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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3-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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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冷的天,穿这个哪行?”醉菊皱眉道:“我有一件紫红色的,虽然颜色不大一样,但比这个暖和。” 

  娉婷斩钉截铁道:“只能这个颜色。” 

  她眉毛微微一挑,竟让人不敢违抗,只得帮他换上。还是雪天,虽在屋内,但娉婷脱下贴身的小袄,还是猛打了几个哆嗦。醉菊连忙取了一件带毛边的大披风将她里起来。 

  娉婷感激地看她一眼,低声道:“我还要梳头。” 

  不要红蔷和醉菊帮忙,自行在镜前盘了半天。醉菊看她一脸认真,十个指头在发间左挑右捏,渐渐又用小束青丝卷成一朵朵精致的黑色小花,两旁的发却只是梳得伏贴了,柔柔坠在颈项上,衬着白皙的肌肤,动人到了极点。 

  红蔷在一旁静静看着,叹道:“虽然好看,但也太麻烦了,亏姑娘手巧,要换了我,不知要梳多久。” 

  醉菊也禁不住道:“真好看,配上姑娘的脸型、眼睛,还有姑娘骨子里的那股气质,竟像是专为姑娘想的梳法似的。” 

  娉婷被她们一夸,反而显出两分郁色,对着镜子又看了看,淡淡道:“梳得并不好,我今天是第一次亲手梳这个。”站了起来,想了冷得厉害,用手合拢身上的披风,将自己藏在里面,眼神飘了四周一圈,挺直腰杆,掀帘子走了出去。 

  漠然正站在小院门前,见娉婷走了出来,目光在她的披风上打了个顿。娉婷身子瘦削,虽有披风里着,也可以看出她里面穿得极薄。 

  娉婷将双手拢在披风内,抬头瞧见漠然,并不停步,擦肩而过时,低声道:“你跟我来。” 

  似已下了决心,脚下毫不犹豫,迳自出了几道门。 

  此时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别院大门处被亲卫们严密把守,人人手握利剑,睁着铜铃大的眼睛,加倍警戒地瞪着外面的动静。忽见娉婷梨花般单薄的身影挟隐隐决然而来,后面跟着漠然,都不禁惊讶地看过去。 

  娉婷在大门前站住脚,默默凝视这扇坚实的由精钢做支杆的木门。 

  它现在虽完好无损,却绝对抵不住何侠的一轮攻击。这毕竟不是军事重地,在这里对上那些沙场上纵横的攻城利器,岂有胜算? 

  她微微攥拳,肩膀不被人察觉地抖动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口气,闭上眼睛。 

  当她再度睁开眼睛时,那里面已经盛满了毅然。 

  “打开大门。” 

  众亲卫一惊,面面相觑。 

  漠然一个箭步到她身侧,压低声音而焦灼地道:“白姑娘……” 

  “你也是沙场上的老将,难道不知道只要何侠一声令下,这里的抵抗根本不足一提?与其让他攻进来,不如将他请进来。”清晰平稳的每个字,像晶莹的雨滴有序地打在每个亲卫的心上。 

  最让人惊讶的是,被这样的雨滴一打,彷佛心上的尘埃就被冲掉了。大家反而不再患得患失,恢复了如有楚北捷在场时的沉着。 

   

  “打开大门。”又淡淡吩咐了一句。 

  那一瞬间,所有人深深记住了,她傲然挺立的背影。 

  移开沉重的横栓,大门发出“格拉格拉”的响声,缓缓开启。别院外的一片空地,和不远处反射着雪光的茂盛山林,一点一点出现在众人眼底。 

  娉婷于大门中央,迎风而立。眸中闪烁着微微的光芒,凝视着山林深处,脸上露出复杂而难以言喻的表情。 

  敬安王府的往事,如此遥远,又如此贴近。 

  宛如一条静静的地下暖流在脚下蜿蜒而过,与她赤裸的脚底,只隔了一层薄薄的土。 

  轻轻地掘走这薄薄一层的土,它就会喷涌而出。 

  淋湿她的发,她的身,她的唇,渗入她每一个毛孔,沿着脉搏,钻进五脏六腑,让她又暖,又疼。 

  眼神飘向天边,谁还记得归乐的方向?谁还记得敬安王府的朱门绿瓦? 

