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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琛看着她,静默了许久,终于开了口,浑厚的嗓音冷若寒霜,“注意你所说的话,朕不想杀你,不想你死在朕的手里。”
听见他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的嗓调,佟若愚一时之间无法决定他们之间究竟是谁比较残忍无情。
她咬住了唇,把自己给咬疼了却不自觉,扬起美眸瞅着他,眼眶微微泛红,她仔仔细细地看清楚了他,严峻的脸庞每一寸线条都像是冰凿般,睥睨的眼神就像是看着最卑贱的臣子一样。
在这一瞬间,她想起了那天老祖宗说过,要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龙琛是皇帝,那时候,她以为这个老人家给她的是斥责。
但是,这一刻,她才知道,那是斥责,也是忠告。
老人家要她千万不能忘记,无论龙琛对她再好,都不允许她忘记一点,那就是他终究是皇帝,是至高无上的帝王,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唯有牢记这一点,才能够长长久久在皇宫里活下去。
泪朦胧了她的美眸,让她看不清楚前方,也看不清楚他的脸,当他一语不发越过她的身畔走出去时,她终于再也忍不住掉下眼泪。
这时,原本被挡在门外的瑞香被松放了,她跑了进来,看见了不停掉眼泪的主子,满是心疼与不舍。
“皇上为什么不相信小姐的真心呢?”瑞香哽咽着,眼泪掉得比主子更凶,好像是她自己受了欺负,“小姐为了要祈求国运昌龙,还有皇上的龙体康健,今儿个一整天都跪在佛前祈求,跪倒一双腿都差点站不起来了,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相信呢?”
佟若愚转眸望着门外的阴黝夜色,咬着唇掉下热烫的眼泪。
几日没见他了,明明有着满肚子的话想告诉他,如今,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心酸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从那一晚的争执之后,过了整整一个月,他们没再见过彼此,一方面是因为龙琛不肯见她,另一方面是因为她被下令不许在宫里走动。
她打了皇帝的消息,才不过几天,就想是瘟疫般在宫里流传开来,人们盛传着,或许再过不久,她就要被逐出宫去了!
佟若愚戴着一张夜叉的面具,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衫,站在人群之外,看着人们欢乐地歌舞着,没让自己思考任何事情。
今儿个是盂兰盆节的第一天,也是鬼门开的日子,人们在这一天戴着鬼面具,热闹地举办庆典,听说人们戴上鬼面具,装成鬼的样子,是为了让回到人间的鬼怪也能够参与庆典,而不被发现。
皇室照例也办了热闹庆典,以示敬鬼神之意,地点就在皇宫之后与几个王府之间的大街广场上,惟妙惟肖地仿着平民百姓的街市,有杂耍的,有说书的,还有卖吃的小摊,空气之中飘散着面茶以及串烤的香味,宗亲大臣与眷属们都在这一天获得邀请,还有民间受到敬重的贤者耆老,身份不论贵贱,都可以在园里尽兴游玩。
佟若愚站在桂花树旁,身穿一袭黑色的布衣,就像每个人一样,戴上了遮脸的面具,但是她的脸上的面具太过丑陋,吓得旁人不敢接近。
小眼扁鼻,青面獠牙,一道深深的血迹从额心直画到下巴,几乎把整个脸画成两半,她让长发垂落在肩畔,看起来分外吓人,如果不是仔细瞧见她的胸口还有呼吸起伏,会教人以为她真的是从地府回到人间的鬼魂。
许多官家千金只是淡淡地在脸蛋画上花纹,不仅没扮丑,反而让花纹在脸上添上几分明媚,相较之下,她的装扮简直是骇人。
就在人们猜想皇帝今年究竟会不会出现的时候,佟若愚已经认出了他,就在小土地庙旁最老的杏树下,身边没有随侍的仆从,只摆了一几一案,摆明了不想让人亲近。
他的脸上戴了一张修罗面具,不算丑恶,表情却是阴森到了极点,佟若愚相信就算掉那张面具,他的表情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这些年,人们都以为皇帝没有出席庆典,但她知道那不是事实,每年的庆典,他们一直都在人群之中,没有盛大的排场,就只有他们两个人,戴着谁也认不出来的面具,笑着、闹着,就算被人群给挤成一圈也觉得无所谓,让守在一旁的叶总管和护卫们个个心惊胆跳,疲于奔命。
“走开。”听见身后接近的脚步声,龙琛不耐烦地轻斥了声。
佟若愚丝毫不为所动,还是一步步走近他,一直来到他的身畔,转眸透过面具的两个眼洞看着他。
龙琛也转眸看着她,起初有一些惊讶,因为在她脸上那张面具真的太丑了,但他没有挪开视线,反而一直盯着她不放。
“你在看什么?”她可以压沉了嗓子,隔着面具听起来闷闷的,一瞬间她好害怕,怕他立刻就认出她,怕他一旦认出她,就不再理她了。
“我在看你的面具。”龙琛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的身子骨与佟若愚一样瘦弱,厚重的黑色袍子几乎快要将她的肩膀给压沉了。
他没想到她就是佟若愚,因为就在刚才,叶总管过来向他禀报,说不久前差人去了凤殷銮,瑞香传了主子的话,说她今天没心情参与热闹,一整天都要待在寝宫里不出去了。
他想,她大概是忘了,忘了他们去年的约定。
“为什么公子会对它有兴趣呢?它明明那么丑。”
“就是因为它太难看,才会引起我的兴趣。”龙琛冷笑了声,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去年的今日,我和一名女子约好要再参加庆典,我说我要扮成修罗,她说要扮成夜叉,戴上最丑的面具,她会挑一张最丑的面具,让真正的鬼怪,都比不上她的丑。”
一抹淡淡的笑容轻泛上她藏在面具之后的脸蛋,原来他还记得,原来,她说过的话,都仍旧挂记在他的心上。
“所以公子把我当成了她吗?”她的心里在忐忑着,挣扎而且矛盾,明明不愿被他认出来,却也因为他没认出自己而失望。
“你不是她,较之于她的桀骜不驯,你柔顺多了。”
“听公子言下之意,你似乎吃过那位姑娘的苦头喽?”
