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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为此烦忧伤神。
他从少年时候就以挑剔冷漠闻名,多少美丽的闺秀都无法让他倾心,而正因为他的出色,世人早已为秦昊尧的挑剔找到最佳借口。
她的笑容无声崩落,他的手掌最终离开了她的面颊,仿佛在他的眼底,他看到的穆槿宁,还是从前那一个。
穆槿宁突地浮出一抹厌恶,毫无来由,说不清名目,她的目光透过他的身子,落在远方某一个地方。
秦昊尧凝视着眼前的女子,他始终不曾告知她,她在塞外是如何苟且偷生,如何在疼痛之中挣扎,他都早已知晓。只是觉得,她不愿再提及那段过去,他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提。
“虽然没赶得及在年关回来,刚过新年,还是应该让你一家团圆,今日就别忙活了,明天再说。”
他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语气平和,不顾她眼底的锐意,他虽然无法视而不见,却也最终还是全部忍耐。
她突地想起在天牢见他的最后一面,她说过希望他完成自己的心愿,当下她并无任何希冀,或许几天之后就要走上断头台。她的心中隐隐作痛,抬起眸子,望着眼前的俊美年轻男人,他或许也太了解她,搬出了她的家人,仿佛就足以捆绑她的手脚,她的身躯。
她几乎一瞬间哑然无语,无法反驳。
一家团圆。
四个字而已,给她冰冷坚硬的心,却注入一股暖流,她的眼底有了淡淡的光晕,宛若月光般迷离扑朔。
“外面的雨还没停,今日就在这儿过夜,别再去别的地方了。”他敛眉,黑眸平静,没有半分阴鹜神色,平心静气嘱咐着这一句,如今的皇宫,有不少禁地,他并不愿意她只身前往。
“为何要我回来?我欺骗了你,更背叛了你,这样的女人还值得你挖空心计,耗费心思派人来找?”
她的眼底只剩下一片黯然,低声呢喃,她在北国鲜少眷恋回忆之前的事,若是秦昊尧不派人前来,她或许当真会重新活一遍,无论期限有多久。
“这辈子,你注定是我的女人,哪里都不能去,一步也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秦昊尧的笑,藏匿在黑眸之内,经历了许多事,那双黑眸隐约可见沧桑之意,唯独那笑容更加迷人,却也更加霸道强硬,他哪怕是说着讨好人心的甜言蜜语,听来也不无恐吓威逼的寓意。他一身洒脱,说的轻描淡写,却又势在必得,毫不犹豫。
年少崇宁的心愿,是当秦王妃,一张绚烂的笑靥在她的脑海转瞬即逝,她却蓦地闭上了双眼,为何在五年后再听到他的这一句,她却满心苦涩?
那些苦痛,是用世上最珍贵的药,也治不了的。
这一段感情,让她越来越寂寞,没想过在他身边,却还是寂寞。而且,越来越寂寞。
这,秦昊尧自然不知。
她的双眼微红,她曾经以为这世上有注定,但最后才明了,他们两个注定是过客,纠缠再多年,也不过一腔空余恨。
“天下之大……。为何我们要相遇?茫茫人海,为何——”
他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他猝然扳住她的后脑,将她深深按在自己的肩膀,她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酸楚,泪如雨下。
她的眼泪无声溢出眼眶,濡湿了他的肩头,这一次,她的泪,居然烫了他的心。
他们之间,走了太多的弯路。人人都以为,感情一旦错过,就再也无法挽回,哪怕一方悬崖勒马,回头是岸,错过了,就已经不再是原来的面貌。
