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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近身,终于把刺史大人惹恼了,大骂她不识抬举,随便捡了我们就绣楼把她给扔过来,还特意交待,要我们一定要尽快让她接客,而且……而且捡……捡地下的男人来……”
她越说越小声,一个劲偷偷地看着慕晚晴。
“卑鄙!无耻!下流!”慕晚晴听得满腔怒火,一掌打在桌上,把墨砚都震了起来,泼洒出一大片墨迹来。她恨恨地道,“这样卑鄙无耻的人,就算真是玉堂春把他杀了,那也是他罪有应得!”
“是,是,是!”老鸨心里暗暗叫苦,连声附和,随即又想起不对,怯生生地提醒道,“那个,当时的刺史大人确实……可是,姑娘大人,那不是前刺史大人啊!”
慕晚晴立刻想起玉轻尘说过的话,知道自己弄错了人,冷哼一声,乜着眼,冷冷地瞧着老鸨,道,“后来呢?你就这样把她糟蹋了?”
“没没没,”老鸨连忙分辨道,“不过,这丫头命好,也许是天可怜见,就在贱妾安排的日子前一天,刺史大人忽然接了京城急信,匆匆回京去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据说是调到别的地方去了。贱妾原也见她可怜,既然刺史大人离任,自然也不会逼迫于她。她原本还想回原所,可那里的老鸨像是怕了,死活不让她回去,几次无果,她也就灰了心,慢慢在锦绣楼安顿下来,也依旧是卖艺不卖身。”
慕晚晴仍忍不住狠狠地瞪了老鸨一眼,这才又问道:“那平日里说话,她也一点音信都没露么?”
“没有,她说什么也不肯说原名,直说还照原本的花名,就叫玉堂春好了。”老鸨不敢隐瞒,如实道,“平日里姐妹们说话,她也谨慎得很,从不提起家事,只隐约说过一次,说她原是名门之后,只是命途坎坷,沦落风尘,有辱门楣,不敢再提。贱妾看她言行做派,也确实与常人不同,也就没再问过。”
慕晚晴沉吟了会儿,又问道:“那你还知道她原来是在青州哪家青楼吗?”
“记得记得,叫做烟月阁,是青州最有名的青楼。”
慕晚晴点点头,在心里暗暗记了,接着问道:“接着说吧!”
“是!”老鸨忙应道,继续道,“姑娘大人也许已经见过玉堂春那丫头了,长得齐整那是不用说了,又有着一身的才气,还能双笔写字,连好些文人才子都不如她,没多久,就在温州传开了名声,连带着锦绣楼也慢慢红火起来。贱妾一来同情她,二来也确实倚仗着她,一向对她极宽厚,从不曾为难她,谁知道,谁知道这丫头竟然……竟然胆大妄为,居然,居然杀了前刺史大人。”
“你把事情的前后经过说清楚。”
老鸨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岑大人是在一个月前来到锦绣楼的,当时作陪的还有左布政使谢大人。岑大人也是文科出身,一眼就看中了玉堂春,来了三四次,便说要为她赎身,娶她做妾。贱妾原想着这是好事,就去问她的意思,谁知道,这丫头竟犯了傻,说不愿意,贱妾百般规劝,也劝不动她,只得去回岑大人。想当然,岑大人也大怒不已,贱妾陪了许多好话,才将岑大人稳住,没追究此事。原本想着,岑大人不会再踏进锦绣楼了,谁知道,又过了两天,岑大人点名要玉堂春到他府上作陪,这一去,当夜竟没回来,贱妾知道事情不好,却也无可奈何,哪想到隔天居然传出消息,说玉堂春杀了刺史大人。”
慕晚晴忽然想起一事,心中一跳,追问道:“你说,玉堂春能双手写字?”
