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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长的一次对话。她拉了暗香的手问长问短,不料却被裴岚迟打断的那一次。
“你是说喜雨半夜写稿的事情吗?”锦书居然记得。
“是……我总是下意识地觉得,姐姐说的那句话,与出云有关系。不知是也不是?”暗香说出心中的疑虑。
锦书道:“轩主不曾对你言明吗?”
暗香摇了摇头。
“喜雨的稿子,并非她所写。”锦书的声音毫无波澜地说道:“她说出半夜要写稿子是为了安静的缘由,将丫头们都打发了,却是抄写着抱鹤轩内所有姑娘的文稿,做运送出门的打算。”
“那她的稿子是……”暗香掩住了嘴,答案呼之欲出。
“都是你姐姐出云代笔。”锦书肯定地点了点头道:“裴岚迟喂她吃了一种药,胁迫她为喜雨写稿。夜半时分,裴岚迟总会悄然出现在喜雨的书房内,打开书房的暗道,逼迫出云为喜雨捉刀。如若她放抗,便要被那古怪的药性折磨……”
暗香惊异地叫了出声:“那喜雨为何会在临死的时候,做出一副与出云相熟的模样!”他们竟然如此折磨出云!
锦书淡淡扫了暗香一眼,却不曾说话。
“是我……性情太单纯,被他们所骗么?”她呆呆地领悟了锦书眼神中的意味,喃喃自语了起来。
锦书垂下眼睑道:“轩主不止一次劝说你回来……”
“我不明白……喜雨究竟是怎么死的?如果说,所有的稿子都是出云代笔,她完全没有必要在书房内闭关至吐血身亡的……”暗香再一次问了起来。
“你还不明白?那只是做戏而已。他们兄妹二人演一场戏,目的是为了将所有的文稿带出抱鹤轩而已。”
“那棺材里面的……”暗香瞪大眼睛。
“是活着的喜雨。”锦书道。
“但是轩主放火烧了那棺材……我看见一把火光冲天……”
锦书仍旧是淡淡地道:“姑娘亲眼所见轩主烧了棺材么?”
暗香惊地站了起来:“你是说……喜雨她……”
“没有死。”锦书默默吐出这三个字。
原来,她一直将容宿雾误会成一个极恶不赦的大坏人。她的所见所听,全部都是他的阴暗一面,他心知肚明她的态度,却从未替自己申辩过一句。暗香想起自己心中对他的误解,忍不住有些愧疚了起来。
“喜雨现在何处?”暗香追问道。
锦书并不回答,只用一双冰雪般的眼睛看向暗香,那眼神似乎在说:“你该不是还想见她吧?”
暗香呆呆坐了回去。是了,即使去见喜雨,又用什么身份,什么语气,什么态度去对待她呢?
锦书不动声色地将她吃毕的食物收拾妥当,默默退了下去。
“今日逾男送了我几本书,可好看了!”酿泉总算是回来了,神色兴奋,仿佛有着莫大的喜事。她一蹦一跳地奔到暗香的面前,丝毫没有发觉暗香的不对劲。“咦,姑娘怎么不掌灯?用过晚膳了吗?”
