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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在加来,一个穿着宽大的套袖式大衣、戴着压得很低的鸭舌帽、脸的下部裹在灰色围巾里的人走过了栈桥。他的右手提着一只沉重的衣箱。在他左手臂下,夹着一个用纸包着而且用线绳捆着的包裹,大小与马克·阿莱米被盗的那只皮公文包一样。
帕特里希娅小心地躲藏起来,观察着这个人,最终认出了这个被人称作“野人”的人的身影。于是她紧紧跟了上去。
他上了去巴黎的火车,帕特里希娅登上了他隔壁的那一节车厢。到巴黎后,他住进了离北站不远的一家大旅馆。帕特里希娅也在同一家旅馆、同一层楼安顿了下来。
她断定他不会怀疑她也在这里。一整天她都在等着,同时在构思着行动计划。但是很快就又否定了这个计划。楼层清扫房间的女工,在被她买通之后,及时地向她通报那位旅客的时间安排。很简单:他一个下午都在睡觉,并要人把晚餐送到他的房间去。他一刻不离那只有皮把手的浅黄褐色的公文包。
这最后的信息战胜了帕特里希娅的犹豫和恐惧心理。要在强盗动作之前采取行动。要在他没来得及从中取走部分文件资料或者找到安全可靠地方藏起来之前,把公文包从他手中夺下来。
帕特里希娅从她的化妆袋里取出一把袖珍手枪,这是一件自卫的武器。离开它,她是不旅行的。然后,她又用一笔丰厚的小费,让清扫卫生的女工把她带到野人的房门前,用万能钥匙给她打开了门。
帕特里希姬走了进去,随手关上了房门。她独自一人跟这个男人呆在房间里。
他刚刚吃过晚饭。他站起身来,帕特里希姬看到了他那高大的身材,他的宽阔的肩膀,他的野兽般的大脸。在此之前,她只能靠猜测,回忆在楼梯平台上、在河边的阴影里依稀看到的脸。现在,惊讶之态使他变得滑稽可笑了。
但是,他马上就恢复了常态,而且还想开一开玩笑。
“帕特里希姬!不,是您吗!多么出人意料的惊喜!您想来看一位老朋友!那么请坐吧!来点水果、咖啡,还是烈性酒?不过,首先,要不要拥抱一下?”
他朝她走近了一步。她马上用那支小手枪对准了他:
“老实呆着,好吧!”
他笑了起来,但是却停下了脚步:
“那么,为您做点什么呢?”
“把您在小商店杀害了马克·阿莱米先生,然后又在‘十一人’集会后去偷走的浅黄褐色公文包交给我。”帕特里希姬命令道。
他仍然在笑着。
“既然我认为为了偷这只皮包而应该杀人,那么就不会交出它去,明白吧!您要它有什么用呢?”
“继续由我的老经理开始的事业。我想,所有必需的资料都在这个皮包里面吧?……”
“肯定的。而且没有它们,是什么事情也干不成的!”
“把它们交给我。您已经被警方通缉了,人们随时可以因为这两个凶杀案而逮捕您。那么,文件将会从我们手里失去的。”
“我们?那么您同意为我工作啦,我美丽的帕特里希娅?”
“不,为我和为报社。”
“那也就是说为了您的老朋友,小阿莱米啦?”
“他死了。”帕特里希娅沉重地说,同时未能掩饰住战栗,“有人把他扔下水了。”
野人耸了耸肩。
“真是笑话!有人掉下水去,会的……而这个小家伙,混到了三等舱的旅客之中。那么,您没有读纽约方面最新获得的消息吗?”
“那么,是谁落水了?”
“是一个因为肮脏的事情被逐出美洲的意大利侨民。他应该是犯了敲诈方面的事……”
“是从您的手中把我救出来的那个人把他扔下海的吗?”
“我不认识这个人。”
“您在撒谎!他对您说他是亚森·罗平!”
“我根本就不能肯定。有可能是他……有可能不是……但不管怎么说,您要公文包?”
“是的。”
“如果我拒绝呢?”
“我把您交给警方。”
“好吧。不过,先把我们二人之间的帐结清。”
一下子出现了沉默。野人显得犹豫不决。最后他大声说道:
“您让我怎么办吧,一边是您的手枪,一边是警察……”
“把公文包给我……您把它藏到哪儿啦?”
“在我的枕头下面。等着,您会得到的。”
野人始终置身于小手枪的威胁下。他朝床走过去,弯下腰……突然,他像一道闪电似地跳到一边。与此同时,床上的枕头飞了过来,打到了帕特里希娅的脸上,结果把她手中的小手枪打掉了。
强盗马上抓起武器,朝年轻女人走过来。
在光线暗淡的房间里,她揣测着他那怒不可遏和野兽般的表情。
她把小银哨放到了嘴上。
“住手!否则我就叫人啦!”
“有谁会来?”强盗冷笑着说。
“他。就是那个曾经在您面前保护过我的那个人。”
“你那神秘的救星?”
