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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头一个劲地往前走,努力不和身边人保持一致。
袁宝心里怕,像只乌龟似地缩进了壳里,季东篱就越发地想逗逗这只小乌龟,调戏之,看她翻了壳在地上的摸样。
几步赶上去,走到袁宝身边,季东篱伸手揉揉她脑袋,“袁宝今后想嫁什么样的男子?”
袁宝被他摸得身子一僵。
……什么样的男子?
过去她曾是想了那么多年的。
那个眉目如画的身影,笑意盈盈,轻轻将她抱在怀中,对她笑,陪她一路长大。她直到如今,都觉得他的背叛、他的伤害,像是一场噩梦。
她曾经想过许多次,在路上吃泔脚的时候;看他一身红衣,娶回新娘的时候;还有在他府前跪了一整晚,浑身彻骨冰寒的时候……
那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各种想法:想他或许是被逼迫,或许是被误会的,或许爹爹不会有事,或许这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但最终爹爹死了,颜雅筑从头到尾都未给自己说过一句哪怕是解释和安慰的话,她不能明知堆放是自己的杀父仇人,还劝说自己对他抱有的幻想。
她固然欢喜颜雅筑,更重要的人,却仍旧是生她、养她的爹爹。
袁宝陷入那片混乱灰色的回忆里,闷闷开口,“我不会嫁人的。”
“唔?”季东篱惊,开玩笑似地,“怎么,难不成袁宝被人伤害过?”
袁宝被说中了心事,不想回答,却感到季东篱从身后弯腰,轻轻地环抱住她,像是一层巨大而安全的壳,“笨蛋,难道吃肉的时候烫到了舌头,便再也不吃肉了?”
不是这么个比喻方法吧。袁宝并未回应他的拥抱,却不能欺骗自己心里的不痛快,确实是因看到了季东篱和慕容允两人,才造成的。
“可是……舌头只有一条……”
烫坏了,就没有了。
“那倒的确如此,”季东篱点了点头,转身掰过袁宝的肩膀,一脸严肃,
“让老夫来看看,丫头的舌头坏了没有。”
袁宝本来正沉浸在自己无限的忧郁之中,被他这句话说得差点跳起来,看他那张没了黑纱遮挡的脸,在月光下又太过漂亮,一时下不了狠心抽打,只能转身就走。
季东篱见她没打人,心里乐,便在背后欢乐地跟着,“当真不要那翡翠小元宝?”
袁宝不睬他。
“……当真不要?”季东篱把东西放在袁宝面前晃晃悠悠,“价值连城,形状讨巧,而且还是白送的。”
袁宝抬头瞥了眼那小元宝:确实叫人看了爱不释手,也不知这季东篱究竟是哪根筋搭错,跑去买来的这玩意。话说回来,他送自己这个,难不成是以为这样就可以盖过那日的苟且之事?
袁宝回头白了他一眼,“哼”一声,相当骨气地继续走。
两人一前一后地,要回正厅,季东篱又一次把小元宝放到袁宝面前,可怜兮兮地,“老夫长这么大,可未曾送过礼给哪个姑娘家。”
袁宝被他一路烦得受不了,那缩回壳里的脖子,也慢吞吞地探了些出来。
“其实我也没别他意思,就是刚好看见了这玩意,觉得讨喜,便买来给你把玩。”季东篱觉得自己简直都低声下气了,他可从未这般地哄过女子。当日明明是出门去买些滋补药材,用来缓一缓寒毒发作的阴气,结果却买了这玩意回来,自己当真是鬼迷心窍。
袁宝抬头看这小小玉佩,忽然瞧见正厅门口,正站着慕容允。