“正是,”老鸨答道,“听说是祖传的绝技,能双手同时写字,这一手绝活,震倒了不少才子。”
“也就是说,她左右手一样灵活吗?”慕晚晴喃喃道。
经过验尸,她原本觉得,玉堂春不可能犯案,再听了玉轻尘解说温州情形,更是笃定。可是,此时此刻,听老鸨的话,又觉得并非全无可能。听来,这玉堂春虽是女子,却颇为倔强硬气。若是岑怀德硬来,一时激怒,也未必不可能真的就杀了人。
至少,如果是她,只怕也会杀人。
至少,还有些地方说不通。
“玉堂春可会武功?”
老鸨一怔,摇头道:“从没见过她动武,平日里总是看她柔柔弱弱的样子,不像是会武。”
慕晚晴脑中萦绕着一堆疑惑,想了许久,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便先放下,又问道:“平日里,有谁跟玉堂春特别亲近么?”
“这……”老鸨想了会儿,摇摇头,“她待人倒也和气,也不曾跟姐妹们起过冲突,有时,别人眼红她,她也尽量退让,少与人争执,但也跟姐妹们不算太亲。”
“那客人里呢?有没有她特别看重的?”
“她待客都是那样,若说有什么特别的,倒是曾经拦新刺史大人喊冤的安道远安公子……”
安道远?慕晚晴一怔,随即想到,在温州大牢,听到安道远的名字时,玉堂春那些微的波动,心中一动,道:“玉堂春钟情于安道远吗?”
“啊不,不是的。”老鸨连忙道,“应该不是,安公子也曾经提过要为玉堂春赎身,玉堂春也没答应。只是,依贱妾来看,这位安公子对玉堂春倒真是用情真挚深厚,跟别的客人不大一样。也许,玉堂春也有些感动,所以,平日里对安公子比旁人也多了几分真。”
慕晚晴沉默了好一会儿,整理着脑海中的思绪。“依你所见,你觉得,玉堂春真是杀害前刺史的凶手吗?”
老鸨怯怯地看了眼慕晚晴,回想着她的言行,斟酌着道:“依贱妾来看,当然不信她会杀人,毕竟,那只是个弱女子,哪里就有杀人的本事。只是……只是,这丫头,有时候倔上来,也真让人不好说,再加上,这岑大人的行为,跟当初的那位刺史大人……也不定她一时其上心头,新仇旧恨的,就真的……再说,听说审案的是谢大人,谢大人是个好官,一向与百姓方便,应该不会屈打成招……”
她犹豫着,不知该怎么说。
看来,谢书贤在温州的声名确实不错,但凡百姓说起,都是赞口不绝,就连一个青楼老鸨也是如此。慕晚晴微微吃了一惊,随即又摇头失笑,别说是这些百姓,就是她,看见温州大牢的模样,听他那一番话,也对这位温州左布政使颇有好感。
又想了一会儿,暂时想不起还有什么要问的,慕晚晴决定结束这次询问,起身道:“先这样吧,日后若再有疑问,再来问你。你也一样,如果想起什么,记得到府衙找我。”
老鸨连声应道:“是,是,贱妾知道。”
两人走出厢房,往前面去,边走着,慕晚晴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谢大人来问过你关于玉堂春的事情么?”
“来过,也详细问过玉堂春的事情。”
慕晚晴点点头,看来,谢书贤的左布政使并不是白当的,而是确确实实用过心的。但这样一来,事情反而越来越让人迷茫了。谢书贤行事谨慎,在断案方面也颇认真,公子也说过,谢书贤虽然对玉堂春用刑,但应该在律法范围之内,加上老鸨的话,加上玉堂春的招供,以及佐证,看起来似乎已经真相大白。
但是,案发现场过少的血迹,被一刀砍断的头颅,却又仿佛在说,本案另有内情。
可是,若然,玉堂春又为什么要承认杀人之事?
