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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风雷-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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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哭声,也听到了门口三姨娘斥骂奶娘的声音。就在他睁开眼恢复神志不久,隐隐听了四儿和师母在帘外啜泣叹息说,奶娘何苦那么想不开,上吊自杀了。

汉辰落寞的在秦立峰大哥的安慰下回到行辕,他极力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失落和悲伤,还要若无其事的应付伺候酒席上诸位兴高采烈的父亲的同僚。

满座的叔伯们都在为汉辰这几日的果敢睿智、处事得体而赞口不绝。尤其是德高望重的华总统伯伯,这位前朝的进士,更是不停的向父亲夸赞说:“豪公得此麟儿,实属家门生辉呀。”

众人一迭声的赞扬中,父亲虽然面不改色,但汉辰知道父亲心里是暗自得意的。

去洗手间的时候,于远骥出现在汉辰身后,阴阳怪气的说:“杨少帅果然是机敏过人。诡计放了打伤政府要员纵火的学生,还让华总统和秦总理对你赞不绝口。”

汉辰回过身,“小周郎”于远骥果然机智,什么事情逃不过他的眼睛。

“如果辛外长有个三长两短,那些学生就能被枪毙了。怎么那么巧就冒出个被辛外长卫队打伤致死的学生,一下就把学生的暴行变成是正当防卫了呢?我怎么听说,那个路小虎是哮喘病发作死的,那晚辛外长家纵火打人,他根本就没去。”

“于司令可以去告发汉辰。”汉辰淡笑,毫不在乎。

“难怪杨大帅总要打你屁股,你真是比一般的孩子胆大枉为!”

第二卷 落花风雨更伤春 32 寂寞愁怀

吃过饭,众人散去,汉辰对父亲说了句他去冲个澡,就把自己关进了浴室。

汉辰打开浴缸的笼头放水,开始一件件的脱去衣服。

耳边全是几日来学生们同他谈论的话题:“如今的青年‘只知有家,不知有国’;‘只知道听天命,不知道尽人力’;应该为个人的‘天赋人权’而斗争,继而为国家民族之命运奋斗。‘军人、官僚、政客’是造成中国前途如此黑暗的‘三害’。”

拒绝巴黎和约的签字,罢免辛外长等人,这都是于远骥劝服之下政府一种暂时的表态,其中的真真假假,又谁知道呢?

极尽奢华的浴室是纯欧式装修,四面是明亮的镜子和灿亮耀眼的灯光。仿佛每一个角落都逃不开镜子的监督。

汉辰猛一抬头,镜子中的图像令他惊愕了。四面镜子的折射互映中,汉辰身上鳞次栉比的伤痕显露出来,那一道道虬结的伤痕那么的狰狞夺目。

汉辰从没机会正视过这盘结在自己身上的道道屈辱。他忙关上了笼头,静静的立在梳妆台前,端视着身上道道深深浅浅的伤疤,试着伸手去拂弄。这难道就是他的身体吗?如何同战乱不停的国家一样满目疮痍呢?谁能想到威风八面、英姿勃发的杨少帅外表光鲜,衣服掩藏中身体竟然是这么的惨不忍睹。

汉辰闭目咽着泪,别人的泪水是往外流,他的泪水只能流向喉咙湮没在心里。

“龙官儿,开门,你冲个澡怎么这么久?”父亲在门外喊他。

“父帅~~这就好~~你等等~~”

“开门,开门~”父亲的迫不及待,汉辰慌忙抄起块大浴巾围在腰间拉开浴室门。

“做什么呢?”父亲略含醉意的看着他,赤裸的身体没有一滴水珠,“这么半天还没洗吗?”