她正侧脸同外头的什么人说话,态度毕恭毕敬,平日里面上总不离的三分笑意,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慕容允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过头来,面上一愣,立刻地让出半个身子。
这个动作,好似是要让门外那个人进来。
“丫头,你再不答应,老夫可要伤心的。”身后的季东篱刚好手长,整个地将她包裹在怀里,撒娇。
袁宝看到门外的人,面容渐渐露在月光下。
眉目俊朗,风度翩翩,大概是因了几日的赶路,不免显出些疲态,连带着斗篷下的面容,也有些憔悴。
【一剑之仇】
袁宝整个身子一僵,连带着抱住她的季东篱,也抬起头看来人。
月光下那张脸,她曾看过多少年。
眼角眉梢就算带了倦意,也是一等一的俊秀,画一般儒雅的男子,人群中行走经过,便叫人注意的那气质。
相比季东篱光是脸面便惊魂夺魄的样貌,颜雅筑确实不比他漂亮,但一身淡然温雅的气质,却是从小耳濡目染,就算从了军,就算他身份是王府世子,也抵不过那温婉一笑。袁宝从小到大,都未曾将他当作高高在上的世子过,总满心地以为颜雅筑便是个天上赐给她的“青梅竹马”,是个对一辈子对她好,一辈子守着她不变心的人。
他变没变心,如今自然已经说不清楚,但袁宝爹爹的命,却是货真价实,系在他的身上。
颜雅筑似乎完全没有看到季东篱似地,对袁宝低眉一笑,那声音暖艳艳,就像多年来一般,未曾改变,“小宝,跟我回去罢。”
袁宝看着他的脸不言不语,那么长久以来的欢喜都堆叠交错。
她好似看到五岁那年,颜雅筑尚是个少年,唇红齿白,从书院里头走出来,被她袭击了个措手不及;
或者自己偷偷在家里的柱子上用匕首刻了痕迹,他在一边笑得温柔,也不知在想什么;
那袁府的秋千已断,却也曾被过去日子点点滴滴倾注满身。
她心里深处仍旧是不愿相信的。
不相信那个把自己过往都填充得美好的男子,怎会一日之间,说变就变。
袁宝厌恶自己是个如此不知好歹的愚蠢女子,不能说舍弃就舍弃了心里对颜雅筑那么多年来的眷恋,不能因为意识到对方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就一刀两断,将心里的欢喜统统清除干净。季东篱让她觉得温暖,却也让她觉得危险。颜雅筑如今让她觉得四肢冰凉,心中残留的欢喜却仍蠢蠢欲动。
她不知自己心意如何,不知该是放胆去欢喜季东篱,还是收了心思,谁也不信,谁也不爱。
但就算是知道了该如何又怎样;人心如此繁复纠错,并非是单纯的决断便可任意更改。
袁宝在原地站了半会,却并不靠近颜雅筑。她心意混乱,本能地想要躲藏。这丫头每每脑袋不好使,唯一能想到的事情,便是把脑袋缩到壳里,十足的乌龟摸样。
于是,袁宝乌龟再次选择了逃避问题,把自己缩到季东篱背后去了。
颜雅筑这次出现,全是因收到了信笺,说袁宝生了场大病,恐怕身子不济。急于亲眼见到她的颜雅筑,甚至连随从都未来得及带领,只模糊地交代了目的地,自己便只身一人先驾马而来,身后那些随从,此时恐怕还在屁股后头远远地跟着,尚且不知到了哪儿。
许久不见,袁宝果然比当初瘦了不少,下巴越发地尖细了,眼睛也变得更大,瘦弱又惊吓的摸样,却偏偏躲在别他男子背后。颜雅筑不免心中被狠狠刺了一下,面上却不露声色,生怕吓到了袁宝,
“小宝?”