隐约的喧闹声传来,由远及近,只是片刻,两人已经来到前楼。慕晚晴环顾左右,却不见云安然的人影,便叫老鸨去看看,自己一时无事,便顺便坐在一旁,一手撑额,继续想着这个案子。
老鸨说,她是孤身被当时的刺史大人从青州强行带到温州来的,并无亲人,平时也没什么至交,只有一个安道远特别些,难道说,是有人拿安道远来威胁她吗?安道远一意认定玉堂春是冤枉的,甚至不惜拦住玉轻尘,为她喊冤,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内情呢?
那么,接下来,她应该去见见尚可道了。
沉思中,慕晚晴忽然心中警觉,下意识地起身,侧头一闪,再定睛望去,顿时大怒。
不知何时,她身边已经围了一群人高马大的彪形大汉,当头一人虬髯环眼,肤色极黑,相貌粗豪,衣着华丽,只是一双眼滴溜溜地,只是慕晚晴身上打转,充满了污秽淫逸,令人生厌。而方才,正是他伸手想要去碰慕晚晴的脸,却被她察觉,闪了过去。
那人犹不住手,又伸手探了过去,
慕晚晴恼怒不已,隔着衣袖,“啪”的一声,将那人的脏手打了下去。
“咦,没想到锦绣楼还有这样新鲜的货色,跟朵花似的,看得本统领心里痒痒的。小美人,来,让本统领亲姨亲,包你有说不尽的好处!”那人也不着恼,色迷迷地盯着慕晚晴,淫笑道,“好辣的脾气!不过,本统领喜欢,这样在床上才够味,不像那个什么玉堂春,一折就断似的,看了就扫兴。”
听他说得污秽,慕晚晴几乎咬碎了牙,死死地盯着这人:“你什么人?敢这样无礼?”
“无礼?”那人听得一怔,哈哈大笑,朝着身边的众大汉道,“你们听见没,她说我无礼?”在众大汉的哄然大笑里,他转过头来,对着慕晚晴道:“告诉你,在温州,我周继顺就是礼,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有我一句话,以后你在温州横着走都行。”
说着,又伸手想要轻薄。
“你给我放尊重点!”慕晚晴怒喝道,再度闪过那只脏手,忽然脑海中电念一闪,脱口道,“周继顺,你是温州驻军统领周继衡?”
随玉轻尘微服时,她就曾经听过这个名字,后来玉轻尘又特意跟她说过,这周继衡是温州驻军统领,是九皇子楚笙的心腹,武功倒也高强,只是为人骄纵,仗着楚笙的信任,在温州横行无忌,尤其在楚筝插手温州事务后,更是从不将在任刺史放在眼里,据玉轻尘据说,历任刺史遇害,最有可能就是此人动的手。
当日温州诸官拜见玉轻尘,唯独此人未至,便可见其骄横。
今日一见,更是让人从心底生厌。
这才叫“什么样的将军带什么样的兵”,楚笙不是什么好人,手下也一样惹人生厌!
只是,如今与安然不在,她孤身一人,只怕要吃亏。慕晚晴思量着,正要亮出公子的名号,正巧老鸨出来,眼见周继顺纠缠慕晚晴,吃了一惊,忙过来圆场,道:“周统领,您来了,嫣红正日日夜夜想着您呢,您倒是忍心这么久不过来。”说着,一连声叫身边的人去叫嫣红过来。
周继顺不动身子,只瞧着慕晚晴,乜了眼老鸨道:“还说呢!李妈妈,你这里来了这样好的新鲜货色,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是不是不把我放在心里?说吧,这美人什么价?”
“哎哟,周统领,您误会了,这不是我们锦绣楼的姑娘,这是——”
“不是锦绣楼的姑娘……”不等她说完,周继顺便打断了她,想也不想地道,“不管她是谁,我今儿就要定了!”说着,对周围的人使了个颜色,让她们堵住慕晚晴的退路,自己慢慢上前,一点一点地逼迫过去,伸手去摸那娇嫩明媚的脸,料定这次她再无可退,不由得心中大乐。
慕晚晴眼见无路可退,前面又是一只脏手,一咬牙,迅速地从头上拔下银簪,狠狠地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