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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泽庄的主楼内烛火通明亮堂,那些客人有一小半冒着雨下了山,还有些决定要住下来,光是把右副楼的客房收拾出来就忙活得够呛,好不容易全都安排停当,才发现沐云泽行色匆匆面色冷凝地跑下来就往雨里冲,“照顾釉儿。”
已经去了有一刻了,萧岚在主楼里踱着步,穆丘丘在上面陪着江釉,却都是手足无措,他吃不下东西,腹痛如绞,额头上都是冷汗淋漓,看得人揪心。
江岫让万合欢去哄上他房里睡觉去了,因为怕小家伙会哭闹,这会也应该已经都睡下了。
萧岚走了几圈,无湘从右手边的过道冲出来,明甘露跟在他身后,“老爹,人叫来了,不过干什么?”
“江大公子怎么了?甘露姐姐说他很不舒服。”他抬着脑袋,萧岚冷哼了一声,“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无湘不停摇着头,“不是我,那个茶杯,我打翻了的,他没有喝下去,不是我。”
萧岚皱着眉,看他样子确实不像在撒谎,可是人心隔肚皮,谁又知道?他正烦乱,大门外传来了人声,沐云泽一脚跨进门槛,气还没喘停当,一把拉下了那大夫的蓑衣,“跟我走。”
那大夫跌跌撞撞地跟着她上了左副楼,进了房门,穆丘丘已经把卧房里的呕吐物都清扫干净,江釉弯着腰整个身子蜷缩起来,团在床角,面色苍白,唇瓣无色,只看得沐云泽握紧了双拳,过去把他抱进怀里,声音发颤,“釉儿,没事的,不会有事的。”
沐云泽把他捂在小腹的手拉出来,送到那大夫拿出来的小枕上放好,她在把脉,屋里一片安静,好半晌,“食物中毒,我需要马上给他洗胃。”
沐云泽咬着唇,下巴贴在他发际,那大夫站起了身,把穆丘丘看成了小侍,面色也有些急促,“炭灰加五份水,一份碱面,调好了,快。”
穆丘丘小跑出去,沐云泽紧紧抱着江釉的身子,他张开了无力耷拉着的双眼,双手覆在小腹,“宝宝,宝宝……”
“有一点滑胎,我会尽力帮你稳住。”
江釉微微转了头脑袋埋在沐云泽身上,也不管她全身都还没干,沐云泽感觉得到他身子在颤,她低头双唇贴在他发顶,面色阴沉,却放软了声音,“不会有事的,乖。”
第六道茶之瓮中鳖
……》
穆丘丘一路小跑端着碗上来,送到那大夫手里,喘着气去看江釉,再朝上看去,愣是被沐云泽的表情给吓了一跳。
那大夫端着碗走到床前,“会很难受。”沐云泽接过来一点点喂着江釉喝下去,他胃里早就已经吐空了,整个人感觉小腹像是刀绞一样不断地被扭曲,翻转,呕的一声,出来的全是泛着白沫的酸水。
沐云泽怕他抓伤了自己,挡着他的手,手腕上已经被他无意识地抓出了划痕,碗里还有大半碗,她面无表情,铁青的面色惹得穆丘丘一个劲往后缩。
“这个,拿去。”那大夫打开了药箱,“只是甘草,三碗水煎成一碗。”
穆丘丘接了去,江釉喝了两次又吐了两次,眼睛一直闭着,似乎都没有力气睁开。沐云泽用脸颊贴着他的额头,“他在烧。”
“我知道,可是他现在身子太弱,胎位不稳,我不能给他用药,会伤胎儿。”
“我不管,你顾着他就好。”
她手腕上一痛,江釉的指甲掐进了她的手臂,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你敢。”
沐云泽低下头,唇瓣贴在他额头上,声音变得很软,“还有力气教训我,好,都依你,乖乖先躺好。”
她替他擦了把脸,拧了湿巾覆在额上,指了指门外,那大夫跟在她身后出去,“开药,下去煎。”
“沐大少。”
“照我说的做,还有,你知道他是因为什么?”