  王妃啊,少爷的兵马就在对面那被白雪覆盖的阴森森的山林。 

  一声令下,就是血海腥风,永不回头的绝情绝意。 

  冷风簌簌掠过,娉婷收回目光,看向漠然。 

  她轻轻咬牙,眼神却绝无犹豫:“在大门高处,升上白旗。” 

  她就像楚北捷一样,但她下定决心的时候,已经无人能阻止她的决定。漠然沉重地点了点头。 

  在场的人都知道,若无外援,这别院早晚会被攻下。 

  强攻或投降,不过殊途同归。 

  雪白的耻辱的旗帜,在大门高处缓缓升起,被北风强迫地展开,猎猎响声,如不甘的哭泣。 

  娉婷脱下厚厚的披风,绛红色的长裙展露出来。 

  红裙白肌,雪中伫立,流苏诱人,竟美得扣人心弦。 

  不但漠然,恐怕就连楚北捷,也不曾见过这般动人的白娉婷。 

  她只这么无声地站着,已经占尽了山水中的灵气,歌尽了天地间的风流。 

  她的眸中带着哀伤、牵挂,带着说不出道不尽的思念痛心,还有一丝令人动心的温柔,藏在最深最深的地方。 

  目光只停在一个地方,那对面不远处的山林。 

   

  树枝上的厚厚积雪宛如为山林披上了一件银装,洁白的光芒看在每个人的心头,却都感觉压抑和闷气。在那下面,会有多少敌人持枪潜伏? 

  战鼓一击,也许就是千军万马汹涌而出,也许就是成千上万的利箭铺天盖地而来。 

  但娉婷注视的目光,却丝毫没有畏惧和愤怒。 

  她的脸庞出奇地柔和,在那处,是她极熟悉的人。耳鬓厮磨,日夜相守,一块读书,一块赏雪,一道儿弹琴舞剑,博得好名的人。 

  众人的视线,被她魔力般的诱惑着,随着她目光的方向,定在眼前的山林上。 

  远处一点异动微不可觉,渐渐的,白色的雪地上冒出数十个彪壮将士,人群无声无息地从中间分开,后面一道挺拔潇洒的身影,缓缓走了上来。 

  剑眉,星目。 

  薄唇不动,已似在含着笑。 

  俊逸的脸庞,少了楚北捷的棱角分明,却多了一分温婉风流。 

  但他按剑的手,却和楚北捷一样稳。 

  自他出现的一刻开始,娉婷的目光,再没有移动半分。就像他的视线,只停在娉婷身上一样。 

  何侠悠然举步,走向娉婷。雪地里,留下一排深浅一致的脚印。 

  漠然握紧了剑柄,亲卫们的眼神像鹰一样盯着他,弓着腰,彷佛随时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最狠的力量扑上去。 

  对面山林中跟随何侠出来的是密密的穿着便装的精兵,从两旁护卫何侠,每当何侠跨前几步,便有弓箭手交替前行,蹲身拉弓,箭头瞄准对面的娉婷一千人等,引而不发。 

  两阵即将交锋时,何侠停下脚步。他已在娉婷面前,离得那么近,近到娉婷可以看见他星眸下复杂的被苦苦压抑的波光。 

  冷风将空气冻成了冰,冻住了他们之间的距离,竟似一步也迈不出去,一步也收不回来。 

  冻住了他们的心肝脾肺,冻住了他们欲言又止的话儿,连带着,冻住了硝烟味道,和敬安王府的过去。 

  连何侠也不曾想到,当真正的再次面对娉婷时,会如此百感交集,为她的眼神所痛。 

   

  “少爷,你看。”到底还是娉婷打破了平静,展颜一笑,纤纤玉指朝身上一指:“好看吗?” 

