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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后院,妙珠疾步进了院子,正端着糕点朝无中走去的璇鱼瞧见急匆匆妙珠正想打趣她几句,一个话音都未来得及发出,妙珠就已走远了。
璇鱼心神一转,知晓是有急事,也加快了步子忙忙跟上。
“小姐,”妙珠有些急促,气息略喘,“小,小姐,国公府来人下聘了。”
“下聘?”何瑾放书皱眉,瞧向妙珠,俄而,何瑾又冷静了下来,只道:“全数收下就是,与我何说?”
“小姐,是纪公子亲自来送聘书的。”
“纪羲禾?”何瑾这下又有些心绪不宁了。
伺候在一旁的豆黄心中不解,她侧头问了问身旁的竹汀,“姐姐,姑爷怎是来国公府下的聘书,不应是去何府吗?”
竹汀小声答道:“昨个一早何府就来了帖子,说是已经过了族堂,已将小姐从何府的簿子上除名了。”
豆黄一惊,随即皱起了小脸,替何瑾抱起了委屈气恼不已。
璇鱼进屋就瞧见一屋子人皆是不开心的嘴脸,她顿时就迷糊了。
不想什么还就偏来什么,璇鱼前脚进来,府内一小厮,后脚就跟了进屋,说是丞相府的聘礼已经全数搬进国公府了。
何瑾当即就扔下书想冲去大堂,却给几个丫鬟拦了下来,说是大婚前不得相见,不然有失礼节。
几个丫鬟的话,何瑾当然是知晓的,只是她连这婚事都不愿应承下来,还哪有心思管那么许多。以往何瑾贯是不会这般冲动的,但遇到纪羲禾她就全变了个样。
明明知晓前世是非恩怨与其无关,但何瑾就是放不下心头结,要知道前世她是真心对纪羲禾存了相伴白首的念想的,她犹记那日,悔婚的消息传来时,那晴空霹雳之感,顿时慌忙无措,仿若失了支撑自己地梁柱,在那瞬间,何瑾只觉自己给人从云端狠狠毫不留情地摔下,摔得她粉身碎骨,连最后一丝念想都没有了,无尽的恐慌与黑暗淹没了她,她犹如失去了希望的囚鸟,以为自己只能一辈子关在何府的后院受人侮辱,承受委屈了。
尤其是在她想要找纪羲禾讨个缘由却给家丁拦下,如何也见不到他本人的时候,何瑾就彻底绝望了。
每每瞧见纪羲禾,何瑾就会有种前所未有的屈辱感,这种屈辱刻进她的骨髓,揉进她的灵魂深处。刮不掉,拔不出,只留下无限的憎恨与敌对。
难道她真的要嫁给这样的人度过一生吗,何瑾忽然觉得这是她重活一世遇到的最可怕的事的。
何瑾在屋中呆了一个时辰想法子解决赐婚之事,而纪羲禾那处正是离开国公府不久。
陡然一未见过的小厮让妙珠带了封信,送进院中与何瑾瞧瞧。
是纪羲禾的字。打开信封,仅瞧了一样何瑾就认了出来,前世情意正浓时,她与纪羲禾可没少书信往来,只是今时今日再度瞧见这一手曾被自己夸赞过的好字,何瑾却是另一番心态了。
信纸上只写着简简单单“邀约后山”四字,何瑾看完立即收起信纸抬首瞧向璇鱼,沉声道:“备下马车,即刻同我去南门后山一趟。”
何瑾眉头紧蹙,想起那人便烦闷不已。
此时此刻,烦躁不安的还有一人,那人便是杜墨洳。
连日来他梦见了许多,不仅是何瑾,还有许许多多他在现世见过或没见过的人。
他梦见了前世大婚之前约他出来,在渡头大闹了一场的纪子萱,还有与自己成亲那日的何瑾。
一边是纪子萱满脸泪水无声哭泣的场景,一面是撩开盖头时何瑾含羞浅笑的神情,陡然之间有太多的情感堵在杜墨洳胸口,使其郁郁不得片刻宁静。
但这些毕竟都是梦中之事,将梦中的是是非非带入现世,杜墨洳决然不会这样做,至少至他正在努力不让自己受到干扰的。
自幼陪伴杜墨洳一起长大的小厮阿筒,瞧着自家性子沉静如水般的少爷如此懊恼,心中也是急切。
阿筒倒了杯茶递与杜墨洳,杜墨洳心不在焉,想要伸手接住,却是无意将茶打泼在了书案上,茶汁洒了一桌,阿筒忙忙赔礼,拿了擦布吸取桌上与墨汁混在一起变得一团乌黑的水渍。
杜墨洳无奈的笑开,止住了阿筒的动作,自个儿拿过擦布擦了起来,也不去在意那被点点混着墨汁的茶水染污了的袖子。他只笑自己被那梦中虚渺不实之事扰乱了心湖,竟是这般躁动不宁,真真是枉读了这十几载的圣贤之道。
“少爷?”瞧着兀自笑开的杜墨洳,阿筒勾着脑袋试探性的问了问,“阿筒见少爷近几日来眉头不展,可是有甚烦心事?”
