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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个电视剧好棒啊!你看了没有啊?……”
“恩,看了,猫猫叫我看的……”我把身子缩回被窝里,只留一只手在外面扶住电话听筒。
“这个电视剧叫《明宫迷离情》,讲了好几个宫里的后妃的遭遇啊,都好缠绵好悲情好忧郁啊……”
“好……好……”我被她“好啊好的”讲得更加困倦。
“我演的那个虽然戏不多,但是命运最悲惨啦,大老远从朝鲜被进贡到宫里,却赶上了殉葬啊,你说我惨不惨啊!喂,你看见了没有……”
是,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那一队宫女正缓缓地向我走过来呢……
奇怪啊,她们的脸上并没有泪啊,她们的眼泪呢?
“早都干了,从我被选上进宫那天开始,我的眼泪就干了……”那个穿紫衣服的名叫玉儿的女子喃喃道。
“可是姐姐,我好怕啊,会挑上我吗?”穿藕荷色衣服的莲莲怯怯地问。
她身后那几个女子也都睁大了眼睛,想是心里存着同样的疑问。
“挑上怎么样,挑不上怎么样,我们有什么法子呢?其实大家最后都要走这最后一条路的……”玉儿叹口气。
“我不想啊姐姐,我不明白当初爹娘为什么要舍得送我进宫的,为什么?为什么叫我走这一条路啊,这分明是条死路啊……”
“可是你爹娘看不到啊,不进到这宫里来,就没人知道这是一条什么样的路……”玉儿拉起莲莲的手,“只可怜你还这么小……”
一句话,引得众女子纷纷啜泣起来,哪个不是青春正当年,哪个不是品貌正如花?这两日皇〃奇〃书〃网…Q'i's'u'u'。'C'o'm〃上病得沉重,怕是时日无多了……照规矩,要挑选出几个殉葬的嫔妃,随驾到那边伺候。
皇后妒心甚重。这一日以前,嫔妃们惟恐自己长得不够美,身段不够娇,怕皇上看不上;这一日之后,却个个惟恐自己长得太妩媚,身段太妖娆,被皇后看上了……
后宫现在昼夜听闻女子的啼哭,都说是为皇上的病体担忧,其实都是看不清自己前头的路是死是活。
只有玉儿,没有一滴眼泪。
两个月前,她已经暗结珠胎。那是一次极偶然的机遇,皇上厌烦了批阅奏章,大白天的往后宫游走,第一个遇到的女子,便是玉儿。
那一回,跟随皇上的太监范公公悄悄叮嘱她说,如果有喜,万万不可叫皇后知道了……已经有几个妃子因为有了孕而莫名其妙地暴病死了的。她若能为皇上留下一子半女,便是天大的恩德。只要孩子能平安出世,便是皇后再狠毒,也难下手了……
她把这话记在心里。
虽然她并不爱皇上,那个男人她只见过有数的几回,唯一的一次肌肤之亲皇上竟还不晓得她的名字……但是,那是她挣得活命的唯一出路。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呢?
只是没有想到,皇上偏偏竟不成了。怎么办呢?腹中的儿啊,你带给娘的到底是活路还是死路呢?
