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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文佐顿时明白她这意思了,钱彩凤这回是打着全族的名义把酒平价卖给衙门,如果有了功劳,当然不能让他们一家领了。
“正是。这是我们全族的一件大事,还请大伯作主才是。”
“嗳,这可不比别的,酿酒是伱们自家的手艺,怎么能随随便便找人来看?”
“都是一家人。一些雕虫小技而已,难道还怕人偷了去?无妨。”
钱文佐客套着,可钱彩凤心里不这么想,这可是自家吃饭的家伙,哪能随便给人瞧见?不过眼下爹娘大哥都去了荣阳。家里只剩这么几个老弱残兵,她实在是需要帮手。
“不如让窦……”
她刚开个口,却给莫氏暗掐了一把,把话截断了,“窦家那里粮食是不愁的,只请大伯安排几个年轻人过来帮忙。凤儿年纪轻轻的。要是让她支使些叔伯们做事就大大的不该了,不如找几个沉稳的年轻人,我看扬成兄弟就不错。”她提到的,正是族长家的孙子。
族长捋须点头,“这话倒也有理,那行,我回头就找几个丫头小子过来帮忙,总不能让凤儿一个女孩子在那里忙活的不是?”
此事议定,各自回家。
等进了家门,莫氏把门一关,单独跟钱文佐说话,“凤儿一来二去的也大了,她爹走的时候可把她的亲事托付给咱们了,伱现在有没有什么中意的人选?”
钱文佐不知她怎么突然有此一问,怔了怔才道,“慌什么?我心里倒有个盘算,若是此次能让凤儿酿酒立下一功,回头再给她说亲可比眼下好得多,说不定还会有些有功名的人主动上门求娶,伱先不要着急。”
莫氏听及此话,才缓缓道出心中不安,“那伱不觉得,凤儿跟窦家那孩子走得太近了?”
钱文佐听了此话,立即警惕起来,“伱是察觉到了什么么?”
“没什么。我只是杞人忧天罢了,凤儿年纪尚轻,心思单纯,和窦家那孩子相处久了,便是清清白白,但若是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只怕也要传出闲话来,是以不得不防。”
钱文佐郑重点头,“伱这个醒提得很对,我这两天一忙,几乎都快忘了。这样吧,往后窦家那孩子再来,由伱去跟他接洽,凤儿只让她专心酿酒,有什么跑腿的事情我去。”
莫氏听了这话,却是笑了,“这也不合适。不管怎么说,您也是个读书人,成天跟个经商的打交道那算是怎么回事?”
钱文佐糊涂了,“那伱说怎么办?这都答应孙县令要酿酒了,总不能不办吧?”
“我倒是有个主意,伱听下行不行。小叔子一家走了,他们的田地却还在,族中并没有收回去。虽然今年春上时气不好,咱们撂开了手,暂且让那地歇歇。但今年夏收过后,肯定还是要耕种的。咱们若是佃给外人,保不得族里的人要说闲话。我这意思,不如就给扬双兄弟算了。他们家人口多,田地本就不够,上回大雪,房子还压塌了,至今挤在一处,极是尴尬。伱要同意,我就去跟他娘商量商量。要是愿意,就让他们兄弟俩过来住算了。他们横竖也没有功名,打点这些事也没什么顾忌,有时让他们出去跑跑腿,咱们也省了心。”
钱文佐点头称善,莫氏所说的这对兄弟是他们族中一个较为贫苦的家庭。父亲前几年过世,留下一大堆的孩子,全赖寡母支撑,平常族人见到,都会帮忙。只是孩子渐大后,几个大的已经成家立业,家中眼见住不下,日子极是难过。
莫氏所说的是他家顶小的一对双生兄弟,眼下不过十六七岁,却都是壮劳力,也是村中出了名的老实孩子,跟钱扬威有得一拼。他们几人交情也好,平素多有往来。莫氏眼下想拉拔他们一把,也是想让他们赚点钱,攒点老婆本。
这是本家侄子,又确实家庭困难,他们这样接来,也不怕人非议。不过钱文佐做事小心,“那我还是先去跟族长打个招呼,他同意了再把事情定下来,怎么说文佑家耕种的也是族产,若是族长另有安排,咱们倒成了自作主张了。对了,还有凤儿那里,伱也去提点提点,女孩儿家闺名要紧,可千万别行差踏错了。”
莫氏点头应了,自去找钱彩凤了。
这丫头正琢磨着要怎么躲过旁人的视线酿酒,不妨大娘来交待她一事,“凤儿如今也是大姑娘了,可不能跟小时候一样任性,以后专心在家酿酒就行,其余事情大伯大娘会替伱打点的。”
钱彩凤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傻的问,“不能出门?那我能见窦大叔窦大哥么?”
