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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人惜别之时,正一剑又化了刺猬,细声道:“莫怪老夫煞风景,你二人你侬我侬,切莫忘记留坛酒。”
风雷便弯腰将它拎起,带出地火室去。
风启洛见他挺拔背影消失在外,便收了心思,先取出三枚灵石,又如法炮制,灌注法力磨成石粉后,用那灵气充裕的石粉在火坑外描下封锁法阵,将那地火禁锢在三尺见方的范围之内。法阵外热度渐渐消散,法阵之内热力却愈加浓烈。
他又取出火莲鼎,往那火坑内一扔。那精致的拳头大小赤金鼎便自灼热炭火中自然下沉,竟不见了踪影。
那仙鼎自会在地火脉中寻找最热之处汲取火力,温养三昧真火,天地造化雄奇,这般以地火温养,却比他每次炼丹后以药力温养要有效百倍。若是遇到地火脉中生成的火焰晶,则更是功效绝佳。只是那火焰晶乃地火脉中精髓,积累千万年方才能炼成蚕豆大一点,可遇而不可求。
待火莲鼎沉没之后,风启洛方才离了火坑,在石室一角坐下,开启天书。
那炼器篇的仙葫图样正盈然生辉,祥瑞光绕,仿若知晓风启洛心中疑问一般。
风启洛便将那一页封面揭开。书中便腾起万道金光,往四周一照,随即风启洛便发觉自己已置身在一片旷野之中。
并非脚踏实地,而是悬浮半空,正可将大地上一幕幕场景尽收眼底。
他脚下乃漫漫黄沙,烈日炎炎中,又有杀声震耳、战鼓撼天。那荒原上就有两支军队正彼此疾驰杀近。
一方军旗为土黄底上一头玄龟,另一方军旗则是素白底上一只金睛巨虎。双方士兵服色亦是一黄一白,宛若两道钢铁洪流在平原上汹涌,腾起遮天蔽日的黄沙,而后狠狠对撞,厮杀一起,就有无数鲜血、残肢与各色灵器法术对轰的彩色光辉一同四溅开。
只是无论烈日高悬还是鲜血四溅,风启洛却是分毫感受不到那酷热抑或是血腥气味。那些军人厮杀,就连那陷入狂热战意的表情亦清晰可辨,却对风启洛分毫没有影响。
他就宛若置身在巨大的仿影珠之中一般,观望脚下战场幻象。
头顶烈日不过几息时间便西斜而下,璀璨霞光之中,这场战争亦进入尾声。荒原上尸骨成山、血流成河,残破焦黑的军旗迎着如血夕阳,静默伫立在尸山之上,叫人生出几许悲壮凄凉。
两军终于分出胜负,虎旗军惨胜龟旗军,又将大将俘虏。
风启洛虽不明白为何天书为他映出这副景象,却仍是耐心旁观下去。
那龟旗军大将是个体格魁梧的雄壮军人,赤着上身,露出一身黝黑的钢筋铁骨。又被铁链层层缠绕,绑得极紧,铁链几乎陷入皮肉之中。正被虎军旗的士兵们推搡着在营帐之间行走。
随后那大将就以这般姿态,被就地处决。
虎旗军在平原上临时搭起一个刑架,由两名铁塔样壮实的军士担任行刑。
二人各持一柄三百斤的巨斧,竟足足砍了上百斧,方才将那大将腰斩成功。
围观士兵亦是从最初的报仇雪恨的畅快中,生出了无数恐惧。
那大将被自腰间斩断为两截后,仍在仰天大笑,冷嘲热讽。
那虎旗军大将亦是面色青白,险些稳不住军心。
而后风启洛便见周围一黑,再亮起时,已在一座尽由雪白岩石建造的大殿之中。那殿中有一老者头戴冕旒,身披龙袍,正是帝王的装扮。身边老者着褐色长袍,应是国师。他二人立在一旁,见数十名修士正忙碌不休,将那大将两段肢体又再切开。满地鲜血中,那大将竟被肢解成上百块。修士又以符纹刻于每块碎尸之上,分装在木匣之中。每装好一个木匣,就有一名修士捧在手中,上前领命。
