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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页之中,记载著林玉声一生之中,最后几天的事情,我再将之介绍出来:“年事已老,体力日衰,躯壳可用之日无多矣。近半年来,用尽方法,想使魂魄离体,但并不能成功,曾试独自静坐四日夜,饿至只存一息,腹部痛如刀割,全身虚浮,但总不能如愿。
曾想自尽,自尽在我而言,轻而易举,绝无留恋残躯之意。但弃却残躯之后,是否魂魄可以自由?若万一不能,又当如何?思之再三,唯一办法,是再赴旧地。
我魂魄曾两度进入一株大树,在大树之中留存。当时情景,回想之际,虽不如意,但树龄千年,胜于残躯,或可逐渐悟出自由来去,永存不灭之道。
世事无可牵挂,未来至不可测,究竟如何,我不敢说,我不敢说。”
最后一段相当短。
想来,林玉声其时,年纪已老,他写下了那一段文字之后,就离开了家,再到猫爪坳去。
在林玉声这段记载之下,另外夹著一张纸,是用钢笔写的,是林子渊看了他祖上的日记后所写下来的,我将之一并转述出来。
记载可能是分几次写下来的,其间很清楚表现了林子渊的思索过程,每一段,我都用符号将之分开来。
这种事,实在是不可信的,只好当是“聊斋志异”或“子不语”的外一章。
(这是林子渊最早的反应,不信,很自然。)
再细看了一遍,心中犹豫难决,玉声公的记载,如此详细,又将这本册子,放在这样隐蔽的一个所在,决不会是一种无意识的行动。
“发现此册之后,祸福难料。”是甚么意思?是肯定看到册子中记载的人,会像他一样,也到那株大树旁去求躯体的解脱?
玉声公不知成功了没有?算来只有百年,对于一株大树而言,百年不算甚么,玉声公当年若成功,他的魂魄,至今还在树中?是则真正不可思议之极矣!
(这是林子渊第二个反应,从他写下来的看来,他已经经过一定程度的思索,开始想到了一点新的问题,并不像才开始那样,抱著根本不信的态度。他至少已经想到,人有灵魂,也怀疑到了灵魂和身躯脱离的可能性。)
连日难眠,神思恍惚,愈想愈觉得事情奇怪。魂魄若能依附一株大树而存在,可见可闻,那么,灵魂是一种“活”的状态存在著。是不是一定要有生命的物体,才可以使灵魂有这种形式的存在呢?
如果只有有生命的物体才有这个力量,是不是只限于植物?如果灵魂进入一株大树,情形就如同玉声公记载的那样。如果进入一株弱草呢!又如果,动物也有这种力量,灵魂进入了一条狗、一只蚱蜢之后,情形又如何?
再如果,没有生命的物体,也可供灵魂进入的话,那么情形又如何?设想灵魂如果进入了一粒尘埃之中,随风飘荡,那岂不是无所不在?
愈想愈使人觉得迷惘,这是人类知识范围之外的事。
(这是林子渊第三阶段的思索了,一连串的“如果”,表示他在那几天之中真是神思恍惚,不断在想著这个问题。从林子渊的记载,结合林老太太的叙述来看,林老太太的叙述很真实,林子渊在发现了那小册子之后的几天之中,一直思索著这个人类生命秘奥的大问题,他自然无法和妻子讨论。)
(从林子渊这一段记载来看,他已经有点渐渐“入魔”了!)
我有了决定,决定到那个有著那株大树的猫爪坳去。我要去见那株大树。如果玉声公的灵魂在那株大树之中,他自然可以知道我去,我是不是可以和他交谈呢?灵魂是甚么样子的?我可以看到他?或者是感觉到他?
要是灵魂真能离开躯壳的话,我也愿意这样做。
退一步而言,就算我此行,完全不能解决有关灵魂的秘奥,至少,我也可以得到忠王的那一批珍宝,价值连城,哈哈!
(这是林子渊第四段记载。直到这时,他才提到忠王的那批珍藏,而且,还在最后,加上了“哈哈”两字。我很可以明白他的心情。人喜欢财富,在没有比较的情形之下,会孜孜不倦,不择手段追求财富,以求躯体在数十年之间尽量舒服。但如果一旦明白了躯体的短短一生,实在并不足恋,有永恒的灵魂存在,那就再也不会著眼于财富的追寻了。)
(林子渊这时,显然在经过一番思索之后,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一定要到猫爪坳去,见那株大树。忠王的珍藏,实在算不了甚么,如果灵魂可以脱离躯体,那岂不是“成仙”了?
这是极大的诱惑,玉声公说:“福祸难料”,我认为只有福,没有祸。不论怎样,我都要使自己的魂魄,像玉声公一样,可以离开自己的身体。就算要使身躯损毁,我也在所不惜。
我深信,只要我有这个信念,而又有玉声公的例子在前,一定可以达到目的。
不论是一株树、一块石头、一根草,或是随便甚么,我都要使灵魂附上去,我相信这是第一步,人的灵魂,必须脱离了原来的躯体之后,才能有第二步的进境。第二步是甚么呢?我盼望是自由来去,永恒长存。
我不惜死,死只不过是一种解脱的方式!
