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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安然随意拱拱手,便算是不民,模样散漫。
谢书贤为人与岑随即将目光转到慕晚晴身上,神色依旧恭敬;“这位想必就是慕晚晴慕姑娘了。慕姑娘验尸断案的绝艺,下官早有声闻,以后还请慕姑娘多多指点。”
按照景华王朝的官制,州以刺史最高,下设左布政使、右布政使及驻军统领,分别协助刺史管理刑案、州务及军事。谢书贤身为左布政使,管理的正是刑案,此次岑怀德遇害,在时行指派继任官员之前,便是先由他审理追查的。
慕晚晴和左大安早已起身,分左右站在了玉轻尘的身后。
面对谢书贤的恭谨,慕晚晴也不敢怠慢,加上先前所闻,对这位左布政使也颇有好感,忙福身还礼:“岂敢岂敢?谢大人过谦了。”
玉轻尘环视众人,问道:“怎么不见右布政使?”
“这个……”谢书贤顿了顿,垂首道,“右布政使孟大人近日身体不适,已于六日前告了病假,因此今日不曾同来,还请刺史大人宽恕。”
六日前,那就是在玉轻尘的任命文书到达温州的时候了。
玉轻尘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此处说话不便,我们还是回府衙吧!”
说着,玉轻尘起身,与众人一道出了房门,下了二楼,来到云香楼门前,谢书贤等带来的蓝呢大轿早候在门前。玉轻尘躬身,正要上轿,忽然听得旁边一声凄厉的呼喊声:“刺史大人,冤枉啊!”
围观众人微微起了纷乱,随即一白衣书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白面微须,神色悲怆,扑跪在地,双手高举状纸,连声道:“刺史大人,学生安道远,有冤情要诉!”
扫了眼身旁立刻目光灼灼的某人,玉轻尘摇头:“有何冤情?”
安道远愤恨地扫了眼玉轻尘身旁的谢书贤,道:“刺史大人,学生为锦绣楼的玉堂春为凶手,学生鸣冤。大人,玉堂春只是一个柔弱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却被左布政使大人论定为杀人凶嫌,还望大人做主,还玉堂春清白!”
玉轻尘转头望向谢书贤,眸带疑问。
“大人,此事等回衙之后,下官再与你详秉。”
玉轻尘扫了眼二人,心中暗暗思量,示意身旁的慕晚晴接过状纸,道:“好,安道远,状纸本官接了,待本官详细了解案情来由,定会秉公论断,你且先回去,等本官宣召。”
谢书贤为人与岑躬身称是,等玉轻尘上了轿,转身呵斥安道远,“安道远,你一介孔孟子弟,不努力攻读诗书,入宦为官,为国为民尽力,却为锦绣楼一烟花女子,日日笙歌,作那火山孝子之径,如今还为其鸣冤,也不怕污了圣人之道?”
安道远白面微郝,随即一挺胸,大声道:“若为官便是如大人这般诬陷良民,纵读万卷诗书,又有何用?”
“你——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谢书贤气得满面通红,愤愤然拂袖,也跟着上轿。一众人逶逸而去,直奔温州府衙。到府衙坐定,行过章程,玉轻尘便挥散众官员,只留谢书贤,问道:“谢大人,关于前任刺史遇害一案,进展如何?”
“回大人,此案已经破获,凶嫌正羁押在牢,等大人过堂审问。”
“哦?谢大人好神速!”玉轻尘点头微笑,“不知是何人如此大胆,敢谋害朝廷命官?”
谢书贤叹息道;“玉大人,凶嫌正是方才学子安道远为其鸣冤的玉堂春!”
说到命案,慕晚晴精神一振,侧耳倾听。
谢书贤啜了口茶,整理着思路,缓缓道:“这玉堂春乃是本地烟花之地的翘首锦绣楼的红牌姑娘,精擅诗词,尤其写得一手好字,五年前来到温州,便以才名轰动温州,素来卖艺不卖身。只因岑大人……”他顿了顿,斟酌着用词,道,“岑大人对玉堂春素来……仰慕,于十一月初七,也就是案发前一日将其接入府内。初八,也就是案发当夜,岑大人似乎喝醉了酒,闯入她房内……玉堂春百般不从,情急之下便顺手抓起房内装饰用的剑,倾尽全力向岑大人问卷劈去,便酿成了惨案。”
玉轻尘不知可否,又问道:“可有证据?”