国师便道出一个地名,譬如“羊仙谷中,坎水之位,五百丈之下。”
又如“冲陵东南,巽风之位,千丈之下。”
那些修士得了训示,便各自带一个木匣离去。
待上百修士皆各捧木匣离去后,那国王老者方才开口道:“那黑黾不死不灭,当真麻烦。国师此法若是……”
那国师手中亦是捧着一个木匣,又捻须笑道:“任他不死不灭,又岂能敌得过光阴荏苒,草木荣枯?我在他血肉中皆种下鬼阴藤,天长日久,总有一日将他血肉吞噬干净。只要将这颗黾心藏好,纵使复活亦无用。”
那老者将手中木匣打开,便露出一团暗红肉块,仍在有力鼓动。他又急忙合上,低声道:“陛下,这颗心埋藏之处,你知我知,切不可透露给第三人知晓。”
风启洛心中触动,这黑黾大将的遭遇,倒是同梨迦罗刹有几分相似之处。他便对天书意图有了几分明了。
正在此刻,他身周景象又是一番剧烈变化。
那虎旗的国王同国师将木匣深埋在重重森林之中一个隐秘之所。而后白色大殿崩塌,又有新城在废墟上建立,弹指便是数万年。
这些变化有若洪流急速涌过,叫人看得目不暇给。而后便有一个年轻男子找到了那国师埋下的木匣,在一片密密麻麻黑藤之下,掘地上万丈,方才将那破败不堪的木匣取了出来。只是那匣中之心早被无数根须贯穿缠绕,所剩无几,亦是生机微弱。那年轻男子却并不介意,只抬手一挥,就有一个黝黑壮实的军人自行列中迈出,走了过来。
容貌体格,皆同万年前那名惨遭碎尸的龟旗军大将一模一样。
那年轻男子便笑道:“总算寻到心头血。你如今所用身躯虽以同血脉之人炼成,终究那些人并非你的直系后裔,元神融合极为不足……如今总算可以弥补。”
那大将声音宏亮笑道:“若当年你肯给我生个孩子,便不至有如今这许多风波。”
那年轻人眼波一扫,却只是叹息道:“可惜我却是个男子。”
而后手指往匣中一勾,便有一点红光自木匣中跃起,被那大将吞入口中。
随即灵压四溢,犹若暴风盘旋呼啸而起,将四周参天古木尽数摧折。
风启洛的心思却不在那大发神威的大将身上。
尽管此时他周围景象又化排山倒海的战斗,却远远比不上那二人短短一句交谈所带来的震撼。
若有这名唤黑黾的男子作先例,风启洛对炼制容器傀儡之事,便更多几分把握。
只是从他二人对谈中推断,这容器似乎必须由血脉相连之人炼成。更有甚者,血脉愈是相连,元神方能愈加融合几分。
若果真如此,那风雷的身世与梨迦罗刹,是否也有关联?
风启洛一时心中大乱,竟再不顾不上旁观,一挥手驱散幻影。那天书亦是灵动,便悄无声息,在他紫府中静静合上书页。
石室只靠地火与墙上几个微光阵照明,极为昏暗。纵使修士六识敏锐,终究做了多年凡人,更喜光明一些。风启洛便自乾坤戒中取出被遗忘已久的龙德手杖来。
细微一道灵力灌注,那利爪上的水晶球便散发刺目白光,将石室内照得纤毫毕现,亮若白昼。
这手杖既同风雷一同被他父亲寻到,只怕并非偶然。
事事皆有因果,天道藏于万物之中,并非圣人故弄玄虚之言。
只是风启洛却不愿去深追。若是……届时他在风雷面前,又如何自处?
他正神思恍惚间,手杖便脱手而出,风启洛悚然一惊,急忙回头,却见那手杖出了石室,径直飞入风雷手中。
风雷紧握手杖,面色冰寒,沉声道:“为何这……法杖会在你手中?”