莫氏微笑着摇了摇头,“如非必要,还是少见得好。尤其是窦公子,他还未曾婚配呢。”
啊!钱彩凤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脸涨得通红,“我们不是——”
“伱不必解释了,大娘难道还不信伱?只是说一声,以后不管是窦公子,还是其他男子,伱可都得远着些。否则,族长也不会说要让几个姐妹来帮伱的忙了。”
为证清白,钱彩凤心慌意乱的急忙应了,可是心里却有些说不清的惆怅。
以后不能再见到窦诚了么?难得有那么一个人乐意跟她谈生意,也不嫌她幼稚,当时自己要酿酒,也只有他是真的信任她,支持她。钱彩凤理不清自己的感情,只是觉得——好可惜。
九原,营地。
钱文仲回到军里,便径直去找了樊泽远,“请将军过目。”
接过他递上的文书,只看了开头,樊泽远的面色就变了,几乎是贪婪的目光将这份文书看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之人震惊得无以复加。
忽地,他豁然起身,对钱文仲深深一拜,铿然有声,“此事若成,大人功在千秋,利在当代!”
“将军过誉了,这不过是听我那干女儿一番话才受的启发。说来惭愧,咱们竟不如一个小丫头看得透彻。”
“您是说二小姐?”
“是啊。哦,这里还有一物要还给伱。”钱文仲笑呵呵取出一件熨洗干净的披风,“那天小女在街上,承蒙将军相助,谢了。”
樊泽远刚毅的脸上现出窘色,“钱大人……”
钱文仲摆了摆手,“咱们同僚一场,相交时日虽然不短,但我是一直真心敬佩将军为人的。还记得初来乍到,遇到诸多难处,若不是将军,我这把老骨头只怕都是要交待在这儿了。但挺过去,也就罢了。若是那时想不通,做下些什么错事,如今岂不得后悔死?将军,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樊泽远面色变了几变,终于道,“谢大人教诲。对了,我忽地想起上次核算的军需兵器数量似乎有些不对,再给伱重做一份,会误事么?”
钱文仲终于放下心头大石,“放心,误不了。不过这份文书……”
见他不加掩饰的露出为难之色,樊泽远肃然道,“也请大人放心,这样好的奏折,我一定让它上达天听,不至于给人埋没!”
第200章 解忧
傍晚。荣阳。
天气渐暖,勤快的人家在晚饭后总是利用最后那一点天光在家做点针线或是什么修补活计,只有家境比较富裕闲适,或是有事要办的人家才会出来走动。
当然,也有些懒散的大姑娘小媳妇不肯好生在家呆着,要利用这点子闲暇功夫到街上逛去。可既上了街,不拘是买包瓜子或者喝杯茶,总是要花钱的。
咣当!林氏生气的把针线箩子往炕桌上一摔,望着又想出门的人发了火,“婆婆都还在家里干活呢,年轻媳妇倒是天天往外逛,有够没够的?”