玉儿用手按住胸口,那里,有那天皇上赐的一条贴身的颈链,上面坠着小小的珠玉,表明这个女子是他亲近过的。原本玉儿是看破生死的,她自从进到紫禁城里,就开始等待着生命慢慢枯萎,然而身体里居然有了一个小小的生命,她忽然地,又想起了高墙外面的天空,想起了小时候最爱看的空中的飞鸟……
钟声敲响,皇帝驾崩。后宫一片哀声。
范公公青着面孔,缓缓地念出一个个妃子的名字。
被念到的女子,有的当场昏了过去;有的哭喊着爹娘以头戕地;有的顿时痴迷了,一句话也说不出;还有的竟似失心疯魔一样,狂笑起来……
范公公把目光慢慢转到玉儿的脸上。这个女子他是记得的,她不像别的妃子,即使是遇到了皇上,竟也是一幅沉着宁静的样子,一点没有张扬惊喜的神色。她很像是一泓水,清澈明净,只可惜,却无波澜,宛若死水。
终于听到自己的名字了。
玉儿抬起头,正看到那天的老太监也望着自己,眼里是惋惜的神色。
她不回答,摸出那串珠玉,高举过头:“臣妾情愿侍奉皇上,只是,已怀有……”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种种目光注射过来,有疑惑,有惊诧,有嫉妒……
范公公用手势止住玉儿的话头,回头叫身边的小太监:“先把这位娘娘请到后面的画楼吧……我去回禀皇后娘娘。”
“其他的……”小太监惶惶地问。
“偏殿候着吧。”范公公摇摇头,“你们几个尽心伺候着,等娘娘们用过了点心,就预备着沐浴更衣吧。”
话音未落,哭声又起。
一个小太监过来搀扶起玉儿,望后面走去。
玉儿一回头,正望见莲莲楞楞地看着她:“……姐姐,告诉我娘,我去了……告诉我娘,我去了……”
再忍不住眼泪,玉儿忙低头,踉踉跄跄逃一般躲开去。
时辰到了。
所有被选中跟随皇上的妃子早已哭不出眼泪了,一个个木偶一般,梳洗干净,打扮整齐,跟着“送行”的太监往紫禁城的一隅走去。
那里,有一座冷冷的殿宇,平时是从没有人去的。现在,却已经被打扫干净,门窗洞开,等待着这些年轻的女子。
而在那些女子的眼睛里,这里却不啻是一张血盆大口,正预备吞噬掉她们……
莲莲排在队伍的中间,麻木地抬腿跨过高高的门槛。阳光,一下子就被隔绝在身后。她不由自主的颤抖着,好冷啊,这里好冷啊……她在心里说,我要去的那个地方是不是也是这样冷?或者,比这里还要寒冷?
她回头望去,想要再看一眼阳光——门却被无情地关上了——只有细细的几缕透过窗棂照射进来,灰尘,在当中舞蹈着。这是生命中最后的阳光,却是这般吝啬和肮脏。
女子们茫然地四处张望,这个恐怖的地方,将是留在她们记忆中最后的景象。
有人扑到门前,想要推开它,重回那个光明的世界。其他的人默默地看着她,那里虽然有一扇门,但是今生都不可能为她们打开了。
几个太监任凭她哭叫了一会,然后把她架回队伍,她已经软软地没有了挣扎的气力,想是在心里已经彻底绝望了。
无路可走。
高悬在梁上的一道道白绫,和摆放在下面的一张张小床,是她们一生路途中的最后的一步,这一步,谁也逃不掉。
“时辰就到了,请上路吧——”太监嘶哑的嗓音这时候显得格外刺耳。
女子们开始哭起来,这是她们最后的声音。莲莲也在哭,她才只有十六岁,进宫两年见过两次皇上,两次都是远远的,匍匐在地上,偷眼望去——只看到一个穿黄袍的男子,疲倦地坐在龙椅上,以手支额,竟看不出面目如何。她也曾听许多宫女议论起皇上,怪的是,她们一人说的一个样,越听,越不知道皇上到底长什么样。真想知道,那个真龙天子是如何的啊……
早有太监在身后一架一推,她不由自主上了那张小床。来不及了,什么都来不及了,只有到阴曹地府去见皇上了……忽然想起玉儿姐姐,她竟是多么幸运啊……
白绫在颈,莲莲的眼泪干了:“娘,我去了……娘,我去了……”
脚下突然一空,周围的哭叫声顿时消失了,好安静啊!莲莲把眼睛闭上……
“给各位娘娘送行——”
