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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队长霍然转头,心里咯噔一声,脸色已白如纸。让夏芍跟那姓马的老人再见一面?那怎么行!要是那马老知道徐老爷子在,他还敢做伪证吗?到时候,他真的就彻底完了。
“放心,为了公正起见,我可以单独见马老。同样的,我想见原华夏拍卖京城分公司总经理刘舟、西品斋总经理谢长海,还有鉴定专家于德荣!”夏芍眸光一冷,此刻再没有慢悠悠含笑的神情,竟是语气严肃,丝毫不让,“高局长,冯队长,别跟我说这不符合程序。这件案子发回重审,你们有提审的权利。现在,我要还自己一个清白,你们也不想背负陷害我的罪名。那么,就让我们双方对峙,孰是孰非,你们在外头看个分晓!”
高局长和冯队长愣住,谁也没想到,夏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单独见指控她的人,这对她来说完全没有优势嘛。这些人要是知道徐老爷子在,可能会吓得什么也不顾了,但是单独面对夏芍,他们怎么可能说实话?
实在搞不懂,这女孩子在想什么。
高局长以前在京城混着,算不上姜系的人,也算不上秦系的。他向来善于逢迎,树立人脉。但在这派系争斗的紧要关头,前段时间王卓找到他,当他知道不得不接下这件案子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等于是上了姜系的船。
今天,徐老爷子前来作证谁也没想到。老爷子恐怕也看出这件案子背后有主谋,以王家在军中的权势,即便是知道这件事的幕后是王卓,出于政治上的考量,老爷子未必能把王卓怎么样。但是他们这些人就不一样了,那必然是要拿来以正国法威严的。
没有人不为自己考虑,高局长其实心里不比冯队长急,他只是表现得此事与他无关。但如果一旦事发,他不敢保证王家会不会把他推出来当替罪羊。所以,夏芍的提议,他想同意。
就算一会儿警卫员回来,真能找到监控证据,证明老爷子当天真的在公园,证明公园里的古董局真的存在,只要跟夏芍对峙的时候,马老等人不承认,那他们便好办了。到时大可把这件事推给马老,说他做伪证,误导警方视线和侦察方向,他们的罪就轻得多了——他顶多就是个不察之罪,冯队长倒霉点,被逮着刑讯,丢了这身警服,不至于坐牢,想必他也愿意。
这么一想,高局长觉得夏芍的提议真好,这女孩子简直就是在给他们找台阶下嘛!
于是他顺着台阶就下了,一副真金不怕火炼的大义凛然模样。这时候他像是忘了徐老爷子在,也忘了请示了,即刻就吩咐警员去把人提来,看起来巴不得夏芍与人对峙,还他清白。
徐康国没有阻止,老人看也不看高局长,目光只往夏芍身上一落。他政坛上风风雨雨大半辈子了,警局里这些人从他来了都什么反应、心里打着什么小九九他还能不清楚?他现在就是想知道这丫头是有什么打算。她整天小狐狸似的,连他都动不动吃个亏,她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
老人不信,总觉得小狐狸心里又在打什么小九九。搞不好,今天连他会来的事,都在她的算计之中。要不然,她昨晚怎么不要求对峙,他来了,她的要求也就来了?
夏芍在徐老爷子的注视之下怡然自得,没等一会儿,人就到了。
马老家住京城大学附近小区,离着有些距离,所以他还没到的时候,刘舟、谢长海和于德荣就到了。三人都是在看守所里,案子要重审,他们也要接受审讯,所以提他们来很顺利。
三人来的时候,警局外头的大厅里,气氛很诡异。但是看见三人被带进来,没有人说话。他们一路被带进来,受着注目礼,心里都噗通噗通打鼓。
他们知道昨晚就应该抓夏芍来警局了——难不成,出了什么变故?
变故,显然是有。
刘舟先被带进审讯室,审讯室里,只坐着夏芍一个人。
冯队长呢?梁警员呢?不在!连审讯的桌子都被撤去,搬来两张嫌疑人坐着的椅子,夏芍坐着一张,刘舟被安排坐去夏芍对面,手铐上好,带着他进来的警员出去审讯室,把铁门一锁,往外头一站,守着。
审讯室里,夏芍和刘舟两人面对面。
这明显不是正常情况,刘舟惊着心瞄一眼外头站着的警员,那警员却背对着两人,军姿立着,雕像一般,好像根本不管里面的事。
审讯室里气氛叫人心跳得没个着落,刘舟在瞄完那警员之后,过了老长时间,也不敢瞄夏芍。而夏芍竟也不说话,就这么盯着刘舟,一瞬不瞬。刘舟也知道夏芍在看他,但他不敢跟她对视,于是他眼神发飘,不是看那警员就是看门外,似乎在等人进来审讯。但是他心里也清楚,审讯的桌子都撤了,这么诡异的情况,看起来就不像是有人会来。
到底,出了什么情况?
心里没底,又被夏芍看得难受,刘舟的内心在几经猜测的折磨之后,终于受不了地抬眼,瞄向夏芍。
这一眼,瞄得很快。但这一眼,却足够叫刘舟心惊。
他还记得那天,改变他前程命运的那天。少女坐在公司董事长的办公桌后,也是用这种目光看他,威严,凉薄。而今天,凉薄更甚,只那一眼,他感觉面前好似有把匕首,划出时一道雪光,雪光里黑森森的血气,扭曲狰狞的人脸,血腥的气味——刘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仅仅只看了夏芍一眼,就有这种感觉,他此刻只觉得心惊。
他一口气吸进肺里,身子霍然向后,一仰,大声道:“夏董!夏董!你你你、你饶了我!饶了我!”
