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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有人知道的,难道,我还指望事情被发现后,你会替我保密吗?”
双双不信地望着冷湘。
冷湘微笑:“是真的,你想想看,刚才有人看见我来同你聊天,要是韩掌门被毒死了,他们会放过我吗?放心,不是毒药,你的韩掌门死不了的。”
双双缓缓接过那个瓶子,握紧。
下错注,赌错了。
冷良放出一只白鸽子。
只是一只鸽子,即使你把那鸽子打下来切成片,也发现不了什么特别的东西。不过,当一只鸽子有了自己的名字,它本身就成了一封信,这只鸽子的名字叫“红泥”。
红泥小火炉,绿蚁新培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冷秋坐在长榻上,半靠半卧在软垫上,懒懒地:“还没有动静吗?等得无聊。”
韦行沉默。
无聊,不耐烦,心浮气燥,不,他没有这些感觉,他喜欢这种空气里飘浮着危险味道的气氛。他喜欢期待杀戳,就象期待一顿丰盛的晚餐,期待即将与美女共渡的良宵,期待一切值得期待的东西,那种让人微微喜悦的感觉,真好。
冷秋微笑:“唯一觉得不安的,大约是韩青吧?”
善良的总是软弱一点,奇怪。
冷秋笑道:“为了让韩青安心,明天就动手吧。”
韦行迟疑一下:“不等等吗?”
“你京城的事务不也很忙吗?”
“这,我的伤也没好。”
“划破层皮,你还想躺下好好睡上个把月吗?”
“可是——”
“唔,你一定以为,等到冷湘不耐烦先动了手,清理完垃圾,你师弟那顿打就可以免了吧?”冷秋笑:“做梦。”
韦行再一次气炸了肺。
冷秋道:“气得呼吃呼吃的,象只狗熊。”笑:“你们两个都太不听话了,所以——决不饶恕!你要晓得,他有一半是替你挨的啊!”
韦行的气喘得,更象狗熊了。可是他不敢出声,就算他不在乎自己再被捅一刀,也不想冷秋拿韩青来出气。
韦行咬牙切齿地:“如果没有事,弟子告退了。”
冷秋笑道:“不允,你难得回来一趟,理应在师父面前尽孝,如果没有别的事,就在我身边答应着吧。当师父的,没有弟子在身边侍候着,多没威风,如果站了象你这样一个大弟子,那真是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韦行再一次闭紧嘴,他好想吐血,所以他决定再不说一个字,免得有任何一个音节娱乐了他师父。
不过,对于冷秋来说,韦行那气呼呼的喘息声,已经比音乐更赏心悦目了。他很享受韦行的沉默,这沉默里的被压抑着的愤怒,他已经一再证实,韦行的愤怒只不过是一种即使爆发也伤不到他的无用的愤怒。
那么,看着他愤怒,是一件多么可爱的事啊。
帅望也清醒了,韩青一直努力地为帅望疗伤,一方面他要保存实力,一方面,要尽快让帅望好起来,早一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如果帅望留在这里,不但冷秋这边可能混水摸鱼,指使人对帅望不利,一旦他师徒有事,另一边的人也会过来杀韦帅望灭口,所以帅望一定要在事前离开。
帅望眼睛先看一圈,确定他爹不在屋里,这才吐吐舌头:“咦,这是第几天的日落啊?“
韩青苦笑:“第二天。”
帅望伸个懒腰:“哗,真睡够本了,怎么,你没睡吗?”伸手捏捏韩青的脸:“黑眼圈,象熊猫!”
韩青终于失笑:“一醒就捣蛋,你不知道有多凶险,有没有梦到阎罗王?”
帅望笑道:“有,阎罗王说‘咦,你不在雪地里跪着,居然跑我这儿来玩,快滚回去,我可受不了你’。”
韩青大笑:“阎王老子也怕了你,帅望,你还知道你捣蛋!”