太监们面无表情的依例而跪。他们知道,此刻,那些高高在上的女人们,已经听不见什么了。再过一刻,把她们放下来,整理好衣冠容貌,他们今天这“送行”的差使就算完事了。到了明日,这座宫殿就又会恢复死一样的沉寂了。
画楼里,玉儿端坐在床上。门已经被锁上了,不知什么时候范公公才会带皇后的懿旨来。死并不可怕,只是希望皇后能发慈悲,叫她生下孩子以后再去死吧。
门开了,范公公进来了。
玉儿忙跪下。
范公公摇摇头,伸手从袖子里拽出一条白绫:“皇后娘娘说了,你已经错过了上路的时辰,不能陪先皇入地宫了。念你追随皇上的心意坚决,特准你进妃子园寝,你谢恩吧。”
“公公……”玉儿忙抬头,“我腹中……”
范公公忙挥手:“小声!傻孩子啊,你时运不对啊,若是先皇在,这孩子或许有一线生机,如今……他便是你的催命阎罗了!皇后要立新君,岂能容你活在世上?只不过皇后太过嫉妒狠毒,竟因为先皇临幸过你一次,便不许你进地宫……如此,你死的还不如那些殉葬的宫人啊……”
玉儿呆呆地听着,心里早空荡荡一片。
范公公把白绫丢在她面前:“一个时辰后,我来送你上路……”
门又被锁上了,这一次是彻底的锁上了。
玉儿浑然不知道范公公已经出去了,还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有个声音唤她——
“……姐姐……姐姐……”恍然是莲莲的身影!
“莲莲?是你吗?你没有走吗?”玉儿惊愕地问。
“姐姐,我已经走了……”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挂念着姐姐,听说姐姐也要和我一起去,我回来接姐姐,路上可是不好走啊……”
“好妹妹……”玉儿流下眼泪,“只可惜,我不能帮你给你娘带信了……”
“不要紧啊姐姐……只可惜的是你,你还怀着身孕啊……”
玉儿伸手抚摩着自己的小腹:“这孩子,是来引我上路的呢。”
“姐姐,你不要怕……”
“路不好走啊……”
“有我陪着姐姐呢,我这不是刚刚走过来的吗……”
“好啊,你等着我吧。”玉儿站起身。
“唉,姐姐,我没想到啊,我没有得到过皇上的恩宠,走上了这条死路;你得到了皇上的恩宠,竟也走上了这条死路,难道,这条路是注定的吗?”
“是啊,这是我们的命,从我们踏进紫禁城的那天起,我们就已经走上这条路了。”
“没有别的路可走吗?”
“没有。”
门外,范公公问看守的小太监:“快到时辰了,里面怎么样?”
小太监战战兢兢的回答:“大约是疯掉了,好像在和一个人说话呢,莫非是鬼?”
范公公皱皱眉头:“不要乱讲!”
“是……”
“她在说些什么?”
“她说,走路什么的……”
“走路?莫非想逃吗?”范公公沉吟着,他虽然同情这个女子,但是,他也要为他今后的路着想,违抗了皇后的旨意,他也只有死路一条。
“不能等了,进去帮帮她吧。”他毅然决然地说。
正要进门,却看见玉儿已经把白绫悬好了!
“是这样吗?妹妹?”她对着空中说。
范公公惊出一身冷汗,拽住小太监,不敢再动。
“会不会痛呢?”玉儿继续问。“只要一小会,我就可以再见着你啦?”
小太监苦着脸看看范公公,发现他也面色苍白。
“妹妹……”玉儿已经把头伸进白绫套儿里,“我脚下没了力气,想是这孩子搅的。劳烦你帮我把下面的凳子撤了吧,我没别的念想了,不管前头是什么样的路,就这么走下去吧!”
她慢慢地把眼睛闭上,脸上是一副宁静安然的表情——她已经准备好了。
范公公瞪大了眼睛——只见玉儿脚下的梨木小圆凳,竟然慢慢地一点点地挪开去,如同有人在一边拉拽,直到玉儿的双脚离开,竟还继续往一旁挪动,直碰到墙方才停住!
“啊!”小太监尖叫一声,顿时瘫软在地。
范公公则一个退步,然后跪倒在地:“恭送娘娘上路!恭送娘娘上路!恭送娘娘上路!……”
这以后,他便只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