暗香轻轻摇了摇头,并没有心思追问她不辞而别的约会。
酿泉的眼底是掩藏不住的欣喜,一面点着了蜡烛,一面走过来说道:“原来抱鹤轩中的姑娘们,一个一个都十分了得。我看了她们的书,坐在花园中都忘记走动啦!一直看到现在才记得回来……”
“哦?是谁的书?”暗香看见灯光,略略打起了精神问道。
“摄雪姑娘的呀。”酿泉低头想了想:“那日我在落葵大夫的园子里碰见她,她唤了我一声,手中似乎就拿着几本书。我被她吓了一跳才扎伤手的……那时候我还觉得她有些怪,谁知书写得竟如此……”
“那,不妨换你去做她的丫头。”暗香打趣道。
“姑娘不是舍不得我嘛!”酿泉笑嘻嘻的,转身道:“我去为姑娘寻吃的,一会便回来。”
暗香点了点头,看着灯盏之外浮现出自己的影子,显得有些冗长而孤寂。酿泉的心分明已经不在这儿了……
她从卖身做丫头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做梦都想有一个家——嫁一个喜欢的男人,买一个小院落,与他生儿育女……此刻,她离梦境只有咫尺之遥,满怀兴奋的心情谁都能够看得出来。
暗香失去了一个姐姐,全心全意将酿泉当作妹妹,不过短短的几个月,这个妹妹也要离她而去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句话在如此清冷的月色中咀嚼,却倍感凄凉。
暗香拉开座椅在书房内随意走了走,坐得太久了,腿脚有些麻木。她还记得在流沁坊的那一夜,仍旧是因为她的腿脚麻木,酿泉扶着她在园子里走动,却见着了清冷月色中的寒梅。她在那天大哭了一场,至此之后便告诫自己要坚强。可是每每到了与人分离的当儿,心中总是无端空旷,仿佛喊一声,都能在心底听到遥远的回音。
杂乱无章的思绪让她心底无法平静,亦无法在这样的心态下写文稿。
暗香叹了口气,将姐姐出云留给她的唯一笔记寻了出来,重新研读,希望能从中得到一些灵感。
第五十二章 祸从口出
每日的午后休憩的时分,酿泉服侍完暗香午睡,便蹑手蹑脚偷偷溜出房中,转向抱鹤轩的角门。在那里立了一个颀长的身影等着她——便是他们在踏青游玩之日认识的印厂小厮沈逾男。
奇怪的是,逾男并不像其他的情人一样,与酿泉耳鬓厮磨说一些令人害羞的情话。他总是无端端带了好些书来给酿泉读,读完之后都要酿泉来评说。
这日,他带的书中,便有一本暗香的小说《三少爷的烟》。
酿泉抢了过来,欣喜道:“咦,原来你也曾经读过我家姑娘的书!”
沈逾男一副惊奇的样子道:“怎么,是你家姑娘写的?我并不知晓……拿过来正是为了和摄雪与问晴姑娘的书反衬,只要看了这一本,便知道摄雪姑娘的小说实在写得太好了!”
“你怎么能这样说!”酿泉嘟了嘴道:“姑娘习文的时间短,凭心而论,虽然比不上摄雪姑娘的小说,但是也别有深意啊……”
“深意?”沈逾男冷笑一声道:“这可是抱鹤轩卖得最差的一本书!”
酿泉呆呆地看着他,从未看过他如此恶劣的表情。
只听沈逾男道:“你也该在你家姑娘写完稿子的时候,劝劝她,不要只夸她,偶尔也说一些反面的意见,让她多多修改嘛!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
“是,是这样么?这样好么?”酿泉怔怔的。
“你是她最亲近的人呀,如果你都不能直言不讳,其他人怎么说?”沈逾男的声音低沉似一个魔咒,让酿泉有些摸不清楚方向。他见酿泉低头思忖,索性将手中的书都放到她的手中:“这是前些日子我替你寻来的书,不妨看完了再说?”
“好的。”酿泉又抬起了头,眸中是毫无防备的眼神。她笑着接过了书,仿佛把方才一丝小小的不快抛到了脑后:“逾男待我真好……”
沈逾男扯了一抹笑容,并不回答她。
容宿雾好多天未曾在抱鹤轩中露过面了,这日暗香正写了新稿子,欲要寻了酿泉来评说,却见到锦书走进了书房之中。她随口问了一句:“轩主许久不曾来了……”
锦书点了点头道:“大概是忙着应对朝廷的事情。”
“朝廷的事情?”暗香蹙了蹙眉头,想起了方遂墨的那张请帖。
“你呆在轩中也快两个月了,竟不曾听轩中的姑娘们说起过吗?”锦书诧异的眼神又飘了过来,暗香微微一缩道:“我不爱和她们打交道。”
“那怎么行,好歹也要学一些迎来送往的手段,否则怎么在抱鹤轩立足?”锦书的口气颇为老成。
暗香认命道:“我知道了,慢慢学习便是,你方才说的那个朝廷的事情,是怎么一回事?”