杜墨洳但笑不语,手中活没停下。
知晓少爷不愿多说,阿筒自然也不会多问,他正要转身离去,就闻背后有人轻声唤他。
杜墨洳回首看向阿筒,他秀眉舒展,柔柔笑着,仿若想通了什么似的,“阿筒,唤辆马车,同我去后山上的小院住上几日。”
密林幽谷,羊肠曲径,山涧依竹林,鸟语伴花香。
杜墨洳以为如此隐居生活定能使他平复心绪摒除杂念,届时他眼下因梦中事而产生的烦恼便能迎刃而解了,如此想着,杜墨洳心中不觉轻快舒畅了许多,笑意也一道真了几分,而不仅是先前那般无奈的苦笑了。
阿筒虽不懂杜墨洳心中所想,但他明白少爷吩咐的事,自己只管尽心尽力的做好即可,旁的,他一概不管。得了命令,阿筒便赶紧办事去了。
晌午,春日当头,正是黄鹂歇了啼唱,万物昏昏欲睡之时。
两辆马车分别从杜府和国公府两处驶出,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在相差甚短的时间里一前一后驶出了城门。
坐在马车中的两位主子,心境各有不同。
何瑾蹙着柳眉,对于即将见到的人心中又是急切又是不大甘愿,急切是想同那人讲道清楚,不甘愿,是因她压根就不想多瞧纪羲禾一眼。
而杜墨洳这处,心绪却是越来越趋向平静。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编织出一条光影交错的幽静小道。
杜墨洳撩起车帘朝外瞧去,前方不远处的带有国公府纹章的马车顿时同温暖的阳光一起进入了他的视野里。
杜墨洳心中不觉浮上了一丝期待,“阿筒,前面的可是国公府的马车?”
“回少爷,正是国公府的。但那马车中做的是谁,奴才就不知了。”阿筒回首看向杜墨洳,扬声问道:“要不,奴才赶上去问问?”
杜墨洳不觉弯唇一笑,正要应下,却陡然想起什么似的,他那双刚刚变得明亮的双眸又缓缓黯淡了下去。
杜墨洳深深地瞧了一眼远处的马车,轻如叹息般说道:“无需多此一举了,还是直径去园子里吧。”
“少,”阿筒还想说些什么,但杜墨洳已将车帘放下,回身坐进了车中。
阿筒心中迷糊,摇了摇脑袋继续安心驾起了马车。
直至路口交叉处,两辆马车才一左一右的分开。
嘚嘚的马蹄声,逐渐驶远,密林里花香弥漫,阳光依旧。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小杜呀小杜,有些事不是你想避开就避得开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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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一更
小亭子坐落在一处山涧旁;身依清涧,上由参天古木所笼罩;涓涓流水声滑过耳畔,密林轻风带着丝丝凉意;闻不见集市尘嚣;自有一番仙境诗韵。
何瑾走近时,纪羲禾正瞧着远处山泉怔怔出神,迷离的眼神中微微掺杂这些许何瑾瞧不懂的寂寥。
何瑾心尖微颤,但很快她就甩头使忘却了这一瞬间的触动。
冷着脸进了亭子;何瑾有话要说,且必定要在今日说清。
纪羲禾几根青丝给清风撩拨开,覆在了白皙的颈脖上;俄而又落在了光滑细腻的脸颊上。纪羲禾侧过脸来;瞧向何瑾他不由笑开,旋即又似想起什么一般收敛了眼中的笑意,在唇角挂上了一抹玩味的意味。
何瑾微微眯眼,自个儿寻了一处坐下。
何瑾憎恶纪羲禾,十分讨厌,就是在知晓纪羲禾的身份知晓他另有隐情后,她也无法说服自己原谅这个人。且依照纪羲禾现在的言行,她以为纪羲禾也并不需要她的理解。
“小姐,尝尝这浦江雀舌。”纪羲禾将茶杯放至何瑾眼前,何瑾却是冷冷瞧了一眼,不接也不拿,假笑道:“纪公子,喝茶多无趣,何瑾带了稍许酒水,不知公子可否赏脸一品?”