“犯妇玉堂春已经招认,除此之外,另有杀人凶器,以及岑大人的家仆证词为证。”
“哦?他们目睹了玉堂春杀人的经过?”
“不是。”谢书贤摇摇头,道,“据岑大人的家仆供称,他们在案发当夜忽然听到女子的惊呼声,循声赶到玉堂春房内,看见玉堂春双手沾满鲜血,脚边掉落着一把沾满血的剑,而岑大人倒在地上,已经没有气息了。”
玉轻尘点点头,道:“那她是否一开始就供认不讳?”
“呃……这倒不是。”谢书贤微顿,道,“玉堂春开始百般不认,但人证物证俱在,在下官追问之下,玉堂春自觉无法抵赖,只好从实招认。”
慕晚晴想说些什么,玉轻尘却暗地在背后挥挥手,制止了她,道:“如此看来,这玉堂春果然嫌疑甚重,说不定就是真凶。谢大人如此迅速地破获此案,功劳不小。这案子越早完结越好,不如就请谢大人带路,带本官去瞧瞧那杀人凶嫌吧?”
“下官遵命!”
退下其余州官,由谢书贤带路,玉轻尘等四人来到了温州大牢。出乎众人之料,温州大牢居然打扫得十分洁净,少有污垢,牢内第隔五步便有一火炉,一来照明,二来取暖,虽仍有牢狱的潮湿寒冷,但相比别处,却已是上佳。
“谢大人,这牢房倒是干净整齐,可见你治狱有功!”云安然环顾左右,随口赞道。
“云公子过奖了。”对于这位无官无阶的云公子,谢书贤也不敢怠慢,躬身道,“这牢狱之地,一旦潮湿污秽,狱内犯人最易染病,若有亡故,我们自然麻烦,更怕的是滋生瘟疫。下官最初曾监管牢狱,便曾经生过瘟疫,连下官也身染重症,几乎不治,由此得了教训,凡到之处,必先大力整顿牢狱,务必使旧事不再复燃。哦,云公子,慕姑娘,到了,这就是玉堂春。”
谢书贤早向狱卒要了钥匙,忙上前开锁,打开牢门,道:“请进。”
听到声响,牢房内身着囚衣的犯人微动,转过身来,带动身上的的手镣脚镣,叮叮当当一阵响。只见那女子杏眼桃腮,眉目如画,确实美貌得很,最难得的是,她眉目举止之间萦绕着浓浓的书卷清香,将她衬托的温润儒雅,不但没有丝毫的风尘之气,反而带着一没与生俱来的清贵和优雅。
只是,那双眼眸已然静若似水,没有丝毫波澜。
见众人进来,玉堂春也不行礼,依旧跪坐地,仿佛一尊雕像,了无生意。
、众人正打量着她,谢书贤已经道:“玉堂春,这位是新任温州刺史玉大人,为前任刺史大人遇害一案,前来问你。”
玉堂春淡淡一笑,轻飘若絮:“该招认的,犯妇都已招认,又何须再问?”
“玉堂春,玉大人为了查清案情,亲至牢狱,你若有冤屈,也可趁此雪冤。你怎敢如此狂妄,辜负玉大人的好——玉大人?”
玉轻尘挥挥手:“谢大人,你先退下吧?我来问她就好!”
“这……”谢书贤犹豫着,踌躇难决。
云安然淡淡扫了他一眼,笑得温然:“谢大人,你不肯退下,莫非是屈打成招,怕犯人趁你不在,翻案喊冤么?你也不想想,既然玉大人已经到任,有多少机会自到牢狱,你想拦,拦得住吗?”
