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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蓦地垂下双手,金色烛台摔在地上,哐当一声,格外脆亮。她怔了怔,脚尖踏上血滴,在看不清眼前男人的嘴脸,她呼吸一滞,更往后退了几步,猝然瘫软在地,整个人倚靠在墙角,戴在纤细手腕处的那条金黄色的琥珀手珠断了线,一颗颗坠下,滚了一地。
“紫烟……”她紧闭着眼,不知将这个名字呢喃了千万遍,心变得空洞,宛若被丢入寒冬冰窖之内,她什么都做不了,唯有在四月春日的时候,瑟瑟发抖。
……
“如今是什么时候了——”隐约之中,不知是梦境还是真实,她只觉有人扶着她,从冰冷的冰窖之中起身,坐上了温热的床榻,她明明睁着眼,却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已经是二更了。”说话的声音,自然是万分熟悉的,只是她依旧无力想起,到底是谁在她身边。
“二更了……”她轻点螓首,幽然回应,仿佛已经在迷雾之中走了许多年,而许多年之后,这一场迷雾还未彻底散去。
她走来走去,都是在原地打转,还以为——自己走了比别人更远更长的路呢。
“槿宁。”
到底是谁,在此刻抱着她,她蓦地如临大敌,一把推开,冷若冰霜地转过头去,她无端端生出许多烦恼,许多……她以为自己早已忘掉的烦忧之事。
她把那些事,都埋在地下,无人问,她亦不说。
至少,不是什么值得夸耀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是丑事。
他已经看着她这一整夜都在失神,仿佛魂灵已经去了九霄云外,他根本无法将她唤回来,他看着她沉溺在过去,那最难以忘怀的过去之中,他紧蹙浓眉,用力拉过她的柔荑,将那一双柔荑包覆在温热的手掌之内。
他刚到的时候,她只字不言,浑身发抖,她像是神志清醒,却又浑浑噩噩。
他看清她面容上的红肿,看清她眼底的杀意,看清她手上的鲜血的时候,当下就明白到底发生了何事。
“你如此伤心介怀,只是伤心了这么多年,人不能死而复生——”秦昊尧满目惊痛,这些年来,没有任何人知晓到底为何崇宁跟紫烟一道去了塞外做官奴,唯有她一人回来,她有苦难言,忍受这么多白眼和苛责,只字不提。
她守护的并非只是自己的清白,更是紫烟的清白,她哪怕自己蒙冤受屈,明明贞洁身躯,纤柔双手,也要顶起担当罪名,也要抚养紫烟之子。
床上的女子只是静静听着,仿佛不曾听进去,唯有定住的双目之中,留下一行清泪。
这就是她的心结。
他知道,这世上唯有他一人知道,紫烟死的那一日,崇宁也一并死了。
只是这些年,他也不曾说起。
或许不提,才是最好的。
“你累了,先躺下,天亮了我们就回京——”为女子披上锦被,他低低说了句,她依旧神色迷惘,也不知要何时才会恢复清醒。站起身来,秦昊尧重重叹了口气,宫女前来禀明屋子无缘无故被锁上了进不去的时候,他几乎满心寒意。
他担心的,是穆槿宁跟过去一样选择死路。
踹门而入,他见到的却是在角落蜷缩着身子的她,屋子中央倒在血泊之中的陌生男人,还有……那个满是鲜血的金色烛台。
“看着她,一步不能离开。”朝着宫女丢下一句,秦昊尧一脸阴沉地走出屋子,如今还未天亮,只是他已然等不及了。
他当下就可以要苏振的性命,但,他绝不会这么做,死,对一个人而言,是最容易的事。
他要那个男人活着,活着比去死更能折磨一个人,要那个人生不如死地活着。
