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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冬天的,没料到开伙第一笔生意,便是马到成功;美人在怀,元宝在兜,这境界,岂不就是人人追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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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回门,可不是小事,更何况这婚事乃是皇上御赐,回门的时候,拜见皇上自然也就成了必须的一环。
颜雅筑不愧是永丰王爷一直得意的世子,相貌、品节,就算是放到人才济济的朝堂之上,同样是最耀眼的一个。只是这位世子过往从不醉心朝堂权势,甚至就连住所,都坚持了建在洛城、而非天子脚下。
想想也是,按他的气度才华,若不是无心朝堂,按着他这般年纪,照说早该领了高位,权倾一方了;哪里会闲适地留在洛城那鱼米之乡,甚至就连小小地方的军权,都给皇上夺了回去?
郡主回门又恰逢春熙节,举过上下必定都是要进行宴会、祭祀等活动,来期许新一年的气象万千。
于是这次回门,变得比以往任何一位郡主的回门,都要隆重而漫长。
看着身边男子与富甲贵胄寒暄应酬,对皇上的提问回答也是自在流利,柳云烟偶尔会产生某种错觉,好似面前这个画般俊雅、温煦有礼的男子,真的便是她的命定之人,而他心中,也确实是有她的。
但每当夜深人静,两人回到屋子,他卸下面上温和笑容,就像是卸下面具,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有礼却疏离的气息。
而往往只有此时,柳云烟才会从一整天的幻觉之中回过神,才会在当头棒喝般的清醒之中明白:面前这个人所有外在的有礼有节,温煦寒暄,都不过是他长在皇家的一种本能罢了,他若是对你笑,也就只是单纯的笑。背后或许会有隐忍算计,却断然地不会有他笑容本身所带的温暖单纯。
他所有的温暖和不防备,都已经在那个叫做袁宝的姑娘面前消耗殆尽。
他待袁宝如此爱护,就连她的贴身丫鬟大婚那日,打了袁宝一巴掌,回来都要被寻个莫须有的借口,回头打了个半死,关进地牢。若不是看着她的面子,恐怕那丫鬟的命都莫想留下一条。
两人梳洗完毕,仆人退下,屋子便又一次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柳云烟坐在桌前看书,余光却忍不住斜向那个背身立在床前,乌发轻柔拂面的男子。清冷月光将他的背影拉得虚长,有些离世的淡薄味道。
两人唯一一次的同床,便只有洞房那一次。
这婚既然是皇上御赐,对他们二人的发展自然也是极为上心,咬破手指留下残红的戏码,皇上那里断然是瞒不过的。柳云烟只记得他的动作温煦轻柔,却丝毫没有新婚之夜,作为男方的激情和难以抑制的兴奋。他甚至连发髻都未散开,两手撑在她脸畔,缓慢却坚定地占有她,面上的表情,无喜无忧。
虽然看不见颜雅筑面上是悲是喜,云烟却觉得,他是隐忍地悲伤着的,甚至好几次,云烟几乎以为,痛的不是她,而是他。整个过程从头至尾,两人都未发一言,只有极少的几次,云烟压抑而隐忍的呻吟,从喉咙里发出。
两人的第一次丝毫没有美妙之处,柳云烟却控制不住地不断回想。她身子不好,本也不是个滥情的女子,却对颜雅筑很是上心,他是她今生第一个男人,恐怕也会是最后一个。
柳云烟对自己夫君同袁宝姑娘之间的事情,亦是感到同情,所以理智抑制了她心里的欢喜,理智告诉她,她不能爱上颜雅筑;因为注定得不到回报的爱,会滋生恨意,而恨意,恐怕会让一个人做出许许多多,让人后悔莫及的事情来。
夜深了,颜雅筑仍然只是一动不动地静立床前,看月亮清冷光辉,在飘渺的雪花中灼灼发亮。
身后传来窸窣声响,柳云烟已经睡下了。她这位大小姐身子柔弱,每日都固定了时间早早睡去,平时也几乎不出门,可谓是家教甚严。他往往要等到柳云烟完全睡着,方才入榻,第二日,又要在她醒来之前离开去洗漱,日日如此,没有例外。两人虽共卧一榻,却从未在新婚之夜以后,做出过任何逾矩的事情。
这几日,人虽在京城,他的心思却远在洛城,一刻也没有离开,他离去已经五六日,前几日陈叔传来的信笺,袁宝已经醒来。他心中既是欣喜,又有些忐忑,不知袁宝会不会原谅他?会不会明白这恐怕是他和袁老爷商量之下,保全她唯一的方法?
