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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对视良久,他强作镇定地开口道:“竹,壮志凌云,直冲霄汉,它有气节……我想折一根带回去。”
宜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看,眸中波光微漾。
两家的家仆全都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竹林前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口。
“你先说。”
“不,你先。”
宜竹轻轻笑出了声,喜悦从她的心底深处悄悄浮上来,让她的脸色变得容光焕发,妩媚动人。这一笑倒让气氛轻松许多,秦靖野似乎也不那么窘迫了。
最终还是他先开了口:“你的父亲和哥哥还好吗?身体要紧吗?”
“他们都还好,那狱卒以前是万安县的,认识我父亲,对他们颇为照顾,否则,他们说不定真撑不过来。”他们听说很多人都是生生在牢里被折磨死的,这些让宜竹一家十分后怕。
秦靖野深有感触地叹道:“他是好人有好报。”
“嗯。”
两人默默并肩而行。
宜竹鼓足勇气问道:“你的箭伤好了吗?”
秦靖野先是一愣,很快答道:“好多了,——你怎么知道的?”
宜竹低头看着地面,声音中饱含着柔情、感激还有一丝嗔怨:“靖北什么都告诉我了。你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
秦靖野被她这声嗔怪挠得心里发痒,他面上故作平静,得了便宜还卖乖,竟责备起郑靖北来:“他这个人真是不堪信任,不过,我决定宽宏大量的原谅他。”
宜竹再次表示感谢,秦靖野这会儿比方才还要别扭:“不用这样,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何况,你的父亲守城有功,你们一家确实并无大过,于情于法,我都应该出手相救。”
宜竹喉头哽塞:“你带着箭伤连夜疾驰京城,险些送命,在圣驾面前犯颜直谏,这也叫举手之劳?”
“……我当时这么做真的没有别的意思,之所以瞒着你就是怕你为难。”如果让杨家人知道他对她的情意,说不定会将她送上门来也不一定。他爱过她,并且现在还爱着,但他不愿让别的事情亵渎了他们之间的感情,更不愿让她误会自己是挟恩求报。
宜竹心绪激荡,难以自己,嗓音忍不住微微发颤:“对不起,我如今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人是口蜜腹剑,还有一种人是口剑腹蜜,你就是后者。我自以为聪明锐利,其实是偏狭和自以为是。……我向你道歉。”
秦靖野的情绪也被她感染了,他忍不住开始和她推心置腹:“是我有错在先,我之前对你那样不尊重,自以为是、高高在上。如今想起来真让人汗颜。”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年前在竹林中的激烈争吵,气氛顿时又变得微妙而暧昧。
秦靖野趁着勇气正盛,继续说道:“你的指责不亚于当头棒喝,我从未受到这种待遇,特别是在女人面前——虽然我没在别人面前尝试过,但我可以肯定,这世上除了你再无第二人会这样对我。我所见到的女子无一例外的都顺着我。请相信我,我当时真的没有轻视你的意思,——我不会费心去娶一个我轻视的女人,我只是习惯了这么做。”
宜竹张了张嘴,想解释点什么,一时却又不知说什么好,她只好低头静静倾听。
“那天,我回去以后先是愤怒再是埋怨,觉得你有眼……没有眼光,不知好歹……可是后来,我慢慢想通了,——那应该是我们全家到了羌州以后,我有足够多的时间反省。再后来就是在战乱中,我到河东去招募义士,看到许多名门望族,世家子弟为了保全家族的私利和自己的性命甚至不战而降、屈身事贼,事后又百般推脱罪责。反倒是那些我平常看不起的凡夫走卒寻常百姓们,在关键时刻凛然大义,誓死反抗。我那时不由得想起了你的话,‘你在批评别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世上并不是人人都享有过你所拥有的优越条件的。’他们这些人平常没有享受过朝廷和国家的优越条件,但在国家生死存亡之际,却尽了自己最大的责任甚至付出生命。我为自己的狭隘而感到惭愧。进而再想到你,如果那时我若是事先和你的家人商量,认真征询你们的意见而不是居高临下地自作主张,或许结果根本不是如今这样……”秦靖野说到这里,生硬地打住了,他的神色有一丝隐约的慌乱和局促。
宜竹听到他这番话,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样,一时间各种复杂难言的心绪一齐涌上来。她忍不住开始剖析自己的内心:每个人的观点都会受他所在时代和阶级的局限。秦靖野的很多观点,对他的时代和阶层而言并不是不可饶恕的大错,有他这样的看法的人肯定有很多,但有的人藏在心里,却用言语来粉饰,像郑靖朗就是这样的人。而自己没有尝试过和他有效沟通,只知道一味的指责批判。人与人之间的观念,有差异和鸿沟再正常不过,年轻人与父母之间甚至不同成长环境下的同代人之间都有鸿沟,更何况他们之间隔着那么辽远的时空?她怎么能不现实的要求他一开始就和自己三观一致、想法相同呢?平心而论,她的许多做法也并不是无可指摘。
宜竹的心思千回百转,她一想透彻也跟着做自我批评:“你当时的态度固然不能让人满意,但我自己也有错,我当时是把自己对现实和命运的无能为力和愤怒发泄在你的身上。你知道的,我以前在、在家乡时自由自在,那里虽然也有等级和压迫,但我并没有机会亲身尝试,可是到了这里就大不一样了,我们全家处处受到掣肘和嘲笑……”她所引为以豪的优点在这里却成了致命的缺点,她不敢飞扬却又不甘心卑微驯服,她明知道结果,却又无力改变。秦靖野的态度刚好刺激了她那根敏感的神经,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不顾一切地和他激烈对抗。
秦靖野显得十分善解人意:“我明白。”
宜竹进一步反省:“我心里想要什么,并没有和你明说,只等着你去领悟,可你并不是我,又怎能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你不给我想要的,我就失望愤怒……这些也挺让我汗颜的。”
“我也一样,觉得你那么聪明肯定能领悟到我的用意。”
宜竹老实承认道:“我有时挺笨的。”
“嗯,我面对你也会轻微的变笨。不过,你在我面前再笨些也没关系。”
……
两个人一会儿反省一会儿道歉,越说越深入,有时煽情有时煽智。
道歉和反省的话说完了,两人突然又同时沉默下来。空气中蠕动着一股十分诡妙的气息,接下来该说的话既让人期待又让人难为情。但秦靖野却硬生生地卡住了。他从不曾像此刻这般思前想后,左右为难。上一次他虽然窘迫但心里却有十分的把握。这一次,他那强烈的信心萎缩了。
关键时刻,他的耳畔不由得回响起自己去年说的那番话:“我不会再重复自己说过的话。有些话,我只说一遍。”真的只说一遍吗?不说,不甘心;说了,不放心。
两人在竹林中缓缓而行,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竹林的另一边,他们的前方,在五十步开外的前方,有一块石头横在小径中央。
秦靖野看到石头,终于有了灵感。他突然提醒一声:“小心,脚下有石!”
