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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办丧事,家中大门洞开,虽然没什么亲朋好友来吊唁,但隔壁邻居还是能瞧见听见的。
钱扬武年纪小,忍不住道“你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就胡嚷嚷什么?”
“四弟!”钱扬名把他喝止“逝者为大,在他的灵前不宜争执,我们先来上香。”
这话说得唐父也觉怪没意思的,转头看儿子的棺木一眼,讪讪的站到一旁,却拿定主意要是钱家今天不给个说法,他非把事情闹大不可。
尽管有些不大情愿,但钱扬武还是跟随兄长上了柱香,唐竟烨也依礼作了答谢,只是钱扬名刚掏出丧仪,就被唐父劈手夺了去,然后发难“你妹子呢?她怎么还不回来?”
钱扬名看他一眼,沉声答“我那二妹,只怕来不了了。”
“怎么?”唐竟烨顿时直起身子,关切之情溢于言表“是不是嫂子出事了?”
“我二姐出家了!”钱扬武嘴快,一面说还一面揉红了眼睛。
“什么?”这回连唐父也惊呆了“你说什么?”
钱扬名深深叹了口气“此事是真的,今儿在得知妹夫出事之后,我二妹忧愤难平,顿时就决意要出家为尼,为妹夫诵经超度。家里拗不过她,只得把她送到城中的百草庵里去了。现在命我兄弟俩来说一声,二妹既已是出家人,自然不好用俗世事务来打扰她修行。但她虽心灰意冷,了断了尘缘,可妹夫的丧事还是要帮衬着完成的。二妹妹说,要将所有的嫁妆箱笼折现变卖,请庵堂以及云来寺的一众僧尼来为妹夫做法超度,然后请问唐老伯的意思,是给妹夫在本地择一处风水宝地下葬,还是送回老家安葬,咱们都好先预备着。”
“什么?”接连两个打击,打得唐父快受不了了。噔噔噔倒退几步,寻个椅子坐下,他努力想把心神安定下来,可是却越想越心慌!
钱彩凤要出家,她要吃斋念佛原说也碍不着谁的事,可唐父不能容许啊!儿媳妇要撒手跑了,谁来伺候他?还有一个更要命的问题是,儿媳妇要拿嫁妆给唐竟熠风光大葬,那他往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唐父是当了一辈子的甩手掌柜,从没有操过家里的心,可他又不是瞎子聋子,怎会不知,从前家计全仗老妻与幼子,而今全仗这个儿媳妇打点才成?唐父没事还可以揩揩油,弄几个零huā,带着丫头出去听戏点曲儿,过着老太爷般的悠闲日子,可是要是离了钱彩凤,他还能拿什么来享受?
唐竟烨是听话孝顺,可他一月能挣几个钱啊,往后他还要娶媳妇养孩子,失了钱彩凤这样一个经济支柱,唐家不就得又落回从前的田地?
更加要命的是,一旦钱彩凤出了家,算是跟娘家婆家的关系都断了,界时就是想占钱家的便宜也占不到了。
“不行!”唐父越想越心慌,吼了起来“快把儿媳妇叫回来,儿子留下遗命,可是让她服侍我的,不许让她出家!”
可钱扬武凉凉瞥了他一眼“伯父,您这话就不对了吧?我二姐出家可正是给你们老唐家消灾祈福呢。你们有了这么大的福气,还怕不诸事顺遂?又岂不比她成天在家侍奉的强?”