那一双黑眸之内,只剩下肃杀之意,他在迷离夜色之中挥动衣袖,步步生风,身上的寒意,浓得化不开来。
……。
247 我不想留下遗憾
整个外堂之中,几乎无人敢大声喘气,下人们全部被退走,只因黄昏时分苏府出了一件不得了的大事。
默不作声跪在中央的正是苏永跟苏夫人,他们已经跪在这儿一个时辰有余了,自然是领罪的意思,他们已经来不及深究到底这个女子是何等身份,哪怕是宫女,能够随天子出宫说不准也是宫中有资历的亲信红人,天子难得出宫游玩,惹的天子盛怒,更是不可饶恕。
听到天子走近的步伐声,苏永抬起头来,见天子面色铁青难看,更是心中被千斤巨石压着,诚恳地问了一句。“皇上,微臣已经找来了扬州最好的大夫,那位姑娘可能受了惊吓,不如让大夫去看看姑娘……”
苏家在扬州虽然是个有名望的家族,但他跟京官相比不曾得到天子的器重,好不容易天子下江南选中在苏家下榻暂住,只要他招待周全,往后自然也有升官的机会。他花了一整个月整治苏家,在天子面前绝不愿意出现任何的纰漏疏忽。如今全都完了,别说还指望此生加官进爵,怕是苏家也要被二儿子全部毁了前途。一想到此处,他不禁满心痛惜,仕途尽毁,如今已经活了半辈子,在朝中小心谨慎,从未得罪任何人,也从未为自己树敌,以为可以因此而得福颐养天年,想来想去也没想过是断送在自己的儿子手中。苏府有两位少爷,长子精明圆滑,做事可靠,而四十岁的时候得到二子,可谓是老来得子,自然对他太过宠溺,苏振常年在风流书生之中打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哪怕府里有四五个妻妾,他还是常常跟着那些没出息的文弱书生沉迷温柔乡,要不是没有头脑,也不会做出这等难以企口的丑事来。
如今苏振被送回了屋子,身上被烛台刺中两处,却不曾伤及要害,至今还昏迷不醒,但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却苦了他们夫妻,还要为儿子领罪,请求天子不必将苏家赶尽杀绝。
“不必了。”猫哭耗子假慈悲,秦昊尧冷眼瞧着跪在身前的苏永和夫人,无声冷笑,说的斩钉截铁。
“若是这位姑娘得了病——”苏大人壮着胆子说了句,也不敢陪着笑脸,自然看得出天子眼神之内尽是阴鹜沉郁,自己的夫人也早已吓得全身发抖,不敢吭一声,荣华富贵没了还是小事,要是苏家也获罪成为罪人,树倒猢狲散,要想再有如今的地步更是想都别想之事。如今不求求天子,此事更是无望,苏大人见秦昊尧一身寒意,说话自然更加小心。“微臣忘了,皇上身边有御医,不知御医是否开了药方,微臣马上派人去药铺取药,这可不能耽误……”
如今哪怕是让他亲自出府为那位女子去提药材,让自己的夫人为她熬煮药材,两人一道去下跪跟她赔礼道歉,请求她别把不快之事放在心上,只求能够让天子消气,就当此事不曾发生过。哪怕这个女子只是个下人,但打狗还要看主人,自己儿子愚钝不知这礼数道理,他活着几十年绝不会不懂世事险恶。苏永自然知道苏振罪有应得,虽然是自己的亲儿子,想要维护刚刚从鬼门关走回来的苏振也没有法子,毕竟是苏振犯错在先,见了女子娇丽姿色就犯浑,这种事也不是可以栽赃到那个女子身上去的。当今天子睿智狠毒,他们若是不表明诚心还想走歪门邪道的话,苏家就会在一夕之间,粉身碎骨。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
坐在正中席位上的秦昊尧瞥视了眼前的苏家夫妻一眼,眼底没有任何动容,苏永的战战兢兢落在他的视线里,他却没有半分同情怜悯。这世上有些错误可以被饶恕,可以被原谅,可以当成是没有发生一样,但有些错误,永世不能饶恕。