她会不会还像过往那样对他微笑,会不会耍了脾气不理会于他?
许多的忐忑,许多的恐惧,却又掩不住心里雀跃的欣喜:待到千帆过尽,她终究还是活着留在他身边,两人今后能相守了一辈子,那面前的这些苦楚、误会,便都是值得付出的。
颜雅筑对着清冷月光,嘴角却不禁荡起笑意,面上的疏离冷漠,也全因了这一道笑意,瞬间融化柔软。千千万万的担忧害怕,却抵不住心底那一抹温情:至少袁宝还在世间。
他终究实现了自己诺言,护住了她的命。
袁宝该会埋怨自己,会别扭许久,甚至会愤怒地好几日不理会他;但无论如何,她都会在他身边,即使是耍赖撒泼,想了千奇百怪的招数报复回来,也定会是在他怀里,哪儿也不去。
该是如此。
……定是如此。
颜雅筑伸手,抚上他不自觉上扬的嘴角。
只是心中有个角落还是隐隐地不安着,就像这春日里依旧不停歇的大雪,断断续续,好似春日迟迟地不愿来到。
颜雅筑终究返身入了里屋,吹熄桌上一盏夜灯,轻轻上榻:要不要买些新奇古怪的玩意回去洛城呢?若是袁宝醒来看到,该会冲散些她心中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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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宝醒过来的时候,整个人晕晕乎乎的,头重脚轻,简直就像是回到了起死回生的那几日,难过得紧。
她额头上抵了凉凉的巾帕,身上盖了好几层各种款式颜色的被褥,看上去像是临时拼凑出来的产物,手法笨拙,好似要把整个人都裹成个粽子,重得叫人无法动弹。
嗓子冒烟似的疼,她试着出声,却惊恐地发现出口的声音不成语调,嗓子只能发乎类似呜咽的低鸣。恐怕是连着几日的高烧,给烧坏了喉咙。
想要起身,又动弹不得,视线只能局限于头顶一小块地方。
她记得之前独自驾马,遇上了土匪,有几个黑衣人从暗地里窜出来,两方搏斗……之后却是一丝记忆也无。
那些个黑衣人,恐怕是颜雅筑的势力,如今也不知她究竟是被黑衣人捉了回去,还是被土匪给劫了。也说不上这两种情形哪种更好些。
袁宝眼珠子四处转转,发现自己所躺的地方青砖土墙,虽然简陋,倒也实用。她正观察着,屋外忽然传来了中气十足的女声,配合着另一个似曾相识的粗狂嗓音,一唱一和,好不热闹。
“你个色鬼,说!要不是二当家的知会我,你是不是就准备把这姑娘纳了做小妾!”
“夫人、夫人手下留情啊……哎哟,你别听二当家的胡说,就他那品性,做个二流子郎中倒也罢了,哪里管得上我纳妾什么的……哎哟哟,夫人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说!错哪儿了?!”
“不该捡个病秧子回来……不对不对!是坚决不该带了女人回来!!”
原本粗狂甚至有些唬人的大汉,在“夫人”的教导之下,无往不利地全面妥协,生怕自己一个字眼说错,耳朵就给揪了下来。
“哼,既然带回来了,就给我好好治,治了立马丢出去,一天也不许多留!”
“好好,全听夫人的!这个……二当家出去了多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鬼知道你那个二当家去了哪儿?他天天神出鬼没的,还不是当初你乱捡人回来?你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给老娘改一改……?”
