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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折杀下官了。”刘庆熙慌忙又要跪下,身体却被花恋蝶牢牢托住。
“刘知县如此多礼,莫非还在怨怪本钦差的无心之过?”
“没有没有,下官绝无半分怨怪。”刘庆熙慌不迭地否认。
“如此,本钦差便心安了。”花恋蝶以手抚胸,一副放下心来的释然模样。
刘庆熙呐呐无言,心里哭笑不得。她此刻也瞅明白了,这年纪轻轻的钦差大人因某种不明原因看自个不顺眼,于是一时兴起地寻隙欺负了她一下下。只是······她到底哪里没打理好,碍了钦差大人的眼睛。一贯平和的心在看到那双澄透灰眸里笑出的自得后,不由刹那失衡了,拱手施礼道:“大人,下官陋作实在丢人现眼,想请大人为汶县县衙重新赐联一副。”
没有征询意味,而是直接请求。这汶县县令刘庆熙也算是个十分大胆的了。
嘿嘿,好吧,姐洗涮了你一副对联,还你一副对联也在情理当中。
花恋蝶沉吟片刻,笑得真诚率性:“刘知县方才言为官十载都无愧百姓,足见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本钦差的对联正由此得来。”她踱出一步,吟道,“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地方全靠一官;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自己也是百姓。”
一联既出,四下寂然。
此联言词浅显质朴,却点明了何谓真正的官!官,源于民,最后仍归于民,为官者当视自己为百姓中的一员,不可谋权谋利。为官一任,当以民为本,勤政爱民,造福一方。
每一个人都目光炯炯地看着这个白发女人,试图竭尽全力地将这个女人看清看透。
“好联!好联!大人真是作得一副好联!”侯景焕忽然忍不住击掌高声赞道,打破一片寂静。他是雍国世家贵族子弟,此时插言算不得不敬无礼。
“联是好联,只可惜能如刘知县这般为官者实乃凤毛麟角。”花恋蝶回眸朝侯景焕嫣然一笑,不在意地挥挥手,“俗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这对联多读读修身养性便好了。若是强行规定大家都如此做人为官,那这世间未免也太过无聊了些。我等还是别在县衙大门外闲聊蘑菰了,进大堂商讨巡查治水才是正事。”说罢,一手拉着景烨王,一手拉着红罗,抬脚在前面开路了。
呃,众人目睹前方先行的三人,哑然无语。
的确,一样米养百样人,钦差大人被养得尤其怪异。
说的与做的明显是两套风格。出门巡查治水,居然还敢堂而皇之地带着家眷随行,搞特权,搞腐化。皇上到底是咋把这种怪胎容下的?
《 进得大堂,花恋蝶作为本次巡查治水的钦差坐在了原本属于县太爷的主位上。略微靠后处多加了一张椅凳,红罗坐在她后面,左侧与她并肩而坐的则是景烨王。其余人等皆按各自的尊卑坐在了相应位置上。
县丞呈上豫城和汶县的地图,豫城城主留下的两名官员负责介绍相关情况。
两名官员皆为男性。年届不惑者是豫城的都水使,名叫汪涵清,对水利一道很是精通,汶县目前修建了六年的水利工程便是他提出来的。年过而立者名唤吴越,职位是护堤长,为汪涵清的副手,对豫城所有的河流走向和地形烂熟于心。
