她在宫中的左右为难,举步维艰只怕不下于我,她和九阿哥究竟是怎么一段故事?我只知道开始和结局,却不知道过程,她的心酸无奈痛苦绝望也许比我还多。
十三爷看我浅浅而笑,诧异问道:“若曦,你不生气吗?”
我摇头道:“玉檀视我为姐,待我之心绝对假不了。至于其它,谁没有几件无可奈何之事呢?我若真有怨怪,只怨怪苍天残酷。”
十三爷凝视着我道:“你总是愿意原谅,总是愿意去记住美好的东西。”
我低头沉默了会,淡淡道:“皇上本可以让这一切都不发生的,他却没有制止。”
十三爷急道:“皇上本就有意放玉檀出宫。玉檀刚到御前服侍,皇上就命高无庸向众人重申了违背养心殿规矩的惩罚,后来杖毙私自传话的宫女时,也特让玉檀和众人观看,以示警戒。”
我摇头道:“也许打算放玉檀出宫时,的确想着就此作罢,不过更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既然原乾清宫的宫女都遣散了,也没有道理单留下早已过了出宫年龄的玉檀。后来因为九阿哥不愿放弃玉檀这个棋子,玉檀就来求了我,皇上当时完全可以立即向我说清楚,直接命玉檀出宫,我断无反对的道理。可皇上却未如此做,而是顺水推舟,给了个玉檀留下的理由。毕竟如果送走了玉檀,不知道九爷他们还会想什么花招,不如留一个自己知道是奸细的人在身边,一举数得,愿意让九爷知道的东西,就故意让玉檀知道,不愿意知道的,玉檀也绝对知道不了,还可以利用玉檀反监视九爷的动向,甚至可以利用玉檀给九爷完全错误的消息。”
十三爷叹道:“我知道无法让你释怀,可皇兄也曾真的希望玉檀能改过,他绝对无伤你之心。宫里本来规定了宫女之过是要株连家人的,却因为你求情而不予追究。这次若非过于紧张你,也不至于如此痛恨玉檀。皇兄唯一有失的地方大概就是低估了你和玉檀之间的感情。”
我惨笑道:“玉檀是被九爷和皇上合力逼死的,而我是帮凶。”
十三爷道:“我知道你为玉檀难过,可你不能因此就把什么错都往自己身上兜揽。”
我躺回榻上,喃喃道:“十三爷,你可知道我这么短时间都经历了些什么?姐姐离我而去,我虽难过,可她毕竟是含笑而终,想着她这辈子的凄凉,觉得未尝不是一种解脱。李谙达怎么死的,你只怕早就知道。玉檀对我而言,就是我妹妹,就算有错,他为什么要用如此酷刑?还有那些不相关的人,张千英虽有过错,可罪不及此。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我对这个宫廷如今除了惧怕还是惧怕,它就象个怪物,不停地吞噬着人。”
十三爷还欲再说,我挥手打落帐子道:“我想休息了。”他默坐了会,轻叹口气,起身而去。
躺在榻上,似睡似醒,正昏沉,忽听到:“小姐。”我睁开眼睛,“巧慧?”巧慧半跪在床边道:“小姐,是我。”
我猛地起身推她道:“出去,这里不能待的。”
巧慧叫道:“小姐,是皇上命我进宫服侍你的。”
我哭道:“我就是知道是皇上命你来,才让你赶紧走。”
巧慧挨着我坐下,搂着我问:“究竟怎么了?我听高公公说小姐有身子了。怎么如此不爱惜自个呢?你有什么心事就告诉我,我自小服侍主子,可以说是看着你长大的,说句簪越的话,我心里把主子当姐姐,把小姐当妹子的。”
我想起姐姐,伏在她怀里大哭起来。巧慧道:“再伤心的事情也没有孩子重要,若主子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会伤心的。小姐可是答应过主子一定会照顾好自个的。”
正在哭,承欢在一旁叫道:“姑姑。”
我忙擦干眼泪,看向承欢,“你什么时候来的?”