但他却有自己的想法,他比任何一回更加坚定自己的心,他想要得到穆槿宁,想让她成为跟自己白首偕老的妻子,他更相信,不同的时间,有不同的感情。
五年前,他们都太过年轻,认识的时候是更遥远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当下的自己,会一定对崇宁产生感情。
“我们总有一天会好的。”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如果是因为他的忽略冷落,刻薄漠然而让她心生疲倦,他相信风雨之后便是晴天,遭遇过如此之多的艰险之后,他们往后要走的路,应该会一帆风顺。他眉宇之间的黯然一扫而空,俊脸上更有一刻间温柔的神情,他扬唇一笑,这一句话,是说给她听的,更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还有事要处理,你睡吧,醒了之后有任何吩咐,外面都有宫女守着。”秦昊尧过了良久,唇边才溢出这一句,他为穆槿宁的回来已经耽误了半天功夫,每一日都会积压一些国务,若是此刻不走,今夜怕是又该熬夜,不过他更想回来跟她一起用晚膳过夜,或许如今的生疏,只要多多相处,便能收回一些陌生感。
他的双臂轻轻将她的身子放下,这才起身,走出了内室,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他独自走向上书房的方向,身后的王镭不远不近地跟着,低声道。
“爷,御医嘱咐过,要想根治您的头痛病,应该滴酒不沾——”王镭才走近秦昊尧,便嗅到了他身上的酒气,他善意提醒,无论主子是否听得进去。
他叮嘱了几回,但秦昊尧总是说他唠叨罗嗦,却也半个月没碰酒了。但穆槿宁一回来,秦昊尧却又喝了酒,让王镭更加担忧主子的身体。秦昊尧看来宛若刚石打造的无情冷漠,但他的身体也跟所有凡夫俗子一样,会有虚弱不堪会有疲惫难受的时候,会生病会痛苦。
“今天就放过我吧,并非以酒浇愁,是开心才喝的。”秦昊尧放满了脚步,他扯唇一笑,有些漫不经心,却又有些迷醉的松懈。
王镭闻言,却皱着眉头,一脸凝重,他在一旁看了,或许主子看到穆槿宁回来的确如释重负,但那个女子或许并非如此。
“胡进说,北国的皇宫有个传闻,佑爵太子不但将自己母后留给儿媳的无双白璧赠与了娘娘,据说还跟自己的继母刘皇后屡次争吵,也是因为娘娘的关系。”王镭的言下之意,是北国太子碍于情势而轻松放了人,但并非是因为跟娘娘没有任何深厚的感情,若是他们之间已经有了情意而迫于无奈才分开,那么对于自己的主子秦昊尧而言,无疑是后患无穷,一旦北国强大兴盛,这一个早年埋下的因,又会种出何等样的果?!
“你话越来越多了,王镭。”
秦昊尧的黑眸之内,一抹无声萧索一闪而逝,他的俊颜上再度有了笑容,却不过是一句埋怨。
王镭的话字字沉重,无风不起浪,传言或许并非虚假。王镭的好意,他自然听得明白,但此瞬间,他宁愿充耳不闻,一概不知。
只是才走了几步,秦昊尧陡然间紧紧蹙着俊眉,他一手扶住长廊上的朱红色圆柱,大手手背上的指节分开,几乎要深深陷入柱子内,他的青筋毕露,下颚紧绷,整个面孔都有些扭曲。
看来,他当真还不能小瞧了太医说过的话。
他只不过喝了一壶酒,居然就让他的头痛如影随形,恨不得将他脑海之中的思绪全部扭转过来,秦昊尧蓦地五指一收,拳头重重击打上柱面,尾指顿时就泛红一片。
身体的力道,全部在击打的瞬间宣泄而出,他稳住呼吸,让气息平静几分,额头的疼痛宛若缠绕在他头上的毒蛇,只有他更狠心时候,毒蛇才会暂时偃旗息鼓,不再咄咄逼人。
