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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她左看右看,没见着这人瘦了,反而脸色比以往又红润了几分。不由纳闷,难道仲府的厨子还另外开小灶给美相公炖品补身?
“让你六子,怎样?”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好,展俞锦漫不经心地说道。
“不必,”仲冉夏瞪着他,即使明远的棋艺在她之上,也从未让棋——当然,小和尚曾经提过,被某人厉声拒绝了,以后便再不敢问了……
“也罢,娘子先下子。”
她自然不会跟美相公客气,手执黑子,迅速落下:“看起来,展公子这段时日过得不错。”
黑眸盯着仲冉夏,他随手落下一颗白子:“自然,若是娘子像关心风公子那般在意俞锦,那便更好了。”
她手上一顿,被那双摄人的眼眸看得有些心颤:“……在意展公子的人何其多,不少我一个。”
展俞锦不过笑笑,没有接话。
不过三十手,黑子便开始有了颓势。仲冉夏的目光紧紧锁在棋局上,生怕错了一着,便全盘皆输。
跟明远对弈,至少要六十至八十手才会如此。看展俞锦分明没有尽力,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难道说,局里局外,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么?
仲冉夏指尖捏着一枚黑子,久久没有落下。半晌,垂首叹道:“……展公子,我认输了。”
最后,她还是没能坚持到五十手。
若是美相公尽全力,不知自己能否在他手下走上二十步?
“既是输了,娘子便把桌上这杯茶喝了吧。”
仲冉夏眼神闪烁,当下站起身,拿起茶壶替他斟了一杯:“我给展公子满上一杯,这还不行么?”
如同婢女那般斟茶,她已是放低了姿态,这面子给得足够了。但让她喝了那杯茶……谁知道里面是否加了料,仲冉夏说什么也不敢碰的。
看展俞锦单手接过茶水,她微微松了口气,站直身道:“打扰多时,我这便回房去。”
刚迈出一步,膝头一痛,仲冉夏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正要伸手稳住身形,却被人抱了个满怀。
她怒极,顾不得形象,抬首就要怒骂一句。不料,下一刻便被吻了个结实。
仲冉夏想要运功挣扎,美相公衣袖一挥,穴道被制,浑身无力。
唇舌中淡淡的茶水被展俞锦渡了过来,她顽固地用力推回去,就是不咽下。
他退开了一点,仲冉夏以为这人要放弃的时候,腰上被大掌一捏,她当下便泄了气,一口茶就这样吞了,呛得人双眼微微湿润,咳嗽不止。
展俞锦单手抚着她的后背,亲了亲仲冉夏的嘴角:“早些乖乖喝下去,便不用受这么些罪了,不是么?”
这人逼自己喝茶,还说得如此无辜和理直气壮,仲冉夏怒极,却苦于无法回嘴,用双眼死死地瞪着美相公。
他捧着仲冉夏的脸,笑意渐渐敛了下去:“没想到你居然说得动展俞翔,只是与虎谋皮,此举并不明智。”
“与你……无关……”身上的穴道没有解开,她只能软绵绵地倒在展俞锦的臂弯里,恶狠狠的表情和结巴的言语实在没有多少震慑力。
指尖轻柔地在仲冉夏红润的唇上擦过,他垂下头,披散的墨发落在她的脸颊上,微凉的触感让她一抖:“娘子仅凭着从明远那里听来的江湖杂谈,再将可用之人集中起来,便布了这盘棋,实属不易。”
“只是,还欠缺些火候……”
睇着那双隐含着愤怒而愈发明亮的眼眸,展俞锦俯身,薄唇便贴在仲冉夏的眼帘上。睫毛如飞絮般划过他的唇瓣,带来一丝搔痒。
若是假以时日,这颗原石不知会打磨出怎样的光彩?