承欢道:“姑姑,我给你讲个笑话可好?”
我道:“改日再讲吧。”
承欢又道:“那我给姑姑唱歌。”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也改天吧,姑姑今日听不进去。”
承欢爬到床上,让我摸她的左手,三个指头上结了层薄薄茧结,“姑姑,我练琴很用功的。”
我摸着她的茧子点头道:“等你琴弹好了,你阿玛肯定很开心。”
承欢问:“姑姑,你不开心吗?”
我扯了扯嘴角说:“开心,姑姑也开心。”
承欢侧头盯了我半晌道:“姑姑,我听皇伯伯说你会给我生个弟弟的。”我微点了下头,承欢说:“那姑姑可不能再哭了,你再哭,小弟弟也会哭的。”我侧头强忍着泪,巧慧忙道:“小姐要再躺一会吗?”我摇摇头。
巧慧笑说:“那就起来吧,整日躺着也不好。好久没有服侍过小姐了,今日让奴婢服侍小姐洗漱。”承欢听了,忙跳下地。巧慧扶我起身。
在巧慧和承欢相陪下,勉强吃了小半碗清粥,一点笋丝,巧慧仍旧不满意的样子,唠叨着:“饿着大人倒也罢了,怎么能饿着孩子呢?”可梅香已经喜上眉梢,兴冲冲地收拾了碗筷出去。
在巧慧精心照顾下,精神虽还不济,身体却好了很多。承欢笑说要为我弹奏一曲新近练好的曲子,难得她肯静下心来学筝,又是为了让我开心,不愿扫她的兴,点头应好。她拖了我去厅堂,进去时十三爷正负手立于窗边,怔怔出神,眉梢眼角全是相思,唇角的淡淡笑意满是疲倦。站在屋中最明亮处的他,却浑身上下散发着无可言喻的孤寂冷清,似乎阳光到了他身边都自动回避。
听到我们的脚步声,他侧头间,相思立即掩去,疲倦也立即消失,又是那个行事稳重的怡亲王了。他带着几分暖意笑问:“来了多久?”
我道:“刚到。”我随意找了最近的椅子坐下,十三爷坐于侧旁,打量了我几眼问:“身子可好?”我点点头。他沉默了会道:“身体最重要。”我强笑了笑,看向承欢。
承欢正在戴义甲,半天还没有缠好,我说:“过来。”她忙抓起义甲跑来,我替她细细缠好,她笑着跑回筝旁。十三爷笑说:“不知道你以后是更宠承欢,还是更宠承欢的小妹妹。”
我侧头笑问:“你觉得是女孩?”
十三爷一呆,道:“我私心里希望是个女孩,不过皇兄盼着是个男孩。”
我道:“我也希望是个女孩子。”两人了然一笑,我正欲说话,瞥到胤禛缓步进来,忙收声扭过头。十三爷立即站起回身请安。巧慧和承欢都行礼问安。我也随着立起道:“皇上圣安。”
胤禛笑让大家坐,说着自己坐在了十三爷身侧的椅子上。我站立未动道:“奴婢不敢。”胤禛盯着我未语,十三爷看看我又看看胤禛左右为难,承欢忽地大叫道:“姑姑,你要不要听承欢弹曲子了?”承欢带着几丝不安,双眼内藏有惊恐,我忙笑道:“听。”说着赶忙坐下,十三爷神色一松,也随着坐下。
承欢小脸紧绷,肃然端坐,右手微扬,左手轻压,灵动琴声在屋中响起,竟是《归去来》。
徵音为主,旋律短暂离调,表现“舟遥遥以轻扬,风飘飘而吹衣。”旋律渐快,哀喜交杂“三径就荒,松菊犹存。携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壶觞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颜。”
速度逐次加快,力度不断加强,情感越来越强烈,“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富贵非吾愿,帝乡不可期。”“聊乘化以归尽,乐夫天命复奚疑!”
琴声在高潮突然切住,尾声缓缓流出,承欢双手轻按,全曲结束在宫音。余音袅袅,耐人寻味。
我脑中依旧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