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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宅走着去拜访了房东手(土冢)千吉,塞给他10万日元的酬金,让他答应了暂时在雪江家里停放一下妻子尸体的要求。借到钥匙后,他迅速折回去,把奈津实的尸体拖进屋里横放在被窝儿里,点上香,搞成灵堂的样子。
接着,他马不停蹄地去了川崎市政府,提交上准备好的另一份多惠子的死亡通知单和死亡诊断书,换取了埋火葬许可证。为了避免使川崎市政府再像丰岛区政府那样将安宅提交的材料寄给多惠子的户籍所在地三鹰市政府,安宅就把多惠子的出生地和歌山县新宫市作为户籍所在地填进了表中。他打算等火化完之后再给新宫市政府打个电话,就说把户籍所在地搞错了,要他们把寄过去的有关材料销毁。
安宅从远离生田的高津区内选了一家生意并不太兴隆的殡仪馆,将向川崎市立殡葬场申请火化及运送尸体的工作交给了殡仪馆来做。
10月24日下午4点整,殡仪馆的人按计划把灵柜车开到了雪江的家门前。因为安宅事先向对方编造了自己一人在此守灵的理由,就像上次给手(土冢)解释的一样,所以也没有引起对方的怀疑。两名工作人员把包在白寿衣里面的奈津实的尸体放进棺材,运到了川崎市立殡葬场。
当然,安宅也陪着棺材去了。
火化结束时已是6点多了。
他暂时把领到的骨灰盒藏进凯迪拉克的后车箱里,打算事后处理掉,然后便驱车回到了东长崎的自己家里。自妻子的葬礼举行后连着两三天内的大部分时间安宅都没有在家,他担心这会引起其公司的人员或邻居们的怀疑。
9点钟到家后,他才感到自己的担心已经作为现实而出现了。因为他从妻姐久枝口里得知,就在两个小时之前,西荻洼署的和栗警部补再次登门造访过他。
脑子里一浮现出和栗刑警那张棱角分明的浅黑色的面孔和那双锐利的目光,安宅不由得吓得停住脚步,回头朝背后的路上看了一眼。在港口货物线那边,仍然是拥挤不堪的车辆和缓缓而行的稀稀落落的行人。这就是在明亮的午间阳光沐浴下的东京的一角——
然而,已经有人在追踪自己,正从四面八方一步步地将自己包围起来——一种本能的直感像寒光一样从安宅心中闪过。刚才他从东伏见的路边小店里往公司拨过电话。他想:也许从那之后警方就发布了紧急搜捕令吧?刑警可能正在向公司的人员打听自己的下落吧?刚才从那边走过来的时候,恐怕在哪个地方被警察看见了吧?那么警察肯定在后面追赶着自己吧?也许与自己的意志无关,是自己带在身旁的恭太这个小人质起了作用,他们才没法下手吧?……
安宅故意露出了苦笑,可是心口窝突然一阵儿钝痛,他禁不住发出了嘶哑的呻吟声。恭太抬起头来瞪大眼睛朝他这边看,安宅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急忙用右手朝前面的大海一指,又迈开了脚步。
码头这边人头攒动,灿烂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这里,整个码头沉浸在一片和暖的气氛之中。脚下的混凝土也暖融融的,从海面上吹来的风也很柔和。
左侧的码头上撑着一顶带花道儿的遮阳篷。现在正好有一艘港内观光的游览船要出航了,站在甲板上的人们打着眼罩眺望着一座凯旅桥及耸立在前方海岸上的一幢幢大楼和烟囱。
在右前方停泊着一艘更大的轮船,这好像是一艘大岛航线的客船。这艘船可能还得停一会儿才出港,乘务员和其他工作人员仍迈着慢腾腾的步子出出进进。码头在这艘船的前方就中断了,有一艘疏浚船在前方的水面上移动着。
终于走到了尽头!
此时,安宅的思维已经有点儿迟钝。他走到一堆用木板捆扎起来的货物旁边,支起两只胳膊将身体靠上前去。
恭太也学着他把矮小的身体探了上去。
恭太此时是如此地兴致勃勃并不是没有道理,他已经有几个月没见到大海了。今年初夏的时候,他曾和附近的几个小朋友去江之岛海边游泳……可是,那个人多得简直像下饺子似的海水浴场与这个港口怎么能相比呢?在这个水面就像淡蓝色的金属板一样的港湾内,有外国的货轮、油轮及其他大大小小的船只,有的停靠在岸边,有的低速行驶,也有的正吐着白烟。像现在这样能亲眼看到如此多的船只,简直就像在做梦一样。当看到一艘拖船突然破水而入又敏捷地击浪而去时,恭太不由得“啊!”了一声。
安宅也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停下了已经走了很长时间的脚步。就这样被暖洋洋的阳光一照,再被柔和的海风一吹,他觉得浑身被一只催人入梦的睡魔给缠住了。先前在富士见池一带行走时他就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此时这种感觉再一次地袭上身来。
“真想乘上那只船,到什么地方玩儿玩儿呀!”
“嗯。”恭太点了点头。
“真的,咱们去哪儿玩儿玩儿吧。”
“嗯……”
然而,正在这个时候,恭太好像听到身后传来了刺耳的脚步声。
他不由得回头一看,发现在码头的后边有一片像小公园一样摆着长凳、植着树丛的空间。顺着铺着圆砾石的路面看去,在那头停着一辆黑色的中型轿车。怪了,明明刚才自己进来时还没有呢?
这辆漆黑的中型轿车的出现,又打开了恭太记忆的大门。和栗股长和小暮记者的面容,还有在芜藏寺旁边的坡道上碰到的那个身材苗条的女人的身影,又一个个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但是,恭太还没有从这辆黑色的轿车身上意识到自己真正联想到了什么。
恭太把脸转向大海之后,安宅才慢慢地转过头来。他发现在小公园边上的一座仓库似的楼房下,站着rt个身穿西装的男人,那人正朝这边望着。而在公园的另一侧则停着一辆黑色的中型轿车,车里面坐着三个人。安宅仿佛觉得自己在这之前果然听到了对方悄悄地追踪自己的脚步声。这也许可以证明他已习惯于自己绝望的错觉。
“你知道回去的路吗?”安宅面对着恭太问道。
“顺着刚才来的路往回走,再从浜松町站乘上与来时方向相反的电车就是了。其实,无论坐哪个方向的车都能返回高回马场站吧?”
恭太瞪大了溜圆的眼睛。
“可是,你没带车票钱吧?”
恭太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安宅从上衣口袋里掏出3枚100日元的硬币,用另一只手抓住恭太的小手,把钱塞进了他的手心里。安宅想象起恭太倚在车门上一个人回家时的情景。是啊!自己最终也没动这个少年一指头,现在只有这一点才能使自己勉强打起精神往前抬起脚步。
“再见。”
安宅低声说着,慢慢地转过身去,迈着沉重的脚步,朝着刑警们走去。恭太发现自己突然被一个人搁在那里,慌了神儿。不过,他还是言不由衷地回答了一句:“再见。”
这个有点水蛇腰且肩膀很宽的背影,尽管不是太像,但还是令他想起了父亲的身影。
恭太呆呆地想象着:也许父亲也是做出了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才出走的吧。
与此同一时间,在一间洒进和煦的阳光的病房里,躺在病床上的桂木麻子终于静静地睁开了眼睛。
在这个洁白的空间里,各务彻夫终于松开了他那一直紧皱着的眉头,露出了和蔼可亲的笑容,从正面深情地注视着麻子。麻子也不知不觉地深情地回望着各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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