锦书一副拿她没有办法的神情,道:“那位十二皇子以监察出版的名义,在放鹤州成立了一个出版总署,四大书局所有出版的书籍,在印刷前统一要由出版署的翰林们过目,若是没有影射和抨击朝政的言论,才肯盖章出版。”
“那不是多了一道程序?”暗香咋舌。
“可不是!是以轩中的那些姑娘在写作的时候都会小心翼翼避开朝政一事,我来告诉你一声。”锦书倒是一翻好意。
暗香点了点头,只听锦书继续说道:“我们轩中还好,只是出的志怪小说,有其他书局的作者,写过抨击朝政的书,立刻就被出版总署封杀了!”
“封杀?是……什么意思?”暗香诧异地问道。
“大概就是,再也不允许他的作品出版了吧……”锦书蹙起眉头想了想。“轩主正在为这件事情一直呆在出版总署,好几天也不曾回来了。”
暗香恍然地“哦”了一声,总算知道了他未曾踏入抱鹤轩的原因。她提笔欲写文稿,却发现砚台中的墨迹已干,只好自己寻了墨杵磨了起来。
“酿泉那丫头,还是一直和那个小厮腻在一块吗?”锦书接过她手中的墨杵,暗香本欲谦让,锦书却兀自帮她磨了起来,嘴上道:“想当初,我记得你并不善此道。”却是一句毫无心计的玩笑话。
暗香面上一红,只好接过话去谈论酿泉道:“她总是这样小孩儿心性。大概那个人经常给她书看,多学了不少东西……”
“什么书?”锦书有些警觉。
“不过就是些时下流行的志怪小说罢了。”暗香一语带过。
“哦。”锦书点了点头道:“我总觉得那个小厮在什么地方见过,却总有想不起来了。”
“许是你随轩主去印厂的时候偶然瞥见过他,也无妨。”暗香轻声言道。
锦书道:“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是好的。”那语意似乎在提醒她。
暗香总是不擅长以恶毒的心理去揣度别人的意图,她装作没有听见,径直去写文章了。
锦书帮她磨了一会儿墨,便见着酿泉悄悄推开门,见锦书在,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接过锦书手中的墨杵,帮暗香磨墨。
锦书朝她默默比划了一个“我走了”的手势,退了出去。
暗香沉湎于故事当中,并未察觉。直到夜幕降临,酿泉替她点了盏烛台,她这才抬起头看了酿泉一眼,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并没有留意。”
“回来好一阵子了。见锦书姐姐在帮姑娘磨墨,便替了回来。”
“哦……”暗香点了点头,笑道:“来看看我新写的故事。”她欣喜地将一叠文稿交到酿泉的跟前。
酿泉接过来,细细研读。暗香亲眼见她将最后一张纸上的内容读完,双眼亮晶晶地充满期待地问:“怎么样?”
酿泉有些扭捏地说:“姑娘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第五十三章 忠言逆耳
酿泉有些扭捏地说:“姑娘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是真话了。”
“我觉得姑娘写的文章太晦涩了,总是沉闷而压抑的开头,让人看不进去。要积攒好一阵子的力气才能仔细读下去。不像摄雪姑娘的文章,总是开头就很轻松易懂,引人入胜,我看她的书的时候,巴不得早一点知道后面的结局呢!”
暗香的脸色从欣喜的期待逐渐灰暗了下去,她转过身,背对着酿泉道:“我知道了,多谢你的建议。”
“不早了,姑娘要用晚膳吗?”
“不用了。”暗香冷冷道:“你把文稿放在书桌上便出去吧。”
酿泉从未见过暗香这样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