“我的救星,亚森·罗平。”
“你以为那是他吗?”野人边说着边向后退去。
“你也以为是他。”帕特里希姬说,“所以你才害怕了!……”
他还在试着充好汉。
“那好,你吹呀!让他来呀!我想当面见识见识他。”
可惜的是这种欲望太有限了,因为他放年轻女人走了。
帕特里希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决定第二天再进行新的尝试,而且要事先通知好警方。她睡了几个小时,早晨被来来往往的人流和情绪激奋的说话声吵醒了。
起床时,她从清洁房间的女工那里得知,她称作“野人”的那个人,就在夜间,被人在脑袋上狠狠地给了一棍子。当时他还活着,人们对救活他并不灰心失望。人们对混进来来往往的旅客中的袭击者一无所知。
帕特里希娅利用她的记者证,顺利地参加到了警方的初步调查中。她没得到什么东西,但是当她返回旅馆后,清扫房间的女工看出受伤者不管怎么说很能引起她的关注。做为一种酬谢,她把被打昏的人的记事本交给了她。她是在他房间里的暖气后面发现它的。帕特里希娅接了过来,然后寻找公文包。但是没有人看到它。袭击野人的人肯定把它拿跑了。无疑是要抢走它,他才来袭击他的。
在证件套中,帕特里希姬找到了一个小身份牌和藏在一张云母片下面的照片。照片的背后是马克·阿莱米写的一行字:
(M)波尔·希奈尔 三号
记事本的一页上记着某个埃德加·贝克尔在朴次茅斯的地址(圣乔治酒店)。其它各页都是空白的。帕特里希娅猜测,这个埃德加·贝克尔肯定是袭击野人的人,也是偷走了皮公文包的人。她想要进行印证,同时也想见一见这个人,看他是否把猎物带到了英格兰,这是完全有可能的,她马上出发去了勒阿弗尔,然后穿过英吉利海峡,到了朴次茅斯。
在那儿,她很容易地找到了圣乔治酒店。
这是港口边的一间小酒店。整个酒店里人声鼎沸。老板是一个长着红棕色头发的大胖子,十分健谈。他在向帕特里希娅讲述着。他这里几个小时之前发生了一起凶杀案。埃德加·贝克尔,住在小酒店附近旅馆的房客,被杀害了。他刚从法国做短期旅行回来……
“他谈到过一只浅黄褐色的公文包吗?”帕特里希娅问道,她努力想控制住自己的过度兴奋。
“确实,小姐,我看到它在他的衣箱里。贝克尔上楼休息去了。那么,后来所发生的一切,就没有人知道了,因为没有任何人看到任何东西。可是三个小时过后,女佣发现贝克尔被扼死了。”
“那么公文包呢?”帕特里希娅问。
“没有公文包的踪影。但是我发现了一个小记事簿。看,我还忘记告诉警方这件事了。”
“十英镑,如果您把这个小记事本给我。”年轻女人说道。
老板没有丝毫的犹豫。
“噢!只要您愿意。我要它有什么用,再说贝克尔还欠我的钱,警方也不会付……”
这个记事本与“野人”的那个一样,里面有同样的小身份牌,是由阿莱米先生签字的,一张同样尺寸的照片,和同样的标记:
(M)波尔·希奈尔 四号
帕特里希娘回到法国,落脚在星区的一家旅馆里。只是在三天后,从她收到的《警探报》上,她才得知这篇出色的文章在美国和在世界上的所有国家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它是以这样耸人听闻的句子开头的:
四桩凶杀案发生了,两件在纽约,一件在英格兰,另一件在巴黎。表面看来,它们之间没有任何相同点,而且我不认为警方,即便他们有时间思索,对纽约发生的这两起凶杀案来说,能发现它们之间的丝毫关联。可是,这是同一个凶杀案,我会不遗余力地把它揭示出来的。
帕特里希娅叙述了她与马克·阿莱米的谈话,叙述了某个夜晚她跟踪他穿过大街小巷的原因;在自由广场商店的十一人集会;浅黄褐色的皮公文包的被盗;她给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悲惨的电话;她的欧洲之行以及她所知道的关于另外两个凶杀案的情况。
叙述得多么巧妙!推理得多么清晰!从第一行起,就营造出多么好的氛围!啊!她充分地用活了老阿莱米给她上的课!
文章结束的那一页凝聚了全部的力度,而且表现出它全部的含意:
所以,为了一个好像是极重要的事业而把十一个人召集起来的这一阴谋策划的秘密会议,显然是经过长时间准备的。那么商定的共同努力的最初结果是什么呢?三个人被杀和一桩谋杀案!能够说这一事业是那些只能制造死亡、偷盗和那些丑恶行为的事业中的一个吗?不。它是在两个男人,两个有着相同意识和无所怀疑的性格的朋友的大脑里产生的!马克·阿莱米和律师弗雷德里克·弗尔德!但是它很艰难,充满了障碍、危险和困难,两个朋友应该在形迹可疑的人中挑选他们的合伙人:冒险家、骗子、什么坏事都干的人、各阶层的坏蛋。马克·阿莱米挑起了这些人的欲望和水不满足的胃口。他对我说:“假设我投身一次最终会把我带向死亡的冒险。”而这些在一开始就突然发生了。两位高尚的人马上被杀害了,事业成功所必需的文件被掳走了。这是一个卑鄙的、兽性十足的跨越国界的团伙,带着野蛮的奢望,被目标所刺激。他们变得更加冷酷残忍……结果:又有两个牺牲者。但这还没有完结。
假设……您说?没有真凭实据的假设?
我的那些论据,我将保留到做结论时。确切地说是我的证据,因为只有一个,但它是无可辩驳的,而纽约的警方将会赋予它全部的权威性。
正是通过我得到的,分别属于“野人”和埃德加·贝克尔的这两个身份证发现问题的。然而,我确信,人们应该或者将要在马克·阿莱米和律师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文件之中找到问样的身份证……
确实,这篇文章一被纽约警方得知,搜寻工作便在两位被杀害的朋友的资料中展开了,并且发现了两个身份证,警方的注意力并没有停留在它们上面。
人们看到上面有这些注释。
在弗雷德里克·弗尔德的那个上面:
(M)波尔·希奈 尔二号
在吉姆·马克·阿莱米的那个上面:
(M)波尔·希奈尔 一号
证据找到了:在这四个死去的人身上,有一个共同的东西。是口令?是集合信号?是一个真实妇女的姓名?特别的绰号表示:“道德败坏的波尔?”神奇!完全的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