“这我还看不出来,他今天吃过些什么?”
沐云泽拧着眉,“他吃的东西,应该和我都一样。”
“没有特别的?”
沐云泽摇头,“只是些干粮,回来后也只喝了碗姜水,都没有吃过东西。”
那大夫也不解地摇头,沐云泽自顾自地回忆,“姜水里加了红参和安胎药……”
“安胎药?”
“怎么?”
“如果你们吃的东西全都一样,而只有他有事,那么问题只可能出在安胎药里,所以你没有事,因为那只会对胎儿和父体的身子有损害。”
沐云泽骂了声该死,整个人已经朝着楼下跑去,她冲进了大堂,抓着萧岚,“安胎药哪里来的?”
“药铺里买的?怎么了?”
“哪家药铺?”
“裕泰,怎么了?安胎药有问题吗?那家是锁柳镇上声誉最好的老字号啊。”
“你之前给他吃的呢?”
“也是,我一共买了二十帖药,一半留在了厨房让方姐加在补品里面。”
那就是说不是所有的药都有问题,只是混了进去,今天正好用上了。沐云泽双手指骨捏得不停发出刺耳的声响,不管是哪个活腻了的家伙,不玩死你,她就不叫沐云泽。
***
“天都黑了。”顾南音打了个饱嗝,“要不是你铐着我的手,就不会一顿晚饭吃了个把时辰,吃到天黑了。”
咔哒一声,他的手腕突然被松了,白茫手里转着钥匙,“看在你这会一直很乖的份上,解了你。”
顾南音转了转手腕,耳边听着外面的雨声,他知道自己今晚是回不去了,和白茫孤男寡女共处一夜,也不知道明天关于他的流言,会变成何种版本,不过有一件事可以肯定,他这次,是真的别想再嫁出去了。
他叹了口气,白茫好奇地低头,“干什么?你也会发愁?”
他不理她,“我晚上睡哪里?”
白茫搓了搓手,“你也知道,白府和县衙后衙是打穿贯通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县衙,白府小得可怜,房也没几间,还真没单独的房间给你,你就凑合下和我挤被窝吧。”
顾南音睁圆了眼,踮起脚伸手就去扣她脖子,一个劲地用力前后摇,“你今天吃我多少豆腐了,多少多少,你自己说多少了,什么都被你看光了,你还没够。”
白茫咳嗽了几声,“四公子,我可没看着多少。”
“那你还想看多少?”
“你给我看多少?”
“你,你这个下流的色胚,我什么都不给你看。”
“我都留你借宿了,付点房钱不过分吧。”
顾南音狠狠地一拐子打向她的肚子,也没打着,松了手就朝外走,出了饭厅,就要往雨里走去,还没出门廊就被白茫提腰一抱带了回来。
他脚不着底,一个劲乱扭,“你放开我,我自己走回去,不要你管。”
“大晚上的,会打雷。”
他身子缩了缩,还是嘴硬地哼了声,“我才不怕。”
“真不怕?”
“才不怕。”
白茫松开了手,把他放下了地,顾南音瞪了她一眼,就转身,走出去没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喝,“啊,闪电。”
他整个人跳回来缩到她背后,双手紧紧揪着她的衣服,脸蛋埋了进去,耳朵颤颤地等着打雷的声音,却半晌等不到,只听到白茫的笑声,她回过身把他打横抱了起来,“看你还逞强。”
顾南音身子腾空,双手没地方放,又不想勾她的脖子,“你干嘛?去哪里?”
“睡觉。”
“睡,睡觉。”
“嗯,睡觉。”
“就睡觉?”
白茫挑了挑眉,“不然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顾南音哼了一声,“伤天害理的龌龊事。”
“哦。”白茫拖长了声音,“我本来想再等几天,不过如果你已经迫不及待了,那我可以加快速度。”
“你要敢,我,我……”
“你什么?”