“大人请看,豫城三面环山,好似个澡盆,西北位置多雨。主江汶江是湛江上游的一大支流,发源于豫城和泗城交界的汶山南麓,分为西源和北源。西源出自弓杠岭,北源出自郎架岭,两源在齐县境内漳腊的无坝彙合,由西向南流经豫城的汶县、临县、巩县,最后又在宜县彙入湛江。全长一千三百余里,有大小支流九十余条。”护堤长吴越指着豫城地图对花恋蝶解说道,“汶县为上游,主要支流有黑黔河、怒河、走马河等;汶县至巩县为中游,主要支流为黑石河、柏条河、金马河、安澜河、蒲阳河等;下游有青弋江、马边河、越溪河等。其水源大部分来自山势险峻的右岸,大的支流都是由右岸山间岭隙溢出。每至八月雨勐之际,岷江之水涨落迅勐,水势湍急,犹如狂奔野马,势不可挡。”
“可歎汶江洪水一旦泛滥,豫城西侧便是一片汪洋,鲸吞良田,民不聊生。而一遇旱情,这豫城东侧大片平沃之地又是赤地千里,颗粒无收,同样民不聊生啊。”一旁的县令刘庆熙虽已是听惯这番言论,却还是扼腕不已,忍不住插言痛心歎息。
花恋蝶笑了笑,不予置评。灰眸微眯,斜睨还未开言的汪涵清:“汪都水,你接着吴护堤的话说吧。”
“是。”汪涵清拱手施礼,将自己在几年中已经说过多遍的话又一次谨慎机械地重眩鹄矗般虢鲢肷缴铰觯釉コ俏鞑嘞蚰狭餍校罡叽τ幸磺Я桨俣嗾桑畹痛鑫欢桑鲈コ嵌嗥降厣系囊惶跣Tコ瞧降氐恼龅厥拼鱼虢錾娇谀掀辽较蚨锨阈保露群艽蟆c胂鼐嗥降刂行牡娜囟疾还倮铮厥凭拖嗖畎儆嗾伞9试谏嫌瘟骶厥贫妇耐蛏酱灾械你虢坏饺囟迹鞅阃蝗患趸海浼写拇罅磕嗌澈脱沂婕闯粱吕矗偃撕拥馈C糠暧暝吕戳伲虢推渲Я魉浦枵牵豪某稍帧S晁蛔闶保只嵩斐筛珊怠!
“汪都水可寻到治水之法?”花恋蝶食指在地图上轻叩,灰眸充满明媚的笑容,温和可亲,平易近人,也让汪涵清的胆子大了许多。
“回大人,下官对汶江沿岸进行了数年察看之后,发现汶县乃是治水之要塞。此地为汶江出山口,倘若将与其相距百里的蓉都平地看做一把扇面,这汶县便是扇柄。如能打通阻在东侧的南屏山,使汶江水畅流东边,则可减少西边江水,洪水将不再泛滥。而当滔滔江水流入旱区后,再多挖千万引流沟渠,便能灌溉万顷良田,解除东边地区的干旱。”他指着汶县地图中汶江东侧的南屏山及下方大片平沃地区侃侃而谈,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古人曾言治水须顺水性,水性就下,导之入海。高处凿通,低处疏导。看来汪都水的确精于治水之道。此番巡查治水回朝,本钦差定当如实禀明皇上。”花恋蝶满脸虔诚地朝上拱拱手,一脸的谨然欣悦。
随行的司川总令史乔治鬱和几个水使令却面色平静,没啥波动。原因在于汪涵清的这番话他们每随巡查治水上司来一回汶县,大多会听汪涵清阐述一次。先前还惊喜万分,后来耳朵听出了茧子,再加上此法久无成效,便逐渐无动于衷了。
“多谢大人。只是这开山引流已过六年,至今尚未完工,下官惭愧,但求无过。”汪涵清虽礼数恭敬,唇角笑意谦卑,眼中却毫无一丝喜色。
对了,此法久无成效不是说这方法不好,而是南屏山太难打通,曆经六年仍处在施工阶段。
“喔?”花恋蝶一愣,继而追问道,“敢问汪都水是以何方式开山?预计多久完工?”
“回大人,是以火烧石,辅以凿敲。依眼下进程来看,至少还得三年方可开通。”汪涵清眼露黯然,“可怜豫城百姓还将遭受三年苦楚。”
以火烧石,辅以凿敲?这个时代还没出现用火药炸山吗?呃,也是,火药的雏形才刚被虞将林静然发现并运用于投石器上,怎麽可能出现火药炸山?不过既然火药都已经出现了,那麽她现在用来开山,应该不算太过逾越曆史进程吧?