  绛红色的裙子,被洁白的雪衬得分外醒目。这雪白得一尘不染,把他活生生拉回宁静安逸的敬安王府,十三四岁的娉婷从雪中一路小跑过来,绛红色的裙摆在雪地里拖出宽宽的痕迹,对着正在亭中看书的他嘟起嘴:“少爷骗人,这颜色做成裙子一点也不好看,又土气又傻,我再也不穿了。”回身便走。 

  “别走!好看得很,真好看,我不骗你!娉婷,娉婷,别走,让我帮你画一张画。”他从亭子直跳到雪地里,拦住她,乐呵呵地笑:“就一幅,画出来让你见了,就知道我没说错。” 

  白雪依旧。 

  而敬安王府,却已成了灰烬。 

  何侠深深吸了一口气:“你最不爱穿绛红色。” 

  “可少爷,却最喜欢我穿这颜色。”娉婷静静地凝视着脚下鲜艳裙角,轻声问:“你还记得那次我在雪地里穿绛红色的裙子?”声音似一丝线,牵起那遥遥远远,数之不尽的故事。 

  “记得。”何侠感慨地叹了一声:“我还知道,你现在,也是为了我穿的。” 

  他轻声叹着,从肩上解下围着厚厚貂毛的披风,跨前一步。 

  几乎所有两方人马,都因为这短短的一步悬起心,弦上的箭,差点就破风而去。 

  但他只是轻轻地将披风披在娉婷肩上,像从前一样,用热热的掌心暖着她的脸颊。 

  “看,都冻僵了。”连唇边蕴着的笑都是一样的。 

  娉婷乖巧地站着,让他为她披衣,让他暖她被冻得青红的颊,听着何侠柔声道:“你何必如此?难道不穿这颜色,我就不会出来见你?难道我真是无心无肝的人,能将十五年的情分忘得干干净净?” 

  他怜惜地注视着她,举手将她头上的发髻一点一点地松开,让青丝一束一束垂下:“你从没自己动手梳过这个,虽然像,但我往日并不是这般为你梳的。” 

  众目睽睽。 

  一个是云常的驸马,一个是镇北王的女人。 

  可,竟人人都觉得这场景又纯又美,像每个人都有藏在心底最好的回忆,唯恐有不识趣的,咳嗽一声,便将眼前一切震裂,只留一地真实的碎片。 

   

  过去又暂时仁慈地回来。 

  彷佛娉婷仍是他的侍女,同马驰骋,同饮同食,肆无忌惮地打闹游戏,那么暖暖的,淡薄的身子,那么晶莹剔透的眸子,那么一颦一笑都让人赏心悦目的小人儿。 

  什么时候,只要想起来了,就喊着“娉婷!娉婷!”,满王府里寻,逢人就问,往往在拐角处碰上匆匆忙忙听了呼唤的娉婷,一抬头,两道目光又直又澄清的撞上了,听见她问:“又怎么了?我正忙着呢,可没空给你当人桩子画画。” 

  楚北捷,楚北捷又算什么? 

  他凭什么夺了她的魂魄,她的心,凭什么十五年的亲密无间,比不过他短短数日的豪取强夺? 

  “娉婷,我念着你。” 

  “三十万重兵压境,逼着东林王调走楚北捷,都是为了你。” 

  “楚北捷待你又如何?接了王令,就舍了你。” 

  “他对你一点也不好,你又何苦自轻自贱?我们仍像从前那般,岂不快活?” 

  何侠朝身后密集的精兵一指:“我领了兵攀山涉水而至,却忍而不发。娉婷,难道你真的不懂我的意思?我从来没想过要伤你。” 

  “少爷的意思,是要我随你走吗?” 娉婷眼神飘着,幽幽地问。 

  “你不愿意?” 

  “怎会?”娉婷目光移向高处的白旗,这恐怕是楚北捷的地方上第一次升起的耻辱:“白旗都挂了,娉婷还能说不吗?”微微一笑,又侧着脸瞥何侠一眼:“你是要带走人?还是要带走心?” 

  何侠受伤的表情一闪即逝,沉声道:“两样都要。” 

  优美唇角逸出一丝哀伤的苦笑,娉婷叹道:“少爷啊,你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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