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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兴。”
腥风咬牙切齿,说着‘高兴’,眼里却是熊熊怒火。
一品红有些迷惘,沉默着思量了半晌,终于理清了前因后果。
风丫头这样子,似乎是在吃醋啊。
原来还只是怀疑,风丫头是不是对雨丫头,有些超乎姊妹的想法,现在看来,八九不离十了。
“风丫头既然高兴,能顺便告诉我,小竹竹他们去哪儿了么?”
“你要做什么?”腥风警惕地瞥了一品红一眼。
“呵呵,捣乱啊。”
一品红直言不讳,果见腥风眼中欣喜了一下,又理性地拒绝道:“既然是捣乱,我怎么可能告诉你。”
“当然是捣乱,风丫头才能告诉我了。”
一品红嘴角带着偷腥的笑意,凑到腥风身边,喃喃道:“只是让雨丫头不要这么黏着小竹竹而已,这个程度的捣乱,风丫头应该很乐见其成吧?”
腥风斜过眼来,目露深意地看定了一品红。
—呵呵,到最后,还不是告诉自己了。
还是告诉地分外明晰,不止说了‘香飘千里’的酒楼名,甚至连在几楼,雨丫头最喜欢的哪个包厢,都一一说明了,末了还一脸担忧自己找不到地儿的模样。
“雨丫头可以放开小竹竹了吧,这豆腐吃久,会招人厌的。”
一品红一边随口说着,看见桌上其中一个碗里空空如也,便知这是逝水的座位,很不客气地拈起了逝水放在旁边的筷子,伸手就去夹菜。
墨雨未及反应,已被逝水扣住手腕,轻而易举挣出身去。
逝水先是眼神复杂地看了一品红一眼,然后也没问什么,更是没有在意墨雨的表情,直接就飞身从门口窜了出去。
师傅何故会答应墨雨这等委托,虽然心中有疑,但现在顾不上问这些了。
自己离宫已经四日有余,全天下都在交口称颂自己和墨雨的奋不顾身,朝堂之上那些溜须吹马的群臣,更是会向说些有的没的,类似宽慰,又类似舒心的话语,不断提醒父皇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往父皇伤口上撒一把盐。
这次,一定要问清楚,父皇为何隐忍克制,竟然愿意宽恕自己的叛乱常伦,夺人妃嫔,这般寻常男子根本就咬牙切齿的行为,还大度到不可想象地给予了自己自由。
“南天竹!南天竹你不许走—啊!”
墨雨正欲跟着追出去,忽然被一阵劲风扫过,身不由己被吸到了桌子边,一品红揪住墨雨的衣角将她带倒在凳子上,很是欢心地说道:“来来来,吃,吃。”
“吃你个大头鬼!”
墨雨狠狠瞪着一品红,怒吼道:“你怎么能这么帮那个皇帝?”
“雨丫头这可冤枉了。”
一品红赤红的双眸中泛出了委屈的意思,微微撅着嘴唇,温声劝慰道:“小竹竹都已经答应了,见完他亲亲爹爹就回来的,这也没有违背雨丫头的要求啊,小竹竹一生一世都给你了,怎么的,连几个时辰都不肯拨出去啊?”
“你胡搅蛮缠!”墨雨心知理亏,口头上也是驳不过一品红,只能骂出一句。
“还有啊,雨丫头若是要与小竹竹为伴,那小竹竹的亲亲爹爹可是雨丫头的公公呢,要好好儿孝顺着点。”
一品红优哉游哉地嚼着嘴里的菜。
墨雨很不放心地看了看窗外的大街,见逝水已经没了踪影,便怒上心头,劈手夺过了一品红的筷子和碗,说道:“吃吃吃!这都是我的,不许你吃!还有,我告诉你,我就是要去把南天竹追回来,我不许他见那个皇帝!”
“雨丫头不要太过分了。”
一品红冷冷开口,原本和煦的脸上陡然一片冰寒。
好言相劝,给了台阶,自己已经破例如此,居然还敢如此不识抬举。
“我好像还没有答应过,要对雨丫头那委托的内容,保守秘密的,雨丫头不要逼我将此事抖给小竹竹。”
“你,你敢?!”