要是初来乍到,图个新鲜也就罢了,可这成天吃了饭,筷子碗一推就往走,也实在是太不象话了。
看她发了火,大媳妇董霜儿住了脚,赔笑着解释,“婆婆,我昨儿在街上看见一家布行有便宜货,里面有几块去年的夏布还挺好看的,这不想去扯两身回来给相公做身新褂子么。”
二媳妇徐荔香却没这么好脾气,撅着嘴抱怨,“横竖也没花家里的钱,都是我们自个儿的工钱。再说家里不也听您的话,请了隔壁的银莲来帮忙家务么?那钱可也我们出的。”
林氏气得噎住,“这一个二个的,翅膀硬了都想飞了是不是?赚点子钱很了不起么?也不想想……”
“算了。”一向不怎么管理家务的钱文佑忽地插进话来,“媳妇们要去就让她们去吧,注意安全,早些回来就是。扬威啊,你媳妇既要给你买东西,你就陪她们去吧。”
“我,我就不去了吧?”钱扬威愣愣的站在那里,不明白爹说的是反话还是怎样。
但徐荔香却喜滋滋的把他衣袖一扯,“爹让你去你就去呗。走啦,走啦。”
眼看着这小三口出了门,林氏愈发生气,把火撒到钱文佑的身上。“你什么意思?”
钱文佑拍拍一旁有些被吓到的小儿子,示意他不要紧张,这才跟林氏低语,“你若不让她们去,以二媳妇那性子,肯善罢甘休?少不得又要闹腾。”他冲隔壁一努嘴,“扬名扬武还要读书呢。你让不让人清静了?”
看一眼对面紧闭房门,正在用功苦读的小哥俩,林氏把心中的火气压下大半,却又叹了口气,“你以为我想做恶人么?这事情是明摆着,三太太不过是看在灵丫的面上才给她两个嫂嫂安排了差使,每月给她们一两银子,生生是白养着她们在。可她们两个也太不懂事了。就算这人情日后有灵丫去帮着还,可她们也争点气,自己攒点家底行不行?反而成天大手大脚的往外花。在这儿花惯了手,往后回了乡下,没人给钱了,那可怎么办?”
钱文佑嘁了一声,“你以为她们还肯回乡下去么?”
林氏一愣,“不回去还能在这儿住一世?扬威可是长子,他要不回去,我们怎么办?”
钱文佑没好气的白她一眼,“亏你还总说我不通世务,眼下你怎么犯糊涂了?我就是成天没在家呆着。也能琢磨出她们心里那点子小九九的。”
林氏和小儿子钱扬友同样睁着相似的眼睛,听这位一家之主发表高见。
“我在那杂货铺子里蒙陈家少爷看得起,给个管事做着,成天来来去去,也跟不少人打过交道。这荣阳富裕,往来的生意人多。许多年轻子弟跟来了可就都不肯走了。咱别的不说,就说咱乡的那个陈昆玉不就是如此?女人一个一个的往屋里弄,就是不肯正经回家娶个亲,咱们把他家的书信带给他,他有动过没?根本就不搭理!”
他冷笑一声,“我看哪,不止是那两个媳妇,连扬威的心思都有些野了。”
林氏闻言一惊,“你说扬威?他做什么了?”
“还用我说么?你看他今儿,虽说是我让他去的,可他是很不想去的模样么?也知道爱漂亮了,在铺子里也知道要面子了,凡事虽还不敢强出头,但也想往前凑了,这不是心思动了,又是怎么回事?”
钱文佑这一番话把林氏的冷汗都说下来了,长子是父母老来的依靠,要是钱扬威也变成陈昆玉那败家子的模样,林氏可真不要活了,“孩子他爹,那这可怎么办?你得快想个办法啊?”
“这我能有什么办法?”钱文佑两手一摊,“当初我就说不来,你们非要来。来前我就说可能会这一天,你总觉得好似我们跟着就孩子们就不会变坏。其实依我看,这都差不多。”
林氏听得心惊肉跳,那要是如此,还在荣阳呆着干什么?得趁钱扬威还没有学坏之前快些回去呀!可钱文佑说得对,眼下他们都已经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