“是是,夫人教训得是……”
这一男一女吵着吵着,声音渐渐地远了。
袁宝估摸,自己八成是给土匪救回来了,不然怎么会遇上这么没格调、却又符合她品味的对话?呆在颜雅筑势力范围内的时候,下人都是沉默而守矩的,似乎已经很久未听闻这样粗鲁、却又充满生气的对话。
烧得脑袋大晕晕乎乎,袁宝丝毫也没有注意,对于土匪的行径,自己居然用了个“救”字。至于那二当家,似乎就是照顾自己的土郎中:搜集来了那么多的被子,给她捂了个要死不活,喘不过气的罪魁祸首。
“哟,丫头身子骨倒不错,居然没烧死?”
耳边轻佻声音出现得如此突兀,若非青天白日,袁宝几乎以为自己遇到了鬼。她慌忙转过头,却见到一张与悠扬蜿蜒声线丝毫不般配的脸面:胡子满脸,邋邋遢遢,头发纠结,随意地在脑后梳了个发束,几丝荡下来,随着说话一飘一飘。
唯一说得上漂亮的,恐怕就只有那双勾人魂魄的眼,轮廓深邃、眼角弧度总觉带着笑意,一看便是个不正经的主。
毫不在意袁宝审视的眼神,此男倒是对只剩下半条命的袁宝还能醒过来,感到很是好奇,伸手捅了捅她软绵绵的脸蛋,丝毫不觉自己动作轻薄猥琐、有调戏良家妇女之嫌,“喂,丫头,哪家出来的大小姐?看你那车子家什,莫不是要寻人私奔?怎的,如今时兴私奔不成?”
男人想到前几日在破庙里打下的那肉鸽,腿上绑的信笺内容,说的也是个有钱人家丫头逃跑的事,不想如今世道,女子倒甚是强悍。
见袁宝动了半天嘴唇,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呜咽一般的声音,此男一挑眉毛,揉了揉鼻子,一靠近袁宝,身上味道熏得她皱眉,“莫不是救了个哑巴吧?什么?‘老头子,你才私奔’?”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是此男人却可以读出袁宝的唇语,袁宝心中一喜,却见男人面上纠结,抚额捶墙。
“想我季东篱当年也是叱诧武林的绝世美男,如今却落到此等地步,几个臭徒弟,真不知都死到哪里去了,任得师父在外头被人追杀,居然还被人叫做老头子,唉……老夫真是何苦哇……”
虽是动听悠扬的男声,但邋遢随便的外形,再配上一张胡子拉茬的脸,袁宝不明白就这品相,也能是“叱诧武林的绝世美男”?
她敲敲床板,成功地引来了男人的注意,唇语道,‘你到底是谁?大叔?’
这回辈分好歹进入正常范围,季东篱一脚踏上床板,一手撑着床柱,咧嘴露出白花花的牙,“姑娘幸会,老夫是打劫的。人称‘妙手回春二当家’,季东篱是也。”
【一场沐浴】
于是袁宝就在这个土匪窝住下来了。
前几日还躺在床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却没想到这二当家倒是真有些本事,居然几帖药下去,真把袁宝给治得八九不离十。
这天一觉睡醒,袁宝的身子已经大好,该是动身离开的时刻了,只是她虽然知道要去南方,却终究并没有个确切的目标。
且她已离开洛城好几日,京城中的颜雅筑该是早就知道了她离开的消息,他是否会派人来寻找?还是索性放任她就此离开?
袁宝以为,颜雅筑那个认死理的性格,要想如此轻易就放她离开,显然是自己痴心妄想。想到这,她又不禁觉得自嘲好笑:难道她认识的颜雅筑,就是全部的颜雅筑了么,自己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又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自认为了解他,而他就必定是“认死理”的性格?
再退一步,即使她真的打算离开这寨子,独自往南去,也不能保证外头就没有守着那些黑衣人,