突然如来的念头让展俞锦不由失笑,手指在仲冉夏脸上轻轻一划:“娘子,这一局你输了。”
软肋(修错字)
仲冉夏满脸愠怒,快步走回卧室。
婢女见状,只战战兢兢地侯在一侧,不敢胡乱抬头。却见自家小姐脚步一顿,又转向了另一边。
几人面面相觑,眼神间有了几分了然。西厢除了姑爷,那便仅有一位贵客入住。
对于仲冉夏的到来,风莲已没有半点惊讶了。
只是见她神色微变,眼底的怒意尚未散尽,不由好笑:“怎么,在展二公子那里吃了亏,便逃来我这里?”
“胡说什么,”仲冉夏皱起眉,忿然地在他面前坐下。丝丝缕缕的茶香仍残留在口中,回想起方才那一吻,她颇为不自在。
“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风公子不觉得蹊跷么?”看到展俞锦的淡定从容,她实在放心不下,故而有此一问。
“夏儿何出此言?”风莲一双丹凤眼直直地看来,语气中似是有些不悦。
“明远小师傅曾说天凌府无坚不摧,不像是戏言。”这人素来孤傲,听到这样的话不免会被惹恼,可是仲冉夏更不想自己筹划多时,就给风莲根深蒂固的自负给毁了。
出乎意料,他笑了:“的确如此,我猜想天凌府内涵乾坤。这几日,正琢磨此事。”
瞥见仲冉夏眼底的诧异和不解,风莲解释道:“我怀疑,天凌府是府中有府,展俞翔知晓的不过是门面上的玩意儿罢了。”
“如此,你还任凭他胡闹?”她有些不高兴了,白花花的银子不是给他们浪费的。原本自己还打算存起来,作为以后跑路的费用。谁知这么一着,转眼少了大半。
“有人愿意当我们的鱼饵,为何要反对?”风莲不在意地笑笑,展俞翔不过是一颗不知轻重的棋子,丢了便丢了,他丝毫不觉得惋惜。
仲冉夏郁闷了,辛辛苦苦把人弄回来,谁知就这样给他糟蹋。可惜既已把展俞翔交给了风莲,她也不能说三道四:“如此,我也是稍微提醒一句而已。既然风公子胸有成竹,我便不再多言了。”
匆匆离开院落,她寻思着单靠风莲,恐怕有些不稳妥。思及此,转身又前往东厢去了。
从明远口中再没套出关于天凌府的事来,这地方并非仲冉夏想象那般,颇有些亦正亦邪的味道。
随性而为,偶尔会出手帮忙正派打压魔教与邪派人士,有时却也反过来而为。甚至会视而不见,任由两方闹了个天翻地覆。
就不知展俞锦怎么得罪了正道,让他们下定决心铲除天凌府了。说不定,就是因为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令正道有些管束不住的感觉。既然不为他们所用,便要灭之,仲冉夏可以理解得了。
有天凌府这样的隐患在江湖之中,正道人士怕是要寝食难安了。谁也不知道这只手什么时候助他们一臂之力,什么时候又会倒戈相向,在背后刺上一刀,着实令人头疼。
她倒没觉得展俞锦是个阴晴不定的人,此番作为定有他的理由。说不准,也跟天凌府的利益有关联。
不论如何,仲冉夏还不愿认输。
想起方才她坚决地声称这一局还没结束,展俞锦的结论尚且为时过早。那人只不过笑笑,便解开了仲冉夏的穴道,大有一副继续看好戏的模样,让她恨得咬咬牙。
如此轻易认输,那也不是仲冉夏了。
“女施主,这天才刚亮。”明远无奈地说着,仲家小姐大早把他从被窝拽出来,不由分说就拉着他上马车出府。迷迷糊糊中,他就给这样弄出来了。
这会,实在说不上愉悦。
“一时情急,请小师傅谅解。”仲冉夏安抚地笑笑,双手抱拳,一袭锦衣长衫,显得温和有礼。
每回出去因为容貌的关系,她都得戴上面巾和纱帽,委实不便。后来,也就索性换成男装。
“女施主这是带小僧去何处?”小和尚莫名其妙,瞅见车窗外不见半个人影,疑惑地问起。
“小师傅昨儿不是曾说,江湖说有个贩卖消息的地方?”仲冉夏笑眯眯地说着,两眼放光。
明远被她看得浑身一寒,顺便抖了两抖:“女施主,小僧的确说了,可对方会不会卖消息,全凭喜好……”
“我明白,试试又何妨?”她就不信,卖消息不就是为了赚钱,有人看见白花花的银两还会把买方推出去。
经验证明,现实是残酷的。
仲冉夏兴致高涨地独自出去,转眼面无表情地上车。小和尚双手合什,低声安慰道:“这九重楼的楼主性情乖僻,喜欢时一文不给也可得到消息,厌恶的话纵使金山银山亦不看在眼内。”
她扭过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明远,忽然笑道:“小师傅长得如此讨喜,定能让那位掌柜的松口。”
看他面露难色,似是不愿,仲冉夏挑眉道:“平日我对小师傅如何?要不然,我还是让爹爹多送几个美貌热情的婢女去东厢,给小师傅解闷吧?”