帅望笑,可是张开嘴说了个“我”字,却觉得声音沙哑,他清清喉咙,再想开口,眼睛却又一热,为了忍住脆弱时刻的情感大暴发,他只得微笑,红着一双眼睛,不语。
韩青轻轻弹了弹他的大脑壳:“别胡思乱想了,帅望,你只管好好睡你的觉,就帮了我大忙了。”
帅望笑笑,然后转了话题:“不是我父亲打的?”
韩青道:“是冷良,那一掌,如果发现得晚,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帅望沉默一会儿:“你怎么知道?”
韩青沉默。
帅望轻声:“是因为看了我身上的伤吗?”
韩青终于道:“你见到冷良时,心脏跳得狂燥猛烈。”
帅望抬头,瞪大眼睛,看着韩青,象是不敢置信。
韩青点点头:“是,你做得很好,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所以我一直握着你的手,你的脉息告诉我真相。”
帅望微微向后缩了缩身子,小小的人已经象竖起毛的刺猬一般,微微露出一点愤怒一点叛逆一点凶相。有人,在他的信赖里利用他的信赖。
可是良久,帅望只是慢慢地垂下眼睛,什么也没说。
韩青道:“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帅望道:“你可以问我。”
韩青道:“我不想你做出选择,选择是残忍的。”
帅望沉默一会儿,忽然明了,如果让他选择必须背叛一个的话,无论如何选择,都是极端痛苦的。
帅望抬起头,看着韩青,眼里隐隐,似有话要说,可是他倒底只是再一次垂下眼睛,沉默了。
韩青轻轻拍拍他肩:“你已尽力。对不起,我有不得不如此的理由。”
帅望保持沉默。
韩青再说一次:“对不起。”
帅望抱住韩青的手臂,不出声,把头靠在韩青肩上。
第 49 章
五十,哭泣
虽然韩青说:“你不必做这样残忍的选择。”是选择保护冷良的生命,还是表达对韩青的信赖。可是这一刻,帅望还是做出了抉择,他决定,即使冷良背弃了他,他也不放在心上,因为生命中最最重要的人是韩叔叔,不是冷良;即使韩青利用了他的信赖也没关系,他必须信任韩青的善意与判断。
韩青沉默一会儿,终于一只手轻抚帅望的大头,叹息一声:“帅望,我必须告诉你一件,让你觉得不太好的事。”
帅望坐直身子,看着韩青,小小面孔上,有一点与他年纪不相当的镇静。
韩青眼睛微微移动,虽然还盯在帅望脸上,却已避开了帅望那双清亮亮的眼睛:“帅望,你得跟你父亲走。”
韦帅望依旧保持那个表情,没有动,没出声,没有跳起来。只是目光里那层亮闪闪的东西,一点点地黯淡下去,然后,他慢慢垂下眼睛,睫毛在黑眸子上投下的阴影,让那双亮闪闪的眸子象是变做了哑光的,这一刻,这双眼睛看起来不象一个孩子的眼睛,内敛而深沉。
韩青宁可见他大哭。
半晌帅望问:“多久?”
韩青道:“一年,二年。”
帅望轻轻握紧拳头,一年二年?他怕韦行吗?怕挨打吗?不仅仅是这样。韩青的尺度比较宽,不触及他道德底线的都可以做,韦行的尺度太小,凡未经他允许的都不可以做,挨打,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那种被关进紧身笼子里的感觉,只得屈腿弓背地缩成一团,或者,象束身衣,紧紧的束缚,一动不能动。
更惨的是,被束缚惯了,放出来,也不知道什么叫自由了,终身终世缩手缩脚。
比死亡还可怕的感觉,至少死亡是安宁的。
这是——是惩罚吗?
帅望轻声:“我宁可——!”