这年头,宗教信仰可大大高于世俗事务。在家孝顺是孝顺一世,出家可是修七世的福。唐父顿时给噎成了哑巴,而唐竟烨呆坐在那儿,更是无言以对。
第426章 说亲
金秋十月,九原的第一场雪已然降下。百姓们早已习惯样的生活,在家中生起炭火盆,穿上预备好的棉衣,依旧有条不紊的生活着,只是第一次来九原过冬的人却是无法习惯这样的寒冷。明明还没到冷得必须烧地龙的时候,但知府衙门的后宅里却已经一室生春。
温夫人又喝了一碗茶,还是觉得不解渴,刚想习惯性的吩咐丫鬟去炖一盅滋润养颜的燕窝,却突然想起管事大娘今早来回禀过,因九原天气干燥,自入了秋,家里的燕窝消耗巨大,要是不加以节制,这项开销可就太惊人了。
于是只得泄气的摆摆手道,“让厨房炖些银耳燕窝来吧,记得称着些分量,这大雪封山,要到明年春末才能有新货进来呢,好东西还是省着点用。”
正说着话,却见盛行恕办完公差回家来了,进门就嚷嚷,“夫人可有什么润唇之物?你看我这嘴唇,全起皮了,方才不小心扯了一下就出血,真是闹心。”
温夫人忙让丫鬟取了妆台上的一只精致的白瓷小瓶来,拔开瓶塞,倒了少许油在无名指腹上,轻轻给盛行恕点上,然后让他自己再抿抿唇,盛行恕果然感觉舒服了许多。而且闻着这香味极是清淡,就是他这年纪的男人用了,也丝毫不觉得反感,“这东西倒好,夫人不如再买一瓶,这瓶给我拿着用吧。”
温夫人嗔他一眼,“妾身用过的东西怎好再给老爷?你若是想要那铺子里还有专门给你们男人做的,是半点香味也无,妾身差人这就去给你买一瓶便是了。”
盛行恕点头,一面更衣一面跟夫人闲话,“这东西虽小,但做的人却巧,是谁家铺子这么有心思?”
温夫人听着却笑了,“这要说出来,却是妾身的不是了。”她略顿了一顿才放低了声音道,“那脂粉铺子明着挂的不过是个普通招牌,但实际上是钱家二姑娘跟人弄的。”
哦?盛行恕听得颇有些意趣,“那小丫头还这么本事?不是钱大人的?”
“这还真不是。”温夫人见他有兴趣,絮絮叨叨讲给他听,“原本我也不知道,后来是许夫人一次无意中说漏了嘴才得知实情。您也知道,她家丫头跟钱二姑娘素来交好,许多事大人未必清楚,小孩子倒是搞了个门儿清。听说那铺子是钱二姑娘和自家一个远房亲戚合开她管着这头,那亲戚在别处还有铺子,所以前些天通市那会子,钱二姑娘还买了不少这边的货物,托人贩到外头去。眼瞧着本钱虽然不大,但她小小年纪,能有这份心肠,已算是很不错的了。”
盛行恕听着也连连点头,“说到底,她也不算钱文仲大人的正经女儿便做些生意也不算什么。难得她年纪虽小,但知道做事谨慎,连咱们都瞒过了必知是个稳妥之人。日后若是有那不挑出身的娶了去,那才是独具慧眼呢!”
温夫人却叹了口气,“只怕那丫头太好了,反挡了别人家的路。”
盛行恕有些诧异,“你这话又是从何而来?”
温夫人从梳妆匣子抽出一封家书,“你先看看吧。”
盛行恕瞧过之后,很是吃惊,“这是说你侄女的婚事不成全因她在作梗?”
温夫人苦笑,“人家高明就高明在这地方了表面上看,邓家老大是为了处理家务事来的可他一来,就立即把二公子打发了回去,自己留下不走,这不是摆明了对这桩婚事不满,不肯回去过年么?宫里早放下话来,说世子的婚事不说由他自个儿挑拣,也得让他点头才成。可他能拖得,心媛岂能拖得?她今年都多大了,再不嫁人可真要有闲话了。”
盛行恕皱着眉头,颇不以为然的道,“按说,你这侄女也太过倔强,干嘛非要一棵树上吊死?”
