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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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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陆靳手执长剑,迎风而立。眼角微微下垂,视线停在自己脚边。
他的脚下伏着一只瑟瑟发抖的狐狸精,公的,不住的向他磕头求饶:“大仙饶命!我再也不敢了!”
陆靳冷笑一声,长剑“刷”的一下就将那只狐狸精的尾巴齐齐削断。
“我好心收留了你,拉扯你多年,你竟在我的地盘胡作非为——你说,你是不是只畜生?”
狐狸精痛得“嗷嗷”直叫,磕头如捣蒜:“是,是,我是畜生!”
“是不是忘恩负义?”
“呜呜呜,是,是……”
“连我养的阿猫阿狗你都不放过!”陆靳一声爆喝,“今天不剥了你这身狐狸皮,我就不姓陆——”
“陆靳,做什么梦呢,还不肯醒来?”
“哼哼……剥了你的皮……挖了你这双狐狸眼……”
“哦——?”懒洋洋的语气被拉长了调子,头发被猛然拽起,陆靳痛得哼了一声,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清晨的阳光投射进来,他的身上跨坐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正微眯了一双狭长的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雪白的一张脸,嫣红的唇,眼角眉梢风情万种,从骨子里透出股风骚浪荡。
陆靳呻吟了一声:“你这狐狸精……”
男子柔声一笑:“嗯?”
陆靳顿时清醒过来,连滚带爬的从他身下逃开,指着他的鼻尖大骂:“秦青,你不是走了吗?”
这妖孽却不为所动,只笑吟吟的看着他,还不紧不慢的向着他蹭过来。
“你,你还不滚!”陆靳左右看看,长剑挂在洞壁上,法宝都不在手里,更要命的是,他的法力似乎被这狐狸精给缚住了……
这狐狸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通广大了?
“你想干什么?”眼看着已经爬到了自己身前,将自己逼到无路可退的秦青,陆靳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忙出声喝问。
“我是狐狸精啊。”秦青嫣然一笑,手指轻轻勾起陆靳的下颌,“当然是,采阴补阳了。”
啊啊啊——老天劈道雷下来,劈死这狐狸精吧!
章1
陆靳守着齐县内的一方土地,已经有上百个年头了。
在世时他是齐县内的一名捕快,使得一手好剑,嫉恶如仇,很是破了几件凶案。眼看着就要升任总捕头了,却在一次捉拿江洋大盗归案的途中,被那大盗的同伙赶来营救,一时失手,给一刀戳了个透心骨,等到被人发现时,早就咽了气。
陆靳自幼父母双亡,家贫如洗。当上了公差后,攒足了钱正准备讨房媳妇呢,这就不明不白的成了一缕幽魂,飘进了地府。阎王怜他一生刚正无私,恰巧齐县的土地神任满后升了城隍,便将他去顶了那土地的位。陆靳稀里糊涂由鬼成了仙,倒也感激,兢兢业业上任去了。土地庙所在的后山腰,有个破山洞,他给整了整,整成个洞府,便搬了进去。
只是他这座土地庙,却委实是香火不旺。
这小小的齐县,最好闹旱灾,平日里乡民们拜的都是龙王爷,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有几个记得他这座破土地庙的。陆靳闲得发霉,有时候便化作常人模样,到人间走走,只是每每看到被修葺得华丽庄严的龙王庙面前,众人搭了戏班子热热闹闹的酬神,而自己的神龛前却只有干瘪瘪的苹果两三枚,未免心头一阵酸。