低沉的嗓音,从他的喉咙溢出,除了怒意森然,更有些许疲倦。“你们绝不会知道到底犯了什么过错,虽然跪在这儿,却也是一知半解。”
苏永皱着眉头,闻到此处,他却突然不懂天子的言下之意,他自然知晓苏振犯了何等过错,要怪也只能怪苏家没有教养好他,让他不识时务,不知好赖,哪怕自己已经成亲,美妾也有几个,还敢动皇帝身边的人。
看着苏永面色凝重,愁眉不展的模样,秦昊尧拍案而起,龙颜大怒,方才来的都是软刀子,此刻满目怒气,俊容狰狞,指着跪着的苏家夫妻低喝一声。“苏府的二少爷,真不像是你亲生,道德败坏,色欲熏心,连朕的人也敢打主意。”
“子不教父之过,当然是微臣的过错,犬子不懂事理,胡作非为,扫了皇上下江南的兴致——微臣没有脸面请求皇上饶恕犬子铸下大错,只是微臣这个儿子是老来得子,虽然学术不精,但并非用心歹毒之人,还请皇上……。”苏永再度深深磕了个头,说的更为动容,不过当下出了事他也去瞧过,苏振一定只是沾了点手上便宜,不曾当真强势霸占了姑娘,虽然称不上毫发无损,但看她不过是受了点惊吓,而当真受伤之人,可是他的儿子。他也是头一回见过这么勇敢的奴婢,居然敢用尖锐的烛台伤人,虽说是被逼到绝路才这么做,但刺中两处不曾手软,哪里像是卑贱的下人?!只是这般想着,他也不敢将心中狐疑说出口来,此刻可绝不会再生枝节。
只是天子却没有耐性听完,生生打断,秦昊尧已然不想再听,冷声说道。
“苏家自然要被连累,朕是公私分明的,你这些年来在朝中并未做错事,朕看在你勤勤恳恳二十余年的份上,不会与你为难。”
苏永闻言,心中大喜,倒也大舒一口气,毕竟这事情虽然闹得不太愉快,终究那位女子不曾受伤,也不曾当真被儿子羞辱,苏家不能全身而退要受一些委屈也是难免,但总算是将此事平息了,跪在这儿身子都快木然了,此刻一身轻松,却也不敢轻易表露在脸上:“皇恩浩荡,微臣自当尽犬马之劳。”
“至于你儿子——”秦昊尧自然不难看清苏永眼底的如释重负,他唇畔的冷意更重,话锋一转,将矛头指向罪魁祸首。苏家若是有了污点,他不在乎一锅端,但既然苏永也是个谨慎之人,不如给他一条活路,让他念在这份恩德上,老老实实做人。
“今日,朕不想动手,免得脏了朕的手。”
苏永闻言,当下身子一震,紧紧攥紧衣衫一角,似乎听来是留下苏振小命的恩惠,但为何他的心里却又汇入更多更多的担忧和不安?!
越过苏永的身子,秦昊尧从腰际掏出一物,将一把银匕首丢在苏永的面前,面无表情,薄唇微启。“这是你们苏家的家务事,自己看着办,朕即日起程。”
皇上虽然不曾说哪怕一句狠话,但此时无声胜有声,他当臣子的,又岂会不知这个男人的厉害之处?哪怕是自己的兄长的江山也可夺来,哪怕侄子东宫太子也可算计,哪怕心爱女人病故的时候也不曾送一段路的天子……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人。
这分明是要自己奉上诚意,让自己当侩子手。天子离开了,整个外堂再度恢复了平静,此刻众人约莫已经在厢房收拾东西,打算马上离开扬州苏府。
苏永瘫软在地,这一阵等候,实在是让人担惊受怕一夜,苏夫人的啜泣声振聋发瞶,让他更觉此事严重。
天子龙颜大怒,根本没有饶恕苏振的意思。
“老爷……。皇上这是什么话啊……怎么把刀子丢出来了……”苏夫人大惊失色,看着地上的那把匕首,更觉满心绝望,掩面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