墨雨被踩中痛处,心中一惊,却仍然嘴硬。
“我一品红,好像还没有不敢做的事情。”
一品红悠悠说着,眯眼冷冷扫过墨雨脸上的妥协渐露。
墨雨逐渐失了气势,颤巍巍坐在凳子上,虽然还是不死心地看着喧闹的街上,却没了欲要起身的意思。
“那,我现在,可以吃东西了吧?”
一品红转而又笑起来,伸手接过了墨雨紧紧攥住的碗筷,无视她外强中干的怒目而视,毫无芥蒂地开始风卷残云一般扫荡桌上的菜肴。
卷四 江山拱手请君留 第四十二章 凭,我是你的男人
尽欢帝斜斜靠在床头,身着浅黄色的单衣,面色苍白,怀里紧紧搂着小栗子,已经冰凉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点着小栗子胖乎乎的脑袋,喃喃道:“幸好这些日子来,孤摸清了你要吃什么,否则这么刁的嘴,还不饿死你。”
小栗子懒懒抬头,而后又眯眼睡去。
尽欢帝悠悠叹出一口气来,见送药来的宫人已经行到了跟前,一欠身,一施礼,将盘子稳稳放在小几上,而后垂眉道:“皇上,天儿冷,皇上保重龙体,多穿些才好。”
“下去。”
尽欢帝不耐烦地拢眉,扭脸看向了墙边。
那宫人沉默了片刻,却仍不愿退下。
自皇上寿宴那日,大皇子为救皇上殒命刺客之手后,皇上便颓唐度日,再不爱惜着自己的身体,别说仙师配的药水不进,连一日三餐都是时断时续,现下更是仅着单衣,任凭寒冬冷气逼人。
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都受不住的啊。
“皇上,殿下已入土为安,皇上便是再伤心难过,也不能如此啊,殿下若是在天有灵,见皇上如此形神消减,定然会难以释怀的。”
宫人温声劝慰,却见尽欢帝愈发阴桀,抬眼冷冷盯着她,说道:“孤是喜是悲,何时需要你小小一个宫婢操心了?”
“奴婢不敢。”
宫人慌乱跪倒在地。
前日里,皇后娘娘也引着后宫妃嫔来过永溺殿,皇上却是连门都没让进,皇后娘娘在整点苦苦等了几个时辰,不见半点反应,终于还是挨不住,回去了。
连娘娘都吃了闭门羹,皇上看来,是铁了心的不欲好生养病了。
“退下。”
尽欢帝疲倦地闭回了眼睛,听见那宫人犹豫片刻,而后顺从地慢慢站起来的声音,忽然又说道:“等一下。”
“是,皇上。”
那宫人有些欣喜,只道是尽欢帝改了主意,要她侍奉着喝药之类的了,却听到尽欢帝丢出一句话:“今日离孤的生辰,过去几日了?”
“回皇上,今日是第四日了。”宫人不解,却仍然认真回答。
“第四日。”
尽欢帝微微振作了一下,而后对那宫人挥了挥手,再她离开又阖上门之后,目露深意地看了那小几上,黑褐色,分外沉凝的汤药半晌。
第四日,煎药的人,应当没有忘记自己的吩咐吧。
只是不知要过多久,皇儿才会来。
—“我给小违一次反悔的机会,不择手段,将大皇子留下。”
尽欢帝想着宿尾临走前的话,忽然泛起一丝苦笑,将怀中的小栗子轻轻放到地上,看着它一甩尾巴,而后爬到床底去了,便阖上眼睛,迷迷糊糊想要睡过去。
房里里弥漫的,是催人入眠的绝佳熏香‘安然’。
自从寿宴那日,尽欢帝靠着这半是药,半是香的‘安然’,方才能勉强睡去,午夜梦回却仍然紧颦了眉心,受创未愈的内腑隐约撕裂,却永远都比不上,左胸中最痛的那一块。
绵邃的熏香气息清浅,尽欢帝逐渐意识模糊,忽然知觉有人小心翼翼地挪到身侧,拾起床榻之上的锦被,轻手轻脚地往自己身上搁。
“谁?”