“是,吃过不少。”
一瞬间,她的美眸深处闪过一抹黯淡,但是那抹幽暗随即就消失了,“那公子你呢?你就没给那位姑娘吃过苦头吗?”
龙琛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起初愣了一下,接着勾起一抹轻笑,巧妙地掩饰了眼底涌现的痛苦神色,淡抿着薄唇,不打算回答这个微妙的问题。
看见他的沉默,就知道他没有回答她的意思,但她不想逼问,不想咄咄逼人,就当作她真的给他吃了苦头,而他也没真的让她好过啊!
“你不是她,你不会懂的。”
“那你就真的懂她吗?说不定,她根本没敢仗势着你们之间的交情,一直都小心翼翼、战战兢兢的呢?”
“她不会,她不是那种人,如果你见识过她的盛气凌人,伶牙俐齿,你便不会这么说她。”
又或许,是他一直一来太过从容她了,才会让她肆无忌惮,有恃无恐,才会让她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吗?
龙琛藏在面具后的脸泛起了一抹苦笑,从那天之后,他仍旧感到隐隐作痛,痛的不时被她裹打的脸颊,而是一直宠她、怜她的心。
“听你这么形容她,是已经对她恨之入骨了吗?”佟若愚感觉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她想知道答案,却又害怕知道。
闻言,龙琛扬唇笑了,别过脸庞,视线停留在遥远的他方,仿佛在他的视线的那段有着伊人,半响,他缓慢地摇头,却不似在否认。
佟若愚见他似乎没打算开口说话,她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儿,想要听他的说法,却不敢开口催促。
“不谈她。我不容易才心情好些,现在不想谈她。”他不知道为何会对这名女子说那么多,一直以来,他不爱在别人面前谈起他与佟若愚的事,也决计不说她的坏话,就算在他们争吵最激烈的时候。
想来,他应该是对她恨之入骨了,才会连提及她都不愿意吧!见他闭口不再谈论,她心里几乎是立刻浮上这个念头。
“好,咱们不谈她。”她扬唇小了,笑里藏着一丝苦,“如果公子不介意的话,可以陪奴家随处逛逛吗?”
闻言,龙琛沉默了好半响,最后站起身,走到她身边,低头看着挂在她脸上那张丑陋之极的鬼脸,“走吧!今年的场面似乎比去年热闹,那一班奴才为了讨主子欢心,看起来下了不少苦功。”
他说的那班人,自然是知道他也参与了这场庆典的叶总管等人,每一年,他们总会花尽心思,讨他与佟若愚二人的欢心。
说完,他越过她的身畔,率先往人群步去,佟若愚微愣了一会儿,立刻提裙跟在他的身后,嘴上没说,心里其实有些怅然。
往年,为了不再人群中与她走散,他总是牵住她的手,总是将她握得紧紧的,一刻也不敢放开。
追上他的身畔,她侧首敛眸望着他空挡的厚实大掌,忍住了想握住那只大手的冲动,她深吸了口气,轻轻地,在心底叹息了出来。
入夜了,天色尽黑,庆典到了最热闹的高潮,在广场的央心搭起了高高的台子,燃了火,瞬时间,红色的大火以及浓烟烧得半天高。
人们在火旁歌舞着,宫廷里最好的乐手奏起了歌乐,就算是不善歌舞的人,都在热闹的氛围下,主动地加入,在这场歌舞之中,人们必须带着面具,为的当然还是从冥界归来的先人灵魂,可以不怕在人群之中被窥出身份,一直到了结束才能够将面具摘下。
他们二人站在人群旁,虽然相伴了一整天,话却没说上几句,总是他走在前面,丝毫没有回头等她的意思,而她为了不跟去,只能努力地追赶,好几次差点跌倒揪住他的衣袖,都被他毫不留情地甩开。
在她心里的怅然寂寞,就像是装满的水杯般,就要满溢了出来。
佟若愚再也不想按奈心里的渴望,不管龙琛明显可见的拒绝态度,拉住了他的大掌,硬是将他拉进了人群之中。
“放开我,我现在没有跳舞的心情。”就算是吵闹的歌舞声中,他浑厚的嗓音依旧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教她听得一清二楚。
“求你。”她偎进他的胸怀,不让他有机会挣开她。
龙琛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有推开她,感觉着她柔软纤细的身子紧偎的温度,一瞬间,她带着祈求的柔软嗓音,让他想到了若愚。
“你究竟是谁?”
“我以为工资永远不会对我的身份感到兴趣。”她一双铁臂环住他的腰际,紧紧地搂着,满心的依恋再也忍不住一倾而出。
“把你的脸抬起来。”他托起她的脸蛋,看的不是她挂在脸上的丑陋面具,而是藏在面具后头洋着光亮的双栖。
“求你。”她一瞬也不瞬地回望着他,柔软的嗓音藏着哽咽,“就只要片刻,求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让我想到她呢?”她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