汉辰语讷了,不知道如何解释。

杨焕豪端视了他片刻,拍拍儿子宽平的肩,略含酒气的说:“这天天见着就是不觉得,你秦干爹今天还说你长高了,仔细看看还真是长了一截。”

汉辰不知道父亲是不是喝多了,忽然说这些没用的废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敷衍。

“你胡伯伯说,这二十三还能蹿一蹿,还能再蹿个儿。’。看回家还是让你娘拿大棒骨给你熬些豆子炖汤,你七叔象你这般大的时候,可该是比你个头还高些。”

汉辰心里涌出种惨烈的笑,心想你又不再嫌我这瘸腿儿子吃闲饭了?我断腿养伤的时候,娘偷偷吩咐厨子做些补品都被你斥骂,现在又来施舍什么棒骨汤给我喝,怕大棒子我倒是吃了不少。

汉辰明白肯定是今天华总统和秦干爹在父亲面前夸他办差得力,让父亲觉得露脸了。

“娘说汉辰是野草投胎的,踩压都不见死的。有一口水就能养活,从不给她添麻烦。在家吃口‘闲饭’也长这么大了。”,汉辰强压了心中的怅憾,红了脸说:“父帅稍候,汉辰这就去穿衣服。”

“站住!”父亲一把捏住了汉辰肌肉结实的臂膀。

“爹有话问你,你换个衣服还要躲哪里去?”

汉辰立在原地没动:“父帅有什么训示?”

难道是于远骥告状了?或是知道他今天去见过秋月?汉辰心里忐忑不安,但此时万念俱灰的他也没什么担忧害怕了,因为秋月再也不是以前的秋月,下午见面匆匆的半个小时中,汉辰觉得曾经同他山盟海誓的那个姑娘已经是行同陌路。

“你去见那个丫头了?”

果然一切逃不过父亲的眼睛,汉辰冷冷的苦笑,心想你知道就知道吧,想打想骂就来吧。最好就在这里,也让我亲眼看清楚一次我自己和你。

汉辰不说话,走到凳子边,从自己脱下的军装里抽出皮带,递给父亲。

儿子不说话,杨焕豪凝视了他片刻,骂了句:“冤孽。”

父亲竟然没有动怒,摇了头出去了,甩下句话:“穿上衣服吧,别冻着又发烧。”

第二日傍晚,汉辰冒了瓢泼大雨,赶回妙高山宁庐别墅,已经是鼻涕喷嚏不断。

半夜里,杨焕豪被几声咳嗽惊醒,隐隐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心想这深更半夜是谁在外面同儿子说话呢?

杨焕豪喊了声:“老大,你在同谁讲话?”外面没有回应。

杨焕豪隐隐听了门外窸窣的声音,就又大了声追了句:“龙官儿,你做什么呢?”

还是没有声音。

杨焕豪心中冒火,心想这孩子越发的放肆了,披衣起身,趿了拖鞋推门出来。

屋外厅里只有雨霁后,隔帘洒入的月光。

沙发上,儿子安详的睡着,嘴里在喃喃梦呓:“娘~~~娘亲~~娘~~冷~~好冷~~”

第二卷 落花风雨更伤春 33 病入膏肓

“龙官儿,你醒醒。”杨焕豪拍打汉辰的脸。

汉辰没有反应,喉结痛苦的阵阵蠕动,似乎要说什么又说不出来,伴着沉沉的呼吸隐隐呻吟,杨焕豪试着探进被单摸摸儿子的身上,浑身滚烫。

白天,汉辰烧退了开始咳血。杨焕豪对儿子病来如山倒的形式是始料未及。

本来为了儿子此番为他在诸位老友面前风光露脸而暗自得意,却不想秦大帅请来的先朝宫里老太医的一句定论让他心都沉进了冰水里。

“这症可是个顽症,怎么年纪轻轻的患了这种痼疾,怕还真是可惜了。”

大夫总爱故弄玄虚,把病症吹嘘的如何严重,为了引人注目。

“若是生耗竭些体内元气,怕能勉强撑个一年半载就油尽灯枯了。”

“好端端的孩子,就这么~~”秦瑞林惊讶得都不敢相信,杨焕豪也是措手不及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病去如抽丝,公子这是富贵病,治下去耗资不斐的。若是要治,只能从大补,其它的珍品怕花钱都容易搞到,但这药引子~~”

“什么药引子?”秦大帅问:“若是我等都搞不来,怕普天下再没几个能搞到的了。”

听了秦大帅自诩的话,老太医当然知道面前两位叱咤风云的大帅都是人上人了,可还是捋了胡须笑了说:“是要东北长白山的五百年八两以上的老参,少一分都不可。用此参煎药猛服几剂,之后再慢补慢调。在前朝,那宫里有进供来的千年老参,虽是不多,但总是有。即便现在又,也是价格不斐。”