他的整张俊颜,几乎因为难忍的疼痛而涨红,俊挺身子缓缓俯下,黑眸死寂,眼神越是沉郁,越是看来骇人。
王镭走前几步,正想扶着秦昊尧起身,秦王向来是个能忍之人,看他连一步走走不了,他更觉其中很不对劲。
秦昊尧却一把撒开了他的手,费力直起腰,他敛去眼底的幽光,安然地探出一口气,短暂沉默过后,随即朝前走去。
他双目通红,黑眸之内不少血丝,他的额头已然冒出汗珠,寒意凝结在他的华服之上,让他也不难察觉身体的不适。
对于失而复得的穆槿宁这个人,他不管是否有贪心的罪名,都想全部掌握,她的身体,她的心,她的过去,她的现在,她的将来,完完全全,全部都被他所掌握。
“没什么,别大惊小怪。军机大臣来了几个了?”他脚步越来越快,跟平日一般肃然果断,转过脸来,朝着王镭问了句。
“全都到了,就等着爷了。”
王镭禀明,据实以告,秦昊尧闻到此处,冷着脸直视前方,下巴一点,更快走入上书房内。
……
正文 174 只因覆水难收
这一夜,秦昊尧回到寝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很久了,听着宫外守候的宫女说,她顺顺当当吃了晚膳,如今已经睡下。
他推门而入,外堂点着烛火,悬挂在空中的宫灯,照亮通往内室的地面。
她安静地躺在床上,身着白色里衣,蓝色锦被盖到她的胸口,呼吸平稳均匀,因为屋内暖和,她原本苍白的小脸上,也恢复了红润的血色。
凝视着她的黑眸,渐渐落入了几分温柔,他坐上了床,躺在她的身侧,半响无言。
她的温暖气息,就在他的脸旁,他侧过身体,两人共享一条锦被,仿佛有些单薄,他铺展开另一条,盖在彼此的身上。双手探入锦被之下,一手梗在她的腰际,他忙碌的太过疲倦,不多久就传出入睡的平静呼吸。
就在这时,穆槿宁的眼睑有了细微的变化,眼珠转动,长睫颤动,最终却不曾睁开眼眸。
这一夜,没有任何事发生。
唯独,梗在她腰际的那一只男人的臂膀,越来越重,最后仿佛在她身上压着一块千斤巨石,让她的呼吸愈发艰难,在模糊的梦境之中昏头转向,兜兜转转,却最终找不到任何走出梦境的路口。
她醒来的时候,秦昊尧早已起身,只剩下空了一半的锦被上的褶皱,床单上的起伏,还有枕头上下陷的凹痕,证实他在这张床上过夜安睡。
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她就遭遇了梦魇,睡得并不踏实,由两名宫女贴心服侍着洗漱之后,她坐在铜镜面前,任由她们兴致高昂地为她涂抹脂粉,精心装扮。
“你们叫什么名字?”
穆槿宁沉默了些许时候,才神色平静,询问这两个脸生的宫女。
“我们是紫鹃,红梅,是专门服侍娘娘的。”年纪大些的宫女这么回应,笑脸盈盈,她们以前也在皇宫做事,传闻中的槿妃,她们也有耳闻,却不曾见过。
如今皇宫的主子都更换了,但秦昊尧对如今跟随在身边在他寝宫做事的下人,是让专人挑选的,她们两个以前都是在不被重视的宫里做事,但如今,只要有能力,为人谨慎,能够做好自己的本分,在这个等级森严皇宫里,也总算有了出头之日。
“我回来太空闲,想找个故人叙叙旧,谈谈天,你们可以为我请来吗?”
穆槿宁无声点头,下一刻,唇边有了温和平易近人的笑容,她站起身来,张开双臂,红梅为她细心穿上一件粉紫色的华服外袍,套上蓝底金边的簇新坎肩,脖颈上围着一圈白色貂皮,为她抵御冬日的寒意。红梅低头,审视一番,还想从沉甸甸的珠宝匣子中取来一对做工精良的金镯子,穆槿宁却轻摇螓首,笑着婉拒。
紫鹃不疑有他,只当穆槿宁想要见的是语阳公主抑或是其他后妃,便噙着笑容,继续探问。
“不知娘娘要见谁?奴婢为尽快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