韩青摇摇头:“不,帅望,我要你答应我,你要坚强,无论什么时候何种境地,首先选择活下去,然后选择好好地活下去,你明白吗?真正的坚强,并不是不屈服,而是活下去!保持心底的那份善良活下去,如果你遇到挫折,遇到打击,就连灵魂深处的东西都改变了,那不叫活着,你已经死了。活着,是不管外表如何改变,做事的方式如何改变,不管你是站着,还是跪着,你始终都是原来的那个韦帅望。这才叫活着,这才是坚强。帅望,我要你坚强。”
帅望垂着眼睛,半晌:“我知道,冷颜教过,不失赤子之心。”微笑,不过这个微笑抽搐着试图变成扁扁嘴,抽搐着在微笑与哭泣中挣扎。
韩青说完大道理,自己还是担心了,沉默一会儿:“同你父亲在一起,聪明点,别招他,收敛点你的脾气,别让我疼心。”
韦帅望此时悲愤至极,可确是他闯了大祸在先,受什么惩罚也只得忍着,所以只觉得全身肌肉乱跳,好似统统在挣扎要求自主,可是他只是沉默不语。
韩青叹息一声。
现在就让韦帅望在如此迥异的环境中磨炼坚毅的性格与提高适应能力,是否有点过了?
韩青把手按在帅望肩上,轻轻摇一摇,小家伙,勇敢点,每个人生命中都会出现无数的挫折,每个人都有。你必须学会自己面对,越早学会越好。
帅望知道韩青这是安慰了,可是,他还是打不起精神来,抽着嘴角,似笑非笑地应付一下子,倒在床上:“我困了,我再睡会儿。”
韩青给他拉上被子,他总想留下来安慰小家伙,想再吩咐几句,可是韩青毕竟不是一个妈妈,就算他想唠叨,也找不到话说,皆因体内荷尔蒙不加配合。所以,他只是苦笑,看着小帅望的背景,发了一会儿呆,就转身出去了。
脚步声远了。
帅望才慢慢缩起身子,缩成一团,然后把被子蒙到头上,象呕吐一样无声地抽咽起来。虽然他很内疚,可是这个惩罚太残酷太冷酷了。
如果那么生气,何不干脆自己动手教训?
为什么送他走?把他送到他父亲那儿!
不如把他扔到路边。
这不也是一种抛弃吗?
把他扔给一只狼。
再一次,再一次被亲人抛弃。
帅望再一次感受到自己只是一个无力控制任何事只得任命运摆布的孤儿。一个孤儿,有父母的孩子可以大哭大闹表达自己的要求,孤儿,只能表达自己的悲伤。眼泪不会得到回应,所以,渐渐失去这项功能。
激动的灵魂渐渐平复,帅望闭上眼睛,我不要哭,我不要哭,再也不要哭,永远不哭。
桑成进来,看到床上被子乱一团,心里奇怪,韦帅望这么快就跑出去玩了?既然床上没有人,他习惯性地过去叠被子,结果掀起被子看到个黑乎乎毛绒绒的圆球,当场吓得大叫一声,仔细一看,原来不过是韦帅望的大头,顿时结结巴巴哭笑不得地:“韦帅望,你你,——”
你了几声后发现有点不对劲,韦帅望即没翻过身大笑,也没跳起来给他一下子,而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缓缓把被子重又盖上,然后一声不出一动不动。
桑成愣了一会儿,咦,什么事?这这,这是帅望吗?或者是帅望病得脑子坏掉了?
桑成想了又想,还是不放心,伸手摸了摸帅望的头,不热,倒是出了汗,有一点凉。不但额头上有汗,好象连眼皮上都是汗。
桑成露出一个惊骇的表情,伸过头去看韦帅望的脸,难道这张脸上浸满了泪水?
韦帅望心想,你掀我被子,我没揍你,你摸我的头,我也没揍你,你还非得把你的大头伸过来,我是真的不想揍你啊。所以他只是猛地把被子盖在脸上,被子角“啪”地抽在桑成眼睛上,桑成“啊哟”一声,捂住眼睛,泪如雨下。
晚上韩青回来,见桑成双眼肿得桃似的,怪道:“怎么了,桑成,你好似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