夏芍轻轻挑眉,唇角一个冷嘲的弧度,看着刘舟,只看,不语。
刘舟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竟然求了饶。有些事,咬牙不说或许还能扛一阵儿,一旦开了口,哪怕只是一句,心理上也会如同溃堤的大坝,洪浪滔天般涌出,一发不可收拾。
刘舟心里这时候已经没了底,他开始思考,为什么审讯室里会只有他和夏芍两人?为什么他戴了手铐,而夏芍却没戴?为什么冯队长他们不来?为什么本该这时候在受审在吃苦头的夏芍,会这么悠闲地坐在他面前?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太多个为什么,把刘舟的脑子搅成一团浆糊,让他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几乎压垮。当他再抬眼瞄夏芍,同样是极快的一眼,却让他的眼神更为惊恐!
他竟然在夏芍身后,看见了一个人!
一名男人,一身笔挺军装,气质孤冷如狼,目光冷得冰窖一般。男人盯着他,眼里没有感情,好像他是个死人。此刻,他抬脚,向他走来。
刘舟霍地向椅子里一仰!但审讯椅是扣在地面上的,而他带着手铐,被锁在座位里,根本就逃不走!
逃不走,他开始绝望,他手被手铐锁着,却拼命地想抱头——他错了!他真蠢!那天办公室里他见过徐天胤,那天自己在他的眼里就不像一个活人,而且他也听说过、见识过徐天胤对夏董的宠,为什么他还敢跟王卓合作?这是把自己的命往里填!
夏芍坐在刘舟对面,看着他恐惧的模样。她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阴煞入脑,阴阳失衡,人的负面情绪多过正面,看见的往往是他内心恐惧的事。她不管刘舟看见了什么恐惧的事,她要的只是个结果。
这个结果,很快就有了。
刘舟头砰砰往审讯桌上磕,声音惊恐,语气后悔,“董事长!董事长!我我我、我错了!我不该吃里扒外,不该听从王少的意思,把赝品放进公司里,毁公司声誉。但但但、但是!但是!你相信我,我我、我是有认罪的!我起先真的认罪了的!可是前段时间冯队长找到我,他要我翻供,说这是王少的意思,我不敢不听……不听我会死在狱里的!我听了就、就有一百万可以拿,就算我以后出狱,什么也没有,王少还可以让我去西品斋……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陷害你的!我不是的!”
夏芍垂眸,刘舟看起来还想说什么,她披着的羽绒外套袖子里,掐着的指决一松。
刘舟身子还在抖,听着喃喃自语,但已经渐渐平静了下来。
这时候,审讯室旁边的一间房间里,冯队长噗通一声坐在地上,指着屏幕,“他、他胡说!诬陷我!”
“混账!”徐康国坐在沙发里,怒斥一声,瞪向冯队长。
此刻除了冯队长,高局长甚至徐彦绍、徐彦英和华芳,都是不解的。为什么夏芍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刘舟就吓成这样,如实招了?
是不是如实,高局长清楚,冯队长清楚,华芳也清楚。所以高局长才瞪着眼,眼神都发着直,怎么也不敢相信,他觉得刘舟在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之前,不敢说出来的。他就不怕说出来了会没命?
高局长百思不得其解,心惊得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但他接下来就会发现,他惊得还是太早。
刘舟被带走,于德荣被带进来。
夏芍还是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于德荣便跟刘舟一样惊恐,接着便什么都招了。
“我儿子、我儿子……我不知道他又去赌钱了,他欠了地下钱庄好多钱……王、王少说我肯翻供,就跟地下钱庄说一声,这些钱一笔勾销……我、我也是没办法,我要是不答应,他们会拉着他再去赌,再去赌,他还不起,就没命了啊……”
于德荣哭哭丧丧被带走,谢长海被带进来。
奇了的是,夏芍还不说话,一句话都没说,谢长海也招了。
“这都是王少的意思!我我我、我之前就是听王少的,扛下所有罪责,王少说会补偿我,可是我哪知道,他后来又让我翻供。我哪敢不听王少的?我一家老小都在京城!我身上这些伤,就是冯队长找一名姓梁的警员打的,为的是法庭上翻供,告周队长他们刑讯……夏董、夏董,这事儿你别怪我,要怪就怪王少……真是他指使的!”
“……”隔壁房间里,气氛已一片死静。
叫嚣着冤枉的冯队长不知什么时候收了声,梁警员也脸色煞白。高局长张着嘴,已经不会说话了。
叫他说什么?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这三个人,脑子被门挤了?遇上灵异事件了?要不怎么就倒豆子似得全招了?
这到底怎么回事?
“催眠!催眠!一定是催眠!”冯队长难看地跳起来,指着屏幕大声嚷嚷。
高局长脸色难看地回头瞪向他,“都在这儿看着!哪有什么催眠?太难看了!”他心里也急得一团火似的,但奈何还要装成一副痛心疾首怒斥的神色。
催眠?夏芍从头到尾,一句话也没说,连引导的话都没有,世上有这么厉害的催眠?你说催眠,法庭会采信?
这时候,有警员敲门进来,说马老带到了。
高局长顿觉一阵儿眩晕……
他开始后悔,极度的后悔,为什么刚才要把人都叫来?为什么要感觉这件事情会对他有力?
高局长开始怀疑,他的脑袋今天是不是也被门挤了。
但话已说出,徐康国就坐在这里,老人此时已怒气极盛,像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已经能猜出,一生容不得这些事的老人,今天会是如何的震怒,他们这些人会是如何的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高局长阻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