“我肯定会缠着你,缠死你,逼你负责。”
白茫伸出舌头舔了舔唇,“缠死我啊,听上去还不错,那我们试试好了。”温香软玉在怀,脾气臭了点,性子烈了点,不过却是对极了她的胃口,要是不享用她真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老天。
***
下了一整夜的雨,锁柳镇的街道看上去平坦,其实多多少少都有些坡度,平时看不出来,一下雨就能发现,有些地方干透,有些地方满积着水。
日头渐渐出来,被云彩时遮时现,江釉发白的面上被窗外打进来的日光铺了一脸,时有时无,他慢慢地睁开了眼,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走了,小腹灼灼,有了饿的感觉。
“釉儿。”
他抬起眼,看到她疲惫的脸色,想要抬手,还是因为太累懒得动,“好饿。”
“那喝点粥?熬了几个时辰,不用嚼都能咽下去。”
他点了点头,沐云泽把他稍稍扶起来,身后垫着两个枕头,端着碗一勺勺地喂他,江釉伸手覆在小腹,很轻很轻地抚摸,虽然脱了力,昨晚难受地他几乎想到了生不如死四个字,可是这会醒过来,昨晚那些压抑烦闷的感觉反而没有了。
他还能有什么不满足,有这样的生活,有沐云泽,还有她们的宝宝,孕夫果然是很能无事乱想,自找麻烦。现在想想,要是身子健健康康的,可以下地能跑能跳,什么事都可以慢慢想办法去解决,还有什么事需要他伤悲忧愁的?
他的心情像是那初升的旭日慢慢扬起,沐云泽却是阴沉沉一片,那个混蛋,她非得去揪出来搞死她不可。
门上传来敲门声,穆丘丘推门进来,端着一碗汤水送到沐云泽手里。
“是什么?”
“甘草水,你昨晚洗了胃,要喝些。”
江釉点了点头,小口啜着,穆丘丘不明所以地看看他,又看看沐云泽,那明明是退烧药。沐云泽瞪了他一眼,他一溜小跑跑出去关上了房门。
沐云泽接过空碗放在桌上,继续喂他喝粥,对不起,釉儿,就算你知道了会怪我,我也不会后悔,我不能让你有一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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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水,得到什么时候才清的掉?”
“你用簸箕一簸箕一簸箕地运,当然慢,你就不会拿个木桶在旁边接着。”
“也对。”那伙计跑进了铺子,裕泰药铺四个大字在升起的日头下亮堂生辉,掌柜的在整理着柜台,突然间,一帖药包拍在桌上。
那掌柜的抬起眼,“客官?”
那男子眯着眼,“老规矩,加在里面。”那掌柜摇着头,“客官,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一锭亮堂堂的雪花纹银丢在柜台上,“你少装蒜,云泽庄的人来买药的时候混进去。”
那掌柜拿起了银子,接过那帖药,“原来是这事,不过今天怎么不是三小姐来了?”
三小姐?哪个三小姐?无湘奇怪地皱起了眉,在家排行第三的人明明是他,难道说不是他娘亲做的?无湘心里浮起一阵希望,“她今天有事,所以我来。”
那掌柜笑着把那银子揣进兜里,“有事?她还能有什么正经事,我就一直觉得,虽然这锁柳镇的两个霸王她挨不上边,不过这欺善怕恶的事情,她还真是做的最在行,要论流氓恶棍,我看沐大少和白十三少都不如她。”
沐云泽双手抱胸靠在门边,一双眼眯出了一条银光,李双,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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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人?”熙熙攘攘的赌坊前一如既往的热闹,李双回过身摸着头,“什么人敢暗算你奶奶我?”
到处都是混混赌徒,哪里有人有空理她,一双手揪住了她的头发,就往外拖,几个庄家见到眼熟的人,一个个叫出了声,“沐大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