纪羲禾笑笑,“在下乐意奉陪。”
何瑾回之一笑,笑中暗下决心又仿若放下什么松了口气一般,她轻唤:“妙珠。”
得令,妙珠将酒端上,与酒水一齐端来的还有一个密不透风的囊袋。放下东西,妙珠便折步走开,去了远处候着,一时间亭子里只剩下了纪羲禾与何瑾两人。
纪羲禾噙笑瞧着桌上的囊袋,无声询问。
何瑾将系在囊袋的细绳解开,一副酒牌散落出来。“纪公子,行酒没令岂是无趣,今儿个美景有酒,便凑合着这酒牌饮酒寻乐吧。”
何瑾笑得毫无破绽,叫人瞧不透她所思所想,竟也扮了一回高深莫测。
指尖轻点茶杯,击出脆响,纪羲禾抬首眉眼弯弯,薄唇抿出一道弯弧,而后悠然起身,将壶中杯中的雀舌泼进身侧的涓流里,倒了个干净。
须臾回首,纪羲禾广袖飘决,耳绕青丝,轻悠悠地笑道:“小姐请便。”
瞧着纪羲禾将这稀罕物随意泼洒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一片云淡风轻的做派,让何瑾心中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何瑾僵硬地扯起笑,将酒与纪羲禾和自己各斟一杯。而后将酒牌打乱,自行取了一张。
拇指移开,牌面上画着落菊残月,白衣公子独坐孤亭。牌后酒约:自饮一杯。
何瑾苦笑,扬手酒汁入口,辛辣之味呛满鼻喉,沿着食管直通胃里,一线滑过,何瑾不喜也不会饮酒,但酒水壮胆,她要借此将想说的话说个明白。
饮罢,何瑾咂舌,脸上顿时浮现一片酡红,抬首瞧向侧座男子,她笑意不觉真切了些许:“公子请。”
纪羲禾眸光隐匿,不觉止了笑,他瞧着何瑾,只见那人含笑视着自己,也不多言语。
骨节分明的手摸在一处酒牌上停下,纪羲禾翻牌看去,叶谱如下:郑虔文章,书,画称三绝,顾嗜酒治事,数为官长所诮,恬不为意,为苏司业重其才,时时给飨之。
酒约为:觞善画者。
纪羲禾将酒约念出,何瑾笑瞧他,“怎的,纪公子不打算进我一杯?还是说公子嫌弃小女子的画作不过尔尔,不足以入您的眼?”
何瑾意有所指,但这话中的讥讽之意她多是冲着她自己去的,前世何瑾与纪羲禾书信往来,没少赋诗作画寄情抒意。何瑾诗作书画全由陆韵之亲授,饶是称不上旷世之才,却也足以让人眼前一亮,称赞上三两句。
不待纪羲禾进酒,何瑾就自个儿痛饮一杯。
“到我了,公子。”何瑾又取一副牌,牌面曰:善书者巨觞。
“公子,此次归你饮了,”何瑾笑意嫣然,她已有五分醉意了。纪羲禾善书,在前世这是众所周知之事。
纪羲禾面色愈沉,何瑾催促,他眼中已没了笑色,却是饮酒入肚。而何瑾那头却是自顾自地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囫囵灌下。
“莫喝了!”纪羲禾有意拦她,却给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