“啧啧,我家娘子看来并不想见你。”季东篱说话十足的痞气,面上还带了不正经的笑容,顺便对颜雅筑挑眉,效果十足。
颜雅筑似乎是被季东篱的那个“娘子”给惊了下,但很快地恢复正常,像是没听到季东篱的声音,而是对他身后露出了一小片衣角的袁宝温柔呼唤,“小宝,你是不是还喜欢那个东边的别院?若是喜欢,我便命人给你再布置回来。”
袁宝躲在季东篱的背后,不声不响。
她要的是那个从未有过别他女子的东院,而不是被破坏殆尽,再勉力恢复的东院。
“小宝,我们回去好不好……”
颜雅筑见她不说话,也不回应,心里如同是被火烧一般的痛,明明近在咫尺,却够不着的心酸。
他从怀里掏出了样小小的匕首,赫然就是当初袁宝落在寨子里的那一柄。当初因了被火药波及,匕首上头原本瑰丽灿烂的宝石,都该已七零八落,但如今他特意命人去寻了当初打造这柄匕首的匠人,还寻来了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几颗宝石,一切回炉重造,竟然回复得像是新的一般。
金灿灿的匕首被他捧在手里,仍旧像个天下无二的宝贝似地,
“你看,送你的匕首我还留着,像是新的一样。”
袁宝不敢回头看。
她听得出,颜雅筑的声音里带了颤抖,带了恳求。光是声音就足以让她产生错觉:好似一切都未改变,爹爹没死,颜雅筑还是当初的那个他,温柔、腼腆,随意她欺负的笨木头。若是真对上他视线,她不知自己还能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心,不去因了过往那些年的情分,而产生“就算原谅他,恐怕也未尝不可”的想法?
肩上缠绕的手臂更紧了些。
季东篱两手交错,用力得像是捆住她。
“娘子同老夫夜夜同塌而眠,倒是不曾听她说过有欢喜这些个无用的玩意。”季东篱恶意地在“同榻而眠”四个字上加了重音。
颜雅筑这回终于没再沉默,而是抬眼看了季东篱。周遭只一秒空白,他便迅如疾风,抽出随身长剑,朝了季东篱袭来!
季东篱眉峰一挑,似乎倒是也没想过颜雅筑一个世子,居然倒还会那么些功夫,第一反应自然是护住怀中袁宝,旋身将她放到一边安全角落。
袁宝呆愣愣地被季东篱放了妥帖,抬头却见二人缠斗在一起,季东篱固然是在功夫路数上占了优势,可惜他身中寒毒,没了内力,便只是虚架子一个。又不及颜雅筑手里带了刀具,居然被打得节节败退。
季东篱倒是面上不惊不惧,颜雅筑似乎是真被激怒了,每一下都朝着季东篱的要害而去,真要在此了结了他性命一般。
两人交手之间,步步为营,就连那柄匕首也被抛去一边,落在地上孤零零地旋了几圈。
袁宝求助地看着一边的慕容允,似乎希望她能出面调解,却见她面无表情,视线低垂,看着脚下一方土地,一派只要颜雅筑不受伤害,她便不准备出手的摸样。
那头打得火热,季东篱几下子躲闪不及,便被颜雅筑手里利刃拉扯几道口子出来,迅速地染红了一身外衫,看得人触目惊心。
眼看季东篱渐渐地被逼到墙角,颜雅筑却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袁宝心里着急,抬眼就见到那柄被遗忘在角落里的镶了宝石的匕首。
小巧精致,她握得稳当妥帖。
“不要打了!”
袁宝手里捏了这匕首,就感觉自己顿时强大不少,连说话都带了底气,对黑暗里二人大声一吼,他们便齐齐地侧头看她。
袁宝视线从虽然狼狈,但面上仍带了笑意的季东篱脸上滑过。
他几番躲藏,不免地胸口起伏,有些喘气,身上伤口左一道右一道,却见他面上的笑还是如此痞气,甚至还有闲心对袁宝挑眉。
相比季东篱的镇定自若,颜雅筑就没那么冷静了。
他看着袁宝手里的匕首,眼睛一点点睁大,声音却仍旧是软软的,生怕吓到袁宝,“小宝……你拿着匕首做什么,丢了它。”
袁宝看进他漆黑的眼睛里,颜雅筑口吻柔和,眼神里却几乎是带了恳求的。
她心里害怕,手里便握得更紧了些,“我不会跟你回去的,你、你莫伤了他。”
前半句拒绝,后半句却是像跟锥子扎到颜雅筑心里。
他盯着袁宝手中匕首,声音极轻极轻,仿佛随时要散去,“你这是……用匕首指着我,要我留他一命?”
情势分明是对颜雅筑有利,对手身上内力尽失,他只消将剑送入他身子,便就此少了个隐患,一清二白。
但他为何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