他生前为了齐县百姓的安稳,命都没了,死后依旧守护着这方,却是冷清如斯。
看过几次,便不去看了,省得添堵。好在陆靳还有个时常过来串门的,便是他这土地庙所在山头的山神。
这山名唤栖龙山,传说曾经有只神龙从这山岭内白日飞升而去,因而得名。如今的山神叫做晏止淮,陆靳闲来与他扯这些传闻,问是不是真的。晏止淮打着呵欠回了句:“许是有吧,不知道,不曾见过。”
陆靳翻了个白眼,这晏止淮比他更不如,连个破庙都没有,每日无所事事,就去找他一帮仙友下棋品茶——他那帮仙友也大抵都是些闲得发慌的清闲神仙,偶尔晏止淮来看陆靳时,还给他带来几枚仙果,说是蟠桃宴上剩的。
陆靳不信,那蟠桃宴,是晏止淮这等地位低下的小神仙去得的?八成是他不知从哪个神仙那儿诳来的,生得形状异常了些,便哄他是蟠桃宴上的仙果呢。
晏止淮来时,他这洞府便能热闹几分。不来,那便是冷清一片了。晏止淮又不能时时过来串门——那山神仙友可多得很,三川五岳,他御风而行到处飞,落在哪个山头都能蹭上几天。说是连海外孤岛上都有他的仙友哩!陆靳很是羡慕,但也知道自己嘴拙,不似晏止淮那般擅长结交朋友。又个性拘谨,不敢离了这齐县半步,生怕落下个玩忽职守的罪名——唉,世人都说神仙好,真正做了神仙,究竟有什么意味。
春去冬来,终日里守着这破庙这冷清清的洞府,陆靳终于耐不住寂寞,捡了只狐狸回洞里养。
那狐狸当时被几只野狗撵得到处乱窜,眼看不得活命了,陆靳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使了个法术,将它箍进了自己的洞府内。待那狐狸缓过气来,一双眼睛瞅着他,悄悄的往他身边蹭,乖乖伏在了他腿边。陆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又热又软毛茸茸的身子,乖顺的任他揉搓。陆靳心头恍然闪过一丝叹息——自己都多久没有碰过活物了。那狐狸柔顺的很,自此后便住在了陆靳的洞里,觅食时自己出去,吃饱了后又乖乖回来,俨然将这里当作了自己的窝。
陆靳也不赶它走,常常当作毛团般捏在手里,从头摸到脚。狐狸舔舔他的手指,眯着眼任他摸。
过了些时日后,它竟化作了个眉清目秀的小童。
陆靳被吓得够呛,这,这咋还是个狐狸精?
狐狸委屈的看着他:“你嫌弃我是妖精,不配跟你这神仙一起住?”
陆靳忙摇头:“不,不,不嫌弃……”
怎么说也养了这么久,变成个小童又生得水灵可爱,讨喜得很,怎舍得看它一脸委屈可怜样儿。
于是仍旧将狐狸留了下来。
狐狸变成了人后,陆靳便俨然将它当人一般看待了,琢磨着该给它取个名字。
“看你一身红毛,就叫小红好了。”陆靳笑眯眯的摸着狐狸的头。
狐狸死瞪了他一眼,从他手下挣开,郁闷的蹲到了一边。
陆靳知道它不喜,便忙哄它:“那你随我姓,陆红。”
狐狸仍是不理,用屁股对着他。
“陆赤,这个好不好?”
“……”
“那,陆……陆……”
“陆什么陆!”狐狸终于发怒了,龇牙咧嘴的一回头,爪子歪歪斜斜在地上画出两个字:秦青。
陆靳吃惊道:“你做什么要姓秦?”
狐狸闷闷的:“我本来就姓秦。”
陆靳大惊,这狐狸还是个有姓的?又转念一想,既然是只成了精的,道行深浅且不说,父母只怕也是精怪,命了名也就不奇怪了。只是狐族大多姓胡,这姓秦的倒是头一遭听闻。
“你明明一身红毛,怎么名字却叫做青?”陆靳将它抱过来,搂在怀里打趣道。
秦青哼了一声,不理。
陆靳呵呵的笑,揉乱了它满脑袋的毛。
2
秦青能化成人后,长得也快,没过多少年月便长成了寻常人家十五六岁少年的模样。样子也越发出落得标致,带着些狐的媚性。
陆靳有时候看它都犯愁,这究竟是公的还是母的?
虽说变成人的模样也挺好看,但陆靳还是喜欢它毛团的样子多些。摸在手里也舒服,搂在怀里也暖和。如今成了个半大少年,却还留着作狐狸时的习性,时不时往他身上一拱,伸出舌头舔他的脸。
陆靳只得将它从身上扯下来。
秦青委屈了:“怎么了?”