宜竹此时是满腹心事、心不在焉,一听说脚下有石头,脚步不由得一顿,秦靖野抓住时机扶住她。接下来,她的整个人便顺理成章地倒在了他的怀中。他的男性的气息笼罩着她,让她有一种窒息般的兴奋感。
第四十二章 再次告白
她没有推开他;也没有斥骂他!秦靖野的信心在这一瞬间满血复活。他的心砰砰直跳,激动得难以自持;还好;他的自控力很强,很快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用强有力的双臂将她紧紧箍在怀中,宜竹温顺地偎在他的胸前。他们静静地拥抱着,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彼此的心跳声,他们仿佛一直拥抱到天荒地老似的。
头顶;蓝天如洗,白云悠然;成群的鸟儿从他们头顶欢叫着飞过,轻柔的风拂着路边的蔓草野花。景致十人怡人,但更怡人的还是怀中的人。
“宜竹。”秦靖野低低地开口唤她;嗓音中带着一丝压抑的柔情和难以言状的暖意。
“靖野。”宜竹轻轻回应,声音温软悦耳,娇而不媚。
秦靖野用粗糙的大手扶着她那粉嫩的脖颈,低下头将脸贴在她那如丝绸般柔和光滑的脸颊上,轻轻地缓缓地摩蹭着,一遍又一遍,心醉神迷地摩擦着。他那温热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脸颊,将它晕染得像三月的桃花一样娇艳动人。
他喃喃轻语:“我真后悔,如果不是我的自以为是,也许我们根本不用分开这么久。”
宜竹闭着眼含蓄地回应着他,感慨万端地答道:“不,你不用后悔的,命运其实留了更好的一份给我们,它在等我们成熟,它让他们了解彼此更深。不是吗?”
秦靖野愉悦而释然地笑了:“是这样。”
“你这张嘴,既能让人气又能让人笑。”
宜竹睁开了双眼,她的眸子像星一样光灿动人,又像水一样波光潋滟,柔情款款。让秦靖野看得心猿意马、浮想联翩。
她含笑看着他,神情狡黠调皮:“只要你顺着我,我以后会让你听到更多好听的。”
“好好,顺着你。”这一次他心甘情愿被她俘获。
他再一次紧贴着她的脸,曼声轻语:“我一直在想着你,从来没停止过,我没想到我会陷得那么深,我低估了自己的感情。”
宜竹俏皮笑道:“原来我是淤泥,让你陷得这么深。”
秦靖野此时恨不能从别人那里借来好话倒出来给她听:“不是的,你是最好的,好得……甚至连相近的都没有。”
宜竹开心至极,声音像在蜜水浸泡过似的:“虽然我明知道自己不是最好的,可我就是喜欢听你这么说。”
她的笑容加上她的话,让秦靖野没有一丝招架之力:“我以后会多说的,其实说起来也不难。”曾经他觉得难以吐口的话,在这种时刻说得竟是那么顺畅无碍,他决定以后不再鄙夷大堂哥了,记得小时候靖北拉着他一起躲在墙角偷听大哥和未来的大嫂说话,从那以后,他再也不像以前那么尊崇这个比他们大十多岁、平常看上去威严老成的大哥了。他当时这般想:一个大男人在女人面前那么没有节操和威严还叫什么男子汉!如今看来,他的话说得未免太满了。
继道歉和反省之后,两人又说了许多不合逻辑、夸张失真的情话。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宜竹绝不会相信秦靖野也能说出这种话来,幸亏这话的听众没有旁人,不然,秦靖野事后准会窘迫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们拥抱着相互吻着,吻累了就说些疯傻的情话,重复地剖白早已剖白过的心迹。说累了,再接着吻,一点也不知疲倦,也不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太阳疲倦地躲入了西山,马儿累了饿了,卧在地上悠悠地吃草,两家的仆人也累了饿了,他们躺下来,饥肠辘辘地傻笑着看着马儿吃草。但这对情人却一点也没感觉,别人是有情饮水饱,他们是没有饮水也能饱。
夕阳西下,晚霞似火。
他们隐约听到了长安城中次第响起的钲声——闭市的时间到了。钲声将两人从白日梦一般的情境中惊醒。
“我们该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