谢书贤心中一凛,随即正色道:“云公子此言差矣,身为朝廷命官,本就要为民伸冤,为国效力,若谢书贤确实错断冤案,自当向朝廷请罪,纵然千刀万剐也无怨无悔,又何必惧怕犯人翻案?玉大人,云公子,下官告退。”
玉轻尘撇了满面激昂的谢书贤,目光又转到云安然。
那清亮而又幽邃的眼神,看得云安然心中微微发毛,忍不住道:“玉轻尘,你干吗?”
玉轻尘只淡淡一笑,并不答话,正巧慕晚晴从狱卒那里要了把椅子搬进来,玉轻尘坐下,向慕晚晴一点头:“可以了,晚晴,你问吧!”
慕晚晴点点头,问道:“你就是玉堂春?”
玉堂春似乎也没想到真正问案的竟是一位如花少女,微微抬首,但那眼眸,那神情,依旧死水如冰。
“这是你的花名,你本名呢?”
玉堂春摇摇头,道:“贱妾堕入风尘,玷污门楣,早已忘却旧姓名,不敢再提。”
“前任温州刺史岑怀德,是你杀的吗?”
玉堂春闭目,沉默了许久,方点点头,淡淡道:“是。”
慕晚晴凝视着她,虽然捕捉不到她丝毫的情绪,却隐约觉得另有内情,遂又问道:“那么,你将当夜案犯经过详细道来。”
“该说的,贱妾都已说过,姑娘自去看卷宗便是,何须再问?”
慕晚晴盯着她的眼睛,道:“我想听你再说一遍。”
玉堂春神情淡淡,木然摇头,道:“再怎么说,还是那些话,变不了,也改不了,姑娘又何必多费时间呢?岑怀德确实为我所杀,我杀害朝廷命官是事实,罪不容诛,该怎样死,贱妾早有认知,毋庸赘言,只静候死期,别无他求。”
说着,闭起眼,抿着嘴,神色僵冷,如木石一般,似乎不欲再答。
慕晚晴百般追问无效,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玉轻尘:“公子,这——”
玉堂春淡淡地看着玉堂春,慢吞吞地从袖中取出状纸,漫不经心地道:“玉堂春,既然你已经认罪,本官本来也无心再审。只不过,有个叫安道远的书生半路拦轿,为你鸣冤。本官既然接了状纸,也只好来走一趟。”
听到安道远的名字,玉堂春的神情终于起了一丝波澜,睁开眼,却依旧静默不言。
玉轻尘神色淡漠,也不说话。
又过了许久,玉堂春终于启唇,眼眸中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轻叹道:“安公子是个好人,对贱妾情水烟袋意重,只可惜……请大人转告安公子,贱妾确实杀了人,自愿赴死,并无冤屈,请安公子不要再为贱妾枉费心机了。安公子的深情厚意,贱妾来生结草衔环,以为报答。”
说着,第一次,她匍匐在地,对着众人深深地拜了下去。
081章 扑朔迷离
暮烟楼是温州最富盛名的客栈,雕梁画栋,飞檐勾角,豪奢而不是雅致,最重要的是,暮烟楼是温州最高的建筑,在顶楼四下眺望,苍穹渺渺,远山如黛,高楼华厦栉次邻比,整个温州景致跃然入目,使人心胸为之开阔。那种绝顶凌风、览城如画的磅礴大气,正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境界,加上顶楼四间雅间装潢华丽,内悬名家字画,其价格昂贵也就可想而知了,常常数月空旷,无人入内。
尽管如此,暮烟楼老板却坚持高价,绝不将就。
这样令人兴叹咋舌的四间雅间,如今却被人悉数包下。这样的大手笔,怎么令暮烟楼老板欣喜雀跃?
然而,此时此刻,在风景绝佳,意境非凡的暮烟楼顶楼,数十人正拥簇在北楼宽阔的窗户跟前,视满眼的暮色风景如无物,都目光灼灼地盯着远处刚从温州大牢出来的一群人,尤其是最靠前的黑衣人,他身着玄衣,领口和袖襟镶着红边,衣衫并不夺目,相貌也没有特别俊秀,但就是有一种气度,使人一眼望去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