陆靳哄它:“你变回去。”
秦青忿忿的瞅了他一眼,不甘不愿的变回了一只火红的狐狸。陆靳弯腰将它抱起,它便死命往他怀里拱,声音里透着股哀怨:“你不喜欢我变作人的样子?”
陆靳叹气:“小孩子模样也就罢了,大了就……”
越长越发妖媚,不是陆靳喜欢的模样。若清秀老实些的长相就好了,还能勉强充作儿子养。如今这模样……
秦青便不吭声了。
自那以后,秦青便不似以前那般缠陆靳缠得紧了。隔年开春,它便不大安份起来,有时候一出门,十天半月的不见回来。一开始陆靳还慌了,以为它被猎户捉了,被大狼叼了——及至见它又不紧不慢的回来了,才算把颗心又放回肚子里。想问它溜达去了哪里,见秦青面色潮红,水润润一双眼似乎要泛出些波光来,吓得立马把话咽肚子里了。
陆靳做人时,虽未曾娶妻,却也在兄弟们的撺掇下,逛过几回窑子,晓得那温柔乡的滋味。心里想了想,明白了,春天来了,万物复苏,这狐狸也要发情了。
不免一阵唏嘘,也算是看着长大的了,怎么越大就越生分了呢?忒不懂事,出去这么久也该和他说一声么——然后自己也不觉有些好笑,咋说?狐狸怕是也晓得羞。
他不敢和秦青搭话,秦青脸一冷,那点子残余的媚意也全散了,化成只狐狸径自窝回了它惯睡的地方。陆靳以为它是被自己瞧破了那些羞耻事,不好意思说话,越发的小心,两人之间就更无话了。
隔了几月,晏止淮过来串门,陆靳还在睡觉,晏止淮是和他熟惯了的,径直便进来了。
这一眼却吓一大跳,陆靳那冰冷的石板床上,何时多出了个满身妖气的少年?怎还搂在怀内?
陆靳听到声息,迷迷糊糊睁了眼,见晏止淮满面惊诧的看着自己,这才后知后觉的往身上一瞥,哦,秦青还睡着呢。
昨晚嫌洞内冷,叫秦青变了原型,搂怀里暖和。啥时候给变回来了?他也不以为意,推了秦青一把,少年的身子歪到一边,慢慢的化为了一只红毛狐狸。
陆靳便打了个呵欠,正要向晏止淮打招呼,冷不防被一把扯到了洞口。
“你这……这,怎养了一头狐狸?”晏止淮惊疑不定的望着他。
陆靳嫌他大惊小怪:“后山上捡来的,当时受着伤,一时不忍就留下了。倒也乖巧,不怎么惹事。”
“寻常狐狸倒也罢了,这成了精的……”晏止淮欲言又止。
陆靳笑笑:“无事,我手把手养大的,不会害我。”
晏止淮见他仍是不明,不免有些急,只得把话点破:“你好歹是个土地神,总该忌讳些!”
狐狸性淫,又媚,成了精后更是变本加厉。这东西仙家最是忌讳,有哪个神仙是骑着头狐狸做坐骑,或者养头狐狸在洞府内看家的?
陆靳也太不晓事了!
陆靳有些不悦,说话便不由得带上了些冷意:“你不也总和些獐子精,狍子精混在一处,怎不见你忌讳?”
晏止淮叹气:“那都是我的子民,我忌讳甚?”
他是山神,这山内的一草一木,一鸟一虫,皆是他管辖范围内的子民,有甚好忌讳的?再说,他也从未曾和狐狸精走在过一处啊。
陆靳一时出言冒犯,也有些自悔失言,便道:“我知道你担心些什么。你放心,它如今还小,性子天真,成不了祸害。”顿了顿,又道,“等它再大些,我便不留它了。”
再大些,只怕狐精的妖性便收不住了。总不能一直养在洞内,就算它不成祸害,自己这个土地神,和只狐狸精住在一处,总也会招惹嫌话。陆靳寻思着,等再过几年,秦青成年了——在他眼里,秦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