我决定要去做,会发生甚么后果,我不知道,但即使死了,一定会有甚么东西留下来。留下来的东西,必然是我的生命的第二形式。
我要留几句话给伯骏,当他长大之后,他应该知道这些,至于他是不是也想学我和玉声公一样,当然由他自己决定。
我走了。
(这是林子渊最后一段记载。)
(在这段记载之中,他说得如此之肯定,这一点令人吃惊。虽然我这时和他一样,读过了林玉声的记载,也经过了一番思索,但是却不会导致我有这样坚定的信念。或许,是因为林玉声是林子渊的祖先,这其中,还有著十分玄妙不可解的遗传因素在内之故。)
在林子渊的记载之后,还有计四叔的几句话写著。计四叔写道:“林子渊先生已死,死于炭帮炭窑,炭窑中有何物留下?是否真如林先生所言,他生命的第二阶段,由此开始,实不可解。”
“不论如何,余决定冒不祥之险,进入曾经喷窑之炭窑中,察看究竟。若有发现,当告知林氏母子。但事情究属怪诞,不论找到何物,林氏孤子,有权知道一切,知道之后,真是祸福难料,当使他不能轻易得知,除非林氏孤子,极渴望知道一切秘奥,不然,不知反好。至于何法才能令林氏孤子在极希望擭知情形下才能得知,当容后思。”
计四叔当时说:“当容后思。”后来,他想到了这样的办法。
他进入秋字号炭窑,发现炭窑之中,除了灰之外,只有一块木炭。从林玉声、林子渊的记载来看,这块木炭,自然是林子渊坚信他生命的“第二形式”了!
一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林子渊的灵魂,在那块木炭之中!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盛载那块木炭的盒子,就在我面前,不到一公尺处,我曾经不知多少次,仔细审察过这块木炭,但是这时,我却没有勇气打开盖来看一看!
木炭里面,有著林子渊的灵魂!
这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说,林子渊一直在木炭之中,可见、可闻、可以有感觉、可以有思想?木炭几乎可以永远保存下去,难道他就以这样的形式,永久存在?
当我用小刀,将木炭刮下少许来之际,他是不是会感到痛楚?当我棒著木炭的时候,他是不是可以看到我?
就这样依附一个物体而存在的“第二阶段”生命形式,是可怕的痛苦,还是一种幸福?
我心中的迷惘,实在是到了极点。
这时,我倒很佩服四叔想出来的办法,他要相等体积的黄金来交换这块木炭,就是想要林伯骏在看了册子上的记载之后,对所有不可思议的事确信不疑,有决心要得到这块木炭。只要林伯骏的信心稍不足,他决不肯来交换。至于林伯骏根本没有兴趣,连那本册子都不屑一顾,这一点,四叔自然始料不及。
我又想到,林伯骏曾说过一句极其决绝的话:“即使你带来的是我父亲的遗体,我也不会有兴趣!”
如果我告诉他,我带来的,不是他父亲的遗体,而有可能是他父亲的灵魂,不知他会怎样回答?
我苦笑了起来,我当然不准备这样告诉他。正如四叔所说,“林氏孤子”如果不是极其热切地想知道事情的始末,可以根本不必让他知道。四叔要同样体积的金子换这块木炭,就是这个原因。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盯著那只木盒,思绪极其紊乱。我首先要令自己镇定下来,我喝了一杯酒,才慢慢走向那木盒,将盒盖打开来。
木炭就在木盒之中,看来完全是一块普通的木炭。
我立时想到,当年,当林玉声的魂魄,忽然进入了那株大树,那大树,在外表上看来,自然也只不过是一株普通的大树,决计不会有任何异状。那么,如今这块木炭看来没有异状,并不能证明其中,没有林子渊的灵魂在木炭之中!
我有点像是服了过量的迷幻药品一样,连我自己也有点不明白,何以我忽然会对那块木炭,讲起话来。我道:“林先生,根据你祖上的记载,你如果在木炭之中,你应该可以看到我,听到我的话?”
木炭没有反应,仍然静静躺在盒中。
我觉得我的鼻尖有汗沁出来,我又道:“我要用甚么法子,才能确实知道你的存在?如果在木炭之中,如你所说,是生命的‘第二阶段形式’,那么我相信这个‘第二阶段’一定不是终极阶段,因为虽然无痛苦,但长年累月在木炭中,又有甚么意思?”
讲到这里,我又发觉,我虽然是在对著木炭讲话,但事实上,我是在自言自语,将心中的疑惑讲出来,自己问自己,没有答案。
我像是梦呓一样,又说了许多,当然,木炭仍静静的躺在盒中,没有反应。
林子渊当年动身到“猫爪坳”去,到了目的地之后,发现他要找的那株大树,已经砍伐下来,作为烧炭的原料,而接下来发生的事,边五和祁三已经对我说得十分详细。
林子渊最初做了甚么,何以他会毫不犹豫跳进炭窑去?看他如此不顾自己的身躯,这种行动,似乎不是单凭他思索得来的信念可以支持,其中一定还另外有著新的遭遇,使他的信念,更加坚定!
那么,最初他到了目的地之后,曾有甚么遭遇呢?
可以回答我这个问题的,大约只有林子渊本人了!所以,我在一连串无意义的话之后,又对著木炭,连连问了十七八遍。
这时,还好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不然,有任何其他人在,都必会将我当作最无可药救的疯子!
不知甚么时候,天亮了。我叹了一声,合上木盒的盖子,略为收拾一下,也不及通知陶启泉和林伯骏,就离开了汶莱。
白素在机场接我,她一看到了我,就吃了一惊:“你怎么了啦?脸色这样苍白!”
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脸色苍白到甚么程度,但可想而知,我的脸色绝不会好看。
【第十一章】
我接触到的事,是如此玄秘,如此深奥,简直是没有任何可依据的知识作为引导。
我没有说甚么,只是拉著她向前走,来到了车房,我才道:“我驾车,你必须立即看一些东西!”
我的意思是,要白素在归途中,就看那本小册子中所记载的一切。但是白素摇著头:“不,我看你不适宜驾车。我不像你那样心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