温夫人也叹道,“心媛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脾气我再清楚不过,从小在家就是说一不二,她想要的东西就非得要弄到手不可。好不容易走到问名这一步了,可偏偏算出个凶兆,你让她如何服气?虽说邓家的老太太和太太都没有二话,但奈何国公爷和宫里不松口,任谁说话也是白搭。”
可盛行恕想一想,却又摇了摇头,“就算邓家不愿意结这门亲,也肯定不会和钱二姑娘结亲,你们家把过错全归到那丫头身上,也有失偏颇了。毕竟,还是邓家的态度比较重要。”
温夫人横他一眼,“要是没钱家那丫头,邓家老大至于花了眼么?再说,钱家二姑娘虽身份寒微,可钱家这一辈身份寒微却嫁入高门的丫头还少么?代王府这儿有一个,信王府还有一个。
虽然说起来都情有可原,但毕竟人家的身份搁在那儿了,连我每回见瓣洛家那个媳妇儿还得给她行礼。眼下,郑家老大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偏上九原来?家里人担心也不是全无道理。我倒是有心给钱二姑娘说门亲事,赶紧把她解决算了。只是你也看到了,那丫头家世虽然平平,但人物却是极好的,钱家看得又紧,跟眼珠子似的,哪里就这么容易?”
多年夫妻,彼此之间还是有相当的了解,盛行恕听及此,总算是回过味来了,不由得笑道,“怪道你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原来是惦记上我们家的元培了。说起来两人年纪人物倒是般配,但你也知道,元培可是我家这一辈子侄中最佼佼者,小小年纪就中了进士,素得爹娘大哥钟爱,恐怕他们不会轻易松这个口。”
温夫人笑语温言,“所以才要请你这位亲叔叔亲自出马,大哥素来听得进你的话,况且这丫头说实在的,除了家世,也没什么好挑的,给你盛家做媳妇也不算辱没了你侄儿吧?”
盛行恕想了想,确实也是如此,虽然妻子此举是想替娘家帮忙,但也没有损害到夫家的利益。这个侄儿的婚事也是兄长拜托他留意相看的,真要是说成了,除了名声差点,但也不会太离谱。
不过为了稳妥起见,盛行恕还是要求温人把事情弄得低调一些,“别弄得我们上门提了亲,人家又不允,反过来堕了自家声名。”
见他允了,温夫人喜笑颜开,“此事包在我身上,妾身一定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盛行恕听着有些好笑,“你倒说说看,怎么个神不知鬼不觉法?”
温夫人早打好主意了,“钱家不是有个丫头出了家么?妾身就以进香的名义过去跟那丫头说一声,这岂不是神不知鬼不觉?”
盛行恕听得心头一动,“是嫁给唐举人,本要义绝,后又守寡的小媳妇?”
“可不正是她?本来唐家那位公公还不肯让这媳妇出家,跑到庵堂阄得天翻地覆,可钱二姑娘倒有趣,反问他一句,‘这翁壮叔大,瓜田李下,我姐姐该如何留下?,顿时把那唐老先生说得哑口无言了。其实说白了,他哪里是怕媳妇出家?只是听说媳妇要拿全部嫁妆做法事,送夫君骸骨回江南厚葬心疼罢了。后来听说他跟钱家人协商,拿了媳妇一半嫁妆,就把儿子的骸骨火化,供奉在了云来寺,预备日后等钱家人回乡时,搭他们的车船回去,再行安葬。”
盛行恕听得连连摇头,“可怜一个读书人,纵是犯下大错,却连保全尸骨,入土为安也做不到,也算是可叹了。”
“谁说不是呢。”温夫人也附和几句,尔后道,“既然老爷允了,我明儿就去走一趟,后儿十六是钱家办喜事的日子,钱家这丫头虽然出了家,但还是带发修行在,到时钱家肯定会接她回去吃喜酒的,正好就可以把消息带回去。”
盛行恕点头,吩咐她给钱家备份象样些的礼品,毕竟是信王府世子妃的亲弟弟成亲,还是要厚待一二。温夫人应下,自去准备不提。
翌日去到百草庵,却听说钱彩凤,啊不,现在叫净娴师父有亲戚来探视了,请温夫人稍等一二。
温夫人并不着急,寻了间净室赏那尼姑一锭银子,跟她打听些钱彩凤的近况和喜好。
偏那姑子是个极多话的,顿时赞不绝口,“要说起净娴小师妹来,真是个能干的。来的时间虽然不长,已经能帮着庵堂打点不少事务了,连主持师父有许多事都要问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