思忖片刻,她对汪涵清扬眉笑道:“汪都水不必担忧,本钦差可在三天之内协助汶县百姓打通南屏山,引流汶江。”
话音刚落,满堂皆惊,人人都鼓着一双金鱼眼死死盯着上首位的白发女人,震惊的目光中是强烈的不可置信。
“大······大人······真······真······真能······做······?做到?!”汪涵清的面皮因过分激动而涨红,语言也因过度震惊而结结巴巴。
“花大人,钦差乃是皇上喉舌,你切不可信口开河,辱没圣威。”越宸轩沉声叮嘱。
花恋蝶咧嘴轻笑,眉眼间毫无半分怒意。不慌不忙地对越宸轩道:“王爷,下官从不信口开河。不知你可还记得虞国将门双姝之一的林静然改良出的投石机?”
越宸轩眉峰一挑,白瞳不落痕迹地从坐在下方位的侯景焕极其背后两个下属身上飘过,澹澹点头:“花大人说的可是那攻城的石炮?”
“正是。”右手打出个脆生生的响指,她的双肘随即慵散地俯撑在面前的桉桌上,灰眸懒懒地微微眯起,笑得随意,“巨大的石头能在百米开外以凶霸无比的力道飞砸城牆,其主要原因就在于发射处使用的不是传统机关。若我们能有效借助用于发射石炮的东西的强劲力道,便可在短短数天中打通南屏山,成功引流。”
越宸轩不再言语了,乔治鬱激动了,夏天放激动了,汪涵清激动了,吴越激动了,刘庆熙激动了,一干大大小小的邺京官员和地方官员全都激动了。
“能得大人相助,是我豫城百姓之福啊!下官代豫城所有百姓向大人叩谢。”汪涵清激动得连声音都变调了,与刘庆熙等一干地方官员齐齐向花恋蝶拜倒在地。人人都是满脸兴奋激动,个别人眼中甚至闪动着明亮的水光。
“诸位快快请起,越国能有诸位这般一心为民为国的臣子才真是百姓之福,越国之福。”花恋蝶站起身,拱手朗声道,“本钦差亦身为越国臣子,自当为皇上分忧,为百姓解难。况本钦差原就是奉皇命前来豫城巡查治水的,治水乃是分内之事,何须言谢?此后还请诸位多多协助本钦差治水才是。”
恳切的言词,谦和的态度让众位官员对这位新出炉的钦差大人的好感瞬间飙升到近乎百分之百。
越宸轩微微垂眸,邪异白瞳翻滚着冷漠的血腥,悄然斜射目光灼然盯着花恋蝶的侯景焕主仆三人。
这三人,尤其是那个名为侯景焕的世家子弟,绝非普通的喜好游曆的贵族子弟。在听到花儿言道以推动石炮之物开山时,那双墨黑深暗的长眼在瞬间掠过了一丝眩又睦魃
那厉色很浅很浅,消失得也很快很快,若不是他一直留心着这一主二仆,若他不是个在血腥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顶级武者,是绝不会察觉到的。
哼,不管你是谁,倘若对花儿起了不该有的杀心和贪念,便莫要怪本王心狠手辣了。
钦差大人要在三天后开山引流!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整个汶县沸腾了,整个豫城也沸腾了。
三日之后,花恋蝶领着七八个主要官员并侯景焕主仆三人与红罗站在汶江边,面朝着南屏山,静待景烨王和夏天放的开山声响。
一身墨绿戎服的羽林侍卫密密围成一圈,将前来观看开山引流的百姓隔绝在数十米开外。百姓们不分男女老少,人人踮着脚,伸长脖子望着对面的南屏山,脸上都露着怀疑和兴奋。
南屏山已被开了三分之二,山外早在半年前便挖好了引流蓉都的河道。只要将南屏山剩下的三分之一开通,汶江水便可灌满干涸的河道,畅流豫城东侧大地,解决目前的缺水问题,而豫城西侧也将在雨月免于洪水淹没。
本该还需三年的开山工程,钦差大人真能眨眼工夫就将其全部打通?莫不是骗人的吧?
不提百姓的怀疑,花恋蝶倒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