宿尾所言的第四日,尽欢帝瞬息便知是逝水来了,但仍伸手扣住了那人的手腕,冷冽地问出一句。
逝水抖了一下手,而后颤巍巍地唤了一声:“父皇。”
尽欢帝抬眼看着逝水。
才几日不见,怎么感觉皇儿瘦了呢。
真是奇怪,明明与心爱之人双宿双飞了,怎的还会看起来如此憔悴。
嗯,大概是自己看岔眼了吧。
“你是谁?”
尽欢帝明知故问,脸上是面沉似水的肃穆,直接以‘你’相称,仿佛お楿眼前真是个与他毫无瓜葛的人。
“父皇,是儿臣啊,是父皇的大儿子啊。”
逝水看着下颌已经削尖,高高的眉峰愈发有棱有角的尽欢帝,心中大痛。
“孤的大儿子日前已经殒命,孤立下懿旨昭告天下,人世间已经没有大皇子空逝水这个人了,你怎能冒名。”
尽欢帝一出口,自己都有些惊讶。
怎么的,原是想着,要将皇儿强行留下的,怎么越说越气恼,越说越幽怨了?
“儿臣又错,儿臣知道父皇此生都不会再原谅儿臣,儿臣只求父皇不要作践自己的身子,可好?”
逝水听着尽欢帝语调偏激,只道是尽欢帝心中仍然怨愤非常,便只能收住这个话题,转而端起了小几上的药碗,拈起了荡漾在期间的青瓷小勺。
逝水从‘香飘千里’出来后,只匆匆换上了少许轻便些的夜行衣,马不停蹄赶到皇宫,中途堪堪避开了无数禁卫,根本没来得及思索,为何会如此顺利,只看见禁卫照着原先路线巡视皇宫,却半个暗卫也不曾遇见。
待到逝水到的永溺殿,熟门熟路缘屋顶摸到寝房,就遇上了尽欢帝斥退那端药来的宫人的场景。
—父皇究竟是患了何疾,需要喝药了?
“你还是快些离开的好,免得被禁卫发现,到时候你一个擅闯皇宫,还摸入孤寝房的人,五马分尸都是轻的。”
尽欢帝扭脸,躲过逝水凑上来的瓷勺子,语调别扭地像是撅气的孩童。
“儿臣不怕。”
逝水说着,轻轻嗅了一下那药的味道,顿时狠狠拢起了眉头。
好像,很苦的样子。
听那宫人言语,父皇似乎之前也没有依言喝药,这怎么行。
“父皇的病要紧,喝了它吧?”
逝水不依不饶地把瓷勺子再递了过去,忽然看见尽欢帝回眸,惨白τΧΓЛ¤Ψēι的脸上镀上了若不可见的红晕,结结巴巴很是犹豫地说道:“这药,苦,哭得很。”
“良药苦口利于病,父皇莫要贪口,便不欲喝药了。”
逝水心中暗笑,语调却仍然温和,像是哄逗小孩般说道:“来,父皇只要捂住鼻子,一张口一闭眼,拜你喝下去了。”
“你说得轻松,你自己喝喝试试。”
尽欢帝把头往后仰了几分,伸手转而把勺子朝向了逝水,努嘴示意他尝尝。
“这……”
逝水被尽欢帝反常幼稚的举止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没顺势就喝药,只是说道:“儿臣也不能代父皇喝了啊。”
“你尝是不尝?!”
尽欢帝有些怒气地瞪大了眼睛,完全偏离了喝药人是谁的轨道,很是执拗地欲要逝水尝尝本该是由他喝的药。
“不管儿臣尝不尝,这药父皇必须得喝!”
逝水也是瞪大了眼睛,和尽欢帝拉锯一般,把勺子勉勉强强又调了个头,抖着手往尽欢帝嘴边送,口气中不由自主竟带上了点命令。
尽欢帝紧紧盯着逝水的脸,毫不妥协地闭紧了嘴。
“喝,父皇快喝!”
逝水语调上扬,居高临下地看着顽固的尽欢帝。
两人对视间,火光四射,互不相让,气氛慢慢灼热起来,连清幽的‘安然’都没能让两人的各执己见柔化分毫。
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