明远他不怕别的,就怕那些不断缠上来的女子。他一个激灵,急忙点头道:“师傅说了,滴水之恩理当报答……女施主,婢女就不必了。”
仲冉夏含笑道:“也好,这两天爹爹正物色人选,我自会把人安排在别处……有劳小师傅了。”
小和尚泪汪汪地下了去,一副从容就义的神情惹得她不住偷笑。
看不上她仲家,总得给少林寺几分薄面吧?
如她所料,明远一脸吃惊地拿着封信函回来,显然没想到九重楼居然会接下他的请求。
仲冉夏乐呵呵地接过信,若不是如此,她又怎会大老远把小和尚带出来?
想要知道一年前的真相,除了靠这样的渠道,别无他法。就算风莲和展俞锦这两个当事人愿意说,她也是不敢全信的。
这九重楼确实敬业,去掉形容词,字字珠玑,寥寥几句便说清了事情,问题就是——太过于简单了,细节全无。
原主人确实在展俞锦的授意下与风莲结盟,而后却反咬一口。累得这位前武林盟主重伤,落荒而逃,又在重要关头,对展俞锦下手。后者一时不察,或许看轻了她,便中招了。
这其中,却也记下了美相公夺得天凌府府主之位的经过。难不成古时做买卖,还有买一送一的好事?
仲冉夏越往下看,越是心惊。
阖上信函时,手心里已被汗湿了。
天凌府,素来是强者为王,败者为寇,全无兄弟父子之情。
展俞锦原是第三子,即是么子,却一反常态,十余年一直与二哥展俞齐交好。后来府主之争,美相公先下手为强,除掉了展俞齐,成了展家二公子,继而用计杀了前府主。
展俞翔也在风莲地协助之下,终于是伤了展俞锦。
代价是,他赔上了一条腿,风莲亦是伤重。
若非如此,原来的仲家小姐又怎样能伤了美相公?
仲冉夏指尖无意识地点着“展俞齐”三字,交好十余年的人,也不会手下留情么?那么她这个“假娘子”,美相公确实一而再,再而三地姑息。
如果有一天展俞锦厌倦了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仲冉夏又看了一遍,把信函丢在水中,盯着纸上的字迹慢慢模糊直至消散。她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丝念头,自己是否该趁机倒戈,投靠展俞锦。与他为敌,实在举步艰难……
甩甩头把这个荒谬的想法丢掉,她怎能这么快就气馁?
若无其事地回到仲府,仲冉夏清早起来,这般折腾已有了些困倦。送走了明远,便直奔卧室。
却在西厢门前,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灰色的仆役棉袍,平板的脸孔,行动有些不便的腿脚。倚在门边,站没站姿,让钟管家见着又得一顿好训。
仲冉夏低笑着望了过去,问道:“这会不在院里做事,来此处作甚?”
来人看着她,许久才撇来脸:“此次行动,风莲已经将结果告知你了?”
“不错,”仲冉夏点头,含笑道:“我不介意,展大公子再说一次。”
展俞翔站直身,人皮面具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