风启洛却是心中一松,梨迦罗刹此时现身,倒免去了他面对风雷的困扰。
他便微微一笑,负手往梨迦罗刹行去,竟是一副成竹在胸的姿态。“魔龙王亦识得此物?”
梨迦罗刹冷笑道:“怎会不识?数万年前,本座便是被它……”他脱口而出,却又立时住口,视线有若暗夜无光,落在风启洛面上,片刻后却是大笑出声,“你这小朋友,当真狡猾,险些被你诓了。”
又随手一掷,将那手杖扔回给风启洛,回复了他那桀骜的模样,道:“本座如今元神又同这躯壳融合几分,用得更得心应手,只是这躯壳暗伤遍布,愈合又慢,极是叫人厌烦。左右你还未曾闭关,不如双修几日,对你我皆有助益。”
风启洛接了那手杖,便在石壁上寻了个缝隙插上。听闻那魔龙言下之意,竟是将风雷躯壳据为己有,只暗中紧咬牙关,将那怒火忍了下去。随后却转身朝他看去,气定神闲,竟丝毫不为所动,又温和笑道:“你便不担心与我欢好之时,失了警惕被风雷偷袭?”
梨迦罗刹闻言一滞,心道这却也是个难题,只得暂且将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压了下去。
而此时,数万里外,风神山庄中。
风氏直系数人,尽在内堂之内。
内堂四个主座上,有四名男子,外形毫无二致,唯有衣色各不相同。一着青衣,一着红衫,一着白衣,一着玄衣。
风氏一族至高无上的守护者——四长老们,时隔四十二年,又再度齐集风神山庄中。
第三十六章 但为美人故
风神山庄内堂,乃举庄上下最高机密的议事所,堂外层层禁制,几乎等同另一个千重结界。内堂中青砖墙,灰石地,极为朴素。堂内大厅,左右各列六座,合计十二把紫檀圈椅。此刻俱已坐满。
右首开始便是四长老,而后有两位风氏国师敬陪末座。
左首座上,则是一名外形不过三十左右,生得清俊冷漠,道骨仙风的修士,正是风修宁。长子风长昀正坐在他下首,再往后便是各位风氏国师。
诸位长辈之前,风启彰岂有坐处,便恭恭敬敬立在祖父与父亲身后。至于风大夫人与那形同废人的风启明,却是连列席的权利也没有。
那四名长老,按青、红、白、玄四色分坐,正是以守护星衍大陆的青龙、朱雀、白虎、玄武四圣兽命名之。
风启彰眼观鼻,鼻观心,垂目伫立,身形并无半分动摇,近在咫尺的风修宁、风长昀二人却听得清楚,这年轻人气息急而涩、颤而无序,显是心中已乱。
风启彰素来心思深沉、渊渟岳峙,怎奈青龙长老那句话委实太过惊人。
这四长老现身之后便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召集六国师,开祠堂,请家规。”
第二句便是在风神一族最拔尖的几名人物齐集之后,由青龙长老颁布新规:“改立风启洛为下任族长,结丹之后,便行即位大典。”
这寥寥数语便似九天惊雷一般,叫内堂中众人心神动摇,难以置信。
更有甚者,便有人怀疑这四长老莫非被人动了手脚。
那四人乃四个孪生兄弟,自初代始便守护风氏一族,寿命千年,修为深不可测。平日里离群索居,行踪不定,从不干涉族长行事,唯有重大决策之时,方才现身,代代莫不如是。
上一次现身,正是为带走风长昀。这一次却为拥立风长昀独子。这般行事,不免被人诟病,太过反复无常。
内堂中这十二人,个个默不作声。四长老俱是有若钢铸铁浇,国字脸,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神色全无半丝波动,仿佛四具石雕一般。
寂静久了,终是显出几分压抑。风长昀一瞥风修宁,却见父亲亦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