见杨焕豪略有犹豫,太医说:“若是不用五百年人参,也可用百年参暂且延长这孩子的性命,只是他这病,怕是去不了根。且不说这百年参就如三餐般不能断,这耗资昂贵,就这病人怕永远要和药罐子为伴终生。而且还要谨防此次般的发作,血吐得厉害了,可能人就会这么去了。”

本来舒缓的神经又紧张起来,杨焕豪还是极顾脸面的,自矜的说:“五百年人参又何仿,先生但可开方,我照方去配药就是。”

杨焕豪对太医的话还是半信半疑,心想还是回到龙城找来他的“御医”申神医帮儿子好好诊断了再说。

杨焕豪守在儿子床边,仔细端详着儿子睡得安详的面孔,汉辰熟睡的面容上仿佛挂了丝笑意。

杨焕豪长叹口气,想来真是父子冤家了。就如同稷雅阁娄掌柜的那句肺腑之言,汉辰和小七何尝不是那块儿他费劲毕生经历精选的无暇美玉,又是他千雕百琢极尽心血雕凿而成。雕在孩子身上,孩子身疼;可雕玉的刀刀斧斧都是他的心血。

杨焕豪伸手拂拢儿子额前的头发,年少紧绷的皮肤上有着几颗红红的包。可能是动作太重了,汉辰被惊醒,抽动下嘴唇,翻个身睁开眼,迷蒙中看清楚是父亲在床前,紧张得猛的翻身起来要下床。

“又没看到刺客,你看你慌成这个样子。”杨焕豪责怪说。

“既然是咳血之症,你为什么隐瞒不说?”杨焕豪按奈不住怒气咆哮的对儿子吼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有损。你的书读到哪里去了?你生生的作践自己是为什么?”

杨汉辰跪在地上,惨白的面色毅然的说:“父亲教训的是,儿子只是怕父母挂念。再者父亲饶儿子不死,苟延残喘至今,汉辰不敢再有苛求。就真若是阎王爷有意召唤,儿子去了,也是命,也省了儿子不肖,总惹父亲生气。”

汉辰的话说得气虚微弱,中途咳喘了断断续续。却如重锤砸在杨焕豪心上,这话噎得他不知该如何再往下说。儿子的话不错,为什么咳血?还不是拜他这个父亲一顿家法所赐。儿子觉得多活一天都是恩赐了,死去也是个必然。不想汉辰年纪轻轻,话语却如此噎人。

杨焕豪终于觉得心中的委屈胜过了愤怒。

可能就是秦老哥总说的:“这东西在手里时都不是好东西,只要离了手,你才知道原来握的是宝贝。”

失魂落魄的回到龙城,汉辰寡言少语。杨焕豪只当他病还没好,没多和他计较。

杨焕豪回家同妻子提到汉辰的病,玩笑着牢骚说:“这哪里是他这个儿子去照顾我,简直是我这个做老子的去伺候他。”这句话他路上同儿子叨念过无数次。

大太太还没开口,凤荣却抢话说:“当爹就这么容易?你老才照顾过龙官儿几次呀?从小到大,你给龙官儿换过尿布还是喂过饭,怕抱抱他的次数都能掰着手指头算出来。不就是这次他病糊涂了,你才得暇抱他一次,还这么叨念。”

“你这个死妮子,这是和爹说话吗?”大太太嗔怪说。

凤荣不服气撅嘴道:“这就是龙官儿烧糊涂了,他要是醒了,你打死他他也不稀罕你抱他呢。”

回到龙城,汉辰的病也大好了,看上去同常人没有两样,这倒是令杨大帅和妻子安心不少。

但汉辰开始喝酒了,他忽然发觉酒是如此销魂解愁的好东西。尽管母亲告诫他,他吐血的病才见好转,病根不除,一定要戒酒,但汉辰已经不再顾忌这些。

申大夫来看过汉辰的病,把过脉问了问汉辰的病情,听说汉辰的吐血之症只是偶尔受寒才会突发一次,申大夫摇摇头:“大帅,也别太大意了,即使龙官儿少爷这病看来是痊愈了,但脉象还是虚弱得很。不然,多吃些补药调节气血。”

杨焕豪总算舒